仙儿赶紧低头应道,“是!属下明白!”可她也没想提啊!
温行云又道,“她的吃食仔细着些。那些人已经给她下了三回毒了。”
仙儿又应道,“是!殿下!”
卷二:流水亦有情 第九章 就是讨厌你
顿了会子,他又道,“你跟在她身边儿那么久,她有没有特别跟你提起什么人?”
话到这儿,仙儿唇角便隐了丝诡笑。“爷想问小姐有没有跟我提起您?”
他狠狠的剜了她眼,斥道,“没让你乱猜!照实说就成!”
仙儿赶紧一跪到底,平实的道,“头一天,小姐就天天瞧着窗外的风景。她道若不是毛俊这人办事儿太过霸道,她也不会刮他那么狠!她还提了公子爷年轻有为,将来定是个绝世翩翩佳公子。”她一边说,一边瞧着温行云的脸色。
温行云面上瞧不清喜怒,握着茶盏的骨节却格格作响。仙儿只作不知,又道,“第二天小姐又说,若有机会,定要去紫月一行。”
温行云打断她,冷道,“她去紫月有何贵干?是不是提了龙锁骨?”
仙儿赶紧摇头,接着道,“小姐说这儿的鱼货虽是新鲜,可终是不及现抓的好吃。”
听到这儿,温行云紧蹙的眉毛攸的一松,唇角倒也隐了一抹似笑非笑。“就为了那几条鱼,她就要去紫月么?”
仙儿笑着点头,“确是如此。小姐还说,若无海鱼,食海虾海蟹也可!”
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冷道,“接着说!”
仙儿又道,“爷,小姐这几日天天瞧着天上的云发呆。其他的,就只是跟婢子一道打趣的话了。”
温行云慢慢的吃着茶,眸中现着一抹温柔。许久,他才问了句,“没提过六爷?”
仙儿点头,“自然是没提过的。”
他的眸间隐着一丝意味不明。许久,他放下茶盏。犹豫了下,终是森冷怒道,“也没提过爷?”
仙儿心里一呆,却随即笑道,“没有。”
没提过他。
他攸的起身,朝书房外头而去。仙儿见他这般,遂问了句,“爷,今儿小姐才来府里,您不跟她一块儿吃饭么?”
他狠狠的瞪她一眼,斥道,“多话!”他说罢,便怦然一声关门离去。
他一走,仙儿便起身拍拍自个儿的膝盖。咕哝道,“想知道小姐的事儿为何不亲自去问!”这人到底是不是爷?她心里不知怎么竟有些疑惑。
若是爷,怎么竟倒还穿了袭白衣?还一再追问小姐的事儿?可若不是,这地上的碎片又如何解释?
苏流水住的倾城阁位于温府最东边儿的院落。里头也有一个莲池。风吹莲池三层浪,倒也算是别有情趣。
屋子里头只简单的摆了一张桌子跟四把椅子。一个梳妆台跟一个绣了山竹清风的屏风。绣榻以锦缎铺成,枕头,只放了一个。
苏流水唇角冷冷轻扬。她缓缓的走至榻前,甩掉脚上的绣鞋,倒在榻上。却倒真是个无微不至的丫头!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想到了!
这许也是他出那么远的门还把她带在身边儿的原因罢!想到他刚才的那个吻,又想到那丫头竟是他房里的人,她心中不知怎么一窒。便取了帕子来死命的抹着嘴唇。
直到嘴里咬出了血腥味儿,她才住了手。便又嫌那帕子脏了,遂把帕子扔到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仙儿推门进来。瞧见她竟把一块儿绝好的帕子丢在地上,便笑着捡起。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竟把帕子丢在地上了?”
苏流水闷声道,“那帕子沾着了血,不要了。丢了去!”
仙儿一听这话,心里一个格登,赶紧道,“小姐受着伤了?怎么回事儿?仙儿去叫公子爷!”
苏流水一听她要去找张然,赶紧翻了个身,扬声打断她,道,“没事儿!不过嘴上破了点儿皮!这就擦了擦。”
仙儿朝她凝去,果见她小嘴儿上竟还自流着血。她笑了声,道,“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若是教爷瞧见了,该多心疼啊。”
苏流水心里一冷,遂应了句,道,“他心疼什么。都是与他不相干的事儿。”
仙儿在二王府里瞧惯了各房小宠间的争风吃醋,心里有数,便掩唇轻笑了声。道,“小姐是不是误会爷什么了?爷对小姐的心意谁都瞧得出来。仙儿打小就跟着爷,可没见他为哪个女子这么紧张过。”
苏流水嘴唇略动,可心里那根刺却终是拔之不出。她垂下眼,淡声应了句,“是么?”
仙儿见她不喜,赶紧解释道,“爷这人性子冷。又不愿意与人妥协。可皇上就爱爷这一点,他说爷其实是众皇子之中最像他的一个!”
苏流水听到此,又想到姣杏的事儿。遂随便应了句,“我知道了。”
最像他,是不是说他也会与他一般,永远以为自个儿年轻?
仙儿见她始终怏怏不乐,却又找不着原因,心下焦急。可却又不好多问。便只忙前忙后的为她把行李取出来收拾好。
苏流水随手取了张然给她的草药集来看。那书上张然密密麻麻的记载了许多要点。她一点点往下翻看,竟也觉着简单易学。
上头载有每种中药的由来跟形状。药性跟主治功能。她瞧着颇为有趣,倒竟看了整整一个下午。
等到天儿黑了,仙儿便从厨房端来些做现成的海鱼。仙儿叫苏流水来吃,苏流水竟还边看边吃。仙儿见她这般模样,遂轻轻笑道,“小姐倒却真爱读书。只却拿了本破旧的书,便看了整整一个下午。仙儿从未见过哪家姑娘这么爱看书的呢!”
苏流水咬着筷子笑道,“倒也不是我爱看,不过是真的无聊极了。无书可看,自然便只能看张然的医书。若有野史爱情的小说,我倒却也爱看。”
仙儿听了淡淡一笑,道,“爷的书房里头藏书甚多。可却甚少人看!摆在那儿也倒甚是可惜。小姐若是喜欢,咱们便去瞧瞧,可好?”
苏流水夹了片鱼入口,心里却想到他那儿的满屋子的新书。可心中又一转念,唇角却是一冷。“他那儿的书艰涩难懂,我就不去讨人嫌了。我要看书,不会自个儿开个书肆么?”
仙儿听她这么一说,情知她是怕去了碰见温行云,遂又轻叹道,“小姐,您怎么三句话都离不开本行?书肆能有多大利润?还是罢了!”
苏流水淡淡一笑,心里却倒真的计较上了。她笑道,“咱们天天在家里坐着也不是个事儿,倒却不如开了店子!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仙儿咕哝道,“这怎么能打发时间呢?说话间爷便会回青阳。那时爷领兵而下,这帝都里早晚一片狼籍。所以小姐,这苍穹国却是不能做生意的!”
苏流水听她这么一说,倒觉着已经吃饱了。便笑道,“仙儿对爷的事儿倒是知道得很清楚。仙儿那时怎么会在二王府上的呢?”
仙儿浅浅一笑,道,“记得那年仙儿当差的时候摔破了一个碟子。那时天儿确实是冷得极了。仙儿的手都冻僵了。可二爷却定要治我死罪。那时太子爷正好上二爷府,便为我求下了情。那之后,我便投靠了太子爷。”
苏流水听到这儿,清眸瞠得老大。她哑道,“就为了一个碟子,他就要治你死罪?怎么他竟是这样的人么?”
仙儿淡淡一笑,道,“二爷这人瞧着温润,骨子里头却最是阴狠。那会子您跟他清明节相遇,却也是他安排好了的!若非他横插一杠,爷跟您可能都有孩子了!”
苏流水听到此,心里竟微微刺痛。她把手放至胸口,那颗原本属于苏流水的心,竟还会为了那人而痛!她心中不耐,轻轻笑道,“怪道那次竟会遇着他。他虽未说话,可我却倒觉着他似是个温润君子!”
仙儿见她没了再吃的意思,便俐落的收拾着桌子。笑道,“其实二爷的长相在众王爷之间也不能算是出挑。可就是因着他与您遇见比旁人早。”
苏流水瞧着她若有所思。“这事儿爷也知道么?”
仙儿笑着点头,“爷自然是知道的。当日仙儿也劝爷赶紧找个托辞见见苏小姐。可爷心高气傲,怎么也不肯。所以这事儿,就让二王占了先儿。”
苏流水好奇道,“可他后来不是去苏府求亲了么?那却又是为何?”
仙儿没有回答,倒却是掩唇一笑。她笑道,“这事儿,却倒要爷亲自对您说了。”
苏流水见她嘴角笑意不尽,料定必不是什么好事儿,便笑着过来闹她。仙儿一边躲一边闪,二人在房里闹了阵子。这才放了仙儿离去。
苏流水无力的趴在桌上,突然觉着背后似乎少了些什么。她复又取了医书出来,就灯夜读。
“原来甘草可解百毒。这说法倒却甚是新鲜。”她瞧得眉飞色舞,又想拿笔,却见屋里竟无书案。本想让仙儿去帮她拿笔墨,可等了会子仍不见那婢子的人影。这便起身找了盏灯笼往那书房而去。
此时天色已晚,府中各处隐在黑暗之中,瞧着颇为神秘。
她穿庭过廊,远远的就瞧见书房里头全无火光,她心里暗自舒了口气,这才放心去推书房的门。
门虚掩着,只见里头一片黑暗。就着火光,她寻了笔墨纸砚。正想离去,眼睛却倒被那满室的书吸引。遂提了灯在架子上翻找。
书的种类甚多,可她却不见得有兴趣。她随手取了几本野史小说,便发觉东西竟已然多到没法儿拿了!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认命的熄了灯笼,以双手去抱那些书。
此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熹儿扬声道,“爷怎么吃醉了?”
程护卫答道,“我也不晓得,昨儿爷还是好好的!见着夫人倒却这样了!难道夫人又给爷气受了?”
苏流水双眼闭了闭,她怎么就给他气受了?她来之后不是他在这儿摔东西的么?
熹儿叹气道,“这夫人也是!爷跟她已经成亲了,她竟还跟六爷厮缠在一块儿。倒把爷往这儿一扔!皇上要她处处为爷打点着,可她倒好,半路竟还为旁人抱打不平去了!”
爷跟她已经成亲了,竟倒还跟六爷厮缠在一块儿。
捧着书的手指节冰冷,她靠在墙上,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原来,他跟她的交情竟好到能把这般私密的事儿说给她听!
她道她一回来他的那一吻代表了他已经把六王的事儿放下了。可原来不是!他心里计较得很!见着她便出去喝闷酒去了!
程护卫咳嗽了声,打断她,“爷不让说这话!这般把爷送去哪儿?瞧瞧吐得这一身!”
熹儿应道,“把他送我屋里罢!”
程护卫轻轻的笑了声。应道,“是!还是熹儿姑娘好!改天该让爷给你个正式的名份。”
熹儿嗔了他眼,冷道,“不要胡说!这事儿爷自有分寸!”
把他送我屋里罢。
是!还是熹儿姑娘好!改天该让爷给你个正式的名份!
心里的那份猜测终是成了真。平安镇那夜,张然告诉她熹儿是他房里的人。她心里虽气,可却终是存着些希望的。希望是她误解了他。
可是如今,这话却得到了证实。
怀里的书终是砰然一声散落一地。她便这么站在书房,直到身子冰透入骨,僵硬得发直。这才朝着门外而去。
把他送我屋里罢。
是!还是熹儿姑娘好!改天该让爷给你个正式的名份!
已是夏季,她的心却不知怎么寒得彻骨。一缕发丝落了下来,随着清风缓缓飞扬。素色裙裾边,白皙的小手血管分明。可那血管里流着的血,竟也是凉透的。
她双腿发抖,回到倾城阁,已是周身冰冷。荷塘中荷叶随风翻风,她急走两步,不知怎么脚下一绊,整个人竟往前栽进了荷塘。
塘水冰冷,她未经挣扎便往下沉去。她的心原本在滴着血,可这会子到了塘里,却倒似乎舒服许多。嘴里灌进大量的冰水,直到不能呼吸,陷入昏迷。
仙儿听到扑通一声,心里便知不妙。她赶紧提了灯笼过来,却见苏流水竟一动不动的往塘里沉去。
她心里一急,便跳下水。连拖带拉将她扯上了岸。
“小姐!您怎么了?怎么会落了水?”她急得小脸儿通红。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来。”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冷冷的扬起。
他把苏流水从地上捞起,反手将她倒挂在肩头。那人身量极高,肩膀也甚宽,那么一扛,苏流水的肚子竟就搁在了他强硬的肩膀上。
这么一搁,苏流水腹中的水便自嘴里尽数吐出。一口气也顺了过来。
仙儿见她似乎有了反应,笑道,“这可好了!这可好了!小姐醒来了!谢谢您!”
男人冷冷的瞧着她。依旧将苏流水倒着扛进了屋。见着仙儿竟那么傻楞楞的,他冷声吩咐道,“还不快去烧些热水跟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