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完了!”雨娟失神地念叨着,她能怪谁呢!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能怪娘亲病得不是时候吗?能怪爹心里只有娘,而把她的事情忘到脑后了吗?
“滴答,滴答……”在众人的静默声中,萧大娘裤管里滴出来的水声听在众人耳里份外明显。
萧大娘看着自己脚边的一滩水迹,发着楞。
“爹,你给娘穿裤子的时候怎么都不知道垫上尿布呢!”
“三姐,别说了,大哥你力气大,帮着推娘进屋!”
“先别,就这么推回去,不得滴滴嗒嗒得一路,还是先推进边上的柴房了,让雨娟和小三给娘收拾干净再回去,这轮椅也要拿水冲冲!”萧御风挥着手臂指挥着。完全没有看到娘亲和小四一个失魂一个愤怒的表情。
“大哥,柴房又乱又脏的,娘的身子和经不得,路上脏了,待会儿我会擦干净的!”
……
“纪大娘,给家里人送饭啊!”
“生意兴隆啊!今个的面卖得可好?”
“差不多吧!这是?”
“哦,这丫头是阿草,我们家刚买回来的丫头,今个给她带带路,认识认识店铺位置,以后好让她来送饭!”
“哦,我记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从人伢子的车上窜下来的丫头嘛,冲下来后就死拽着你家二儿子的裤管,哭天抢地的要你儿子救救她!”卖面的大婶一拍脑门口沫横飞地讲着,“你家二儿子真是个心善的!”
纪大娘尴尬地笑了笑,她想着看着那一幕的人,大多是在背后把天鸿当成了傻缺了吧!“天鸿就是耳根子软,有同情心,反正我们家也缺人伺候,买了就买了吧!这丫头手脚还算利索!”
阿草缩着脖子听着纪大娘像是谈论一件货物似得在人前谈论着她,她自从被大小姐带到身边后,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呢!可自己现在已经是纪家的下人了,卖身契她也补签了一份,这一日为奴终生为奴,她自打卖身为奴的第一天后,就等于被打入了奴籍,而纪家是在官府记着名的良籍,即便是天鸿少爷毁了她原本的卖身契,她还是彻头彻尾的下人。
虽然纪大娘差点儿说破了嘴皮子,可边上的人还是用一种有意味的视线打量着阿草,他们那种小户小家是不兴纳妾的,可不妨碍她们臆测别人家。
“走了,走了,你们慢慢做生意啊,阿草还不快走,饭菜都要凉了!”
阿草拎着食盒赶忙跟上。进了书斋后,就手脚不停地帮着整理桌子,摆放碗筷。
“娘,今个你怎么带着阿草一块儿来了?”纪天鸿看着阿草像从前那个小红一样下人味十足地立在他身后伺候着,心里就有些厌烦,她这样奴性十足的模样,哪里像是云菲身边出来的人,原本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点儿云菲的影子,也好像成了他的错觉了,天鸿刚开始对阿草的维护之意也淡了很多。
“你娘我天天给你们爷俩送饭,就不能让娘以后躲会儿懒啊!”在纪大娘他们眼里,天鸿对待阿草的态度已经趋于正常化了,和对待小红时的样子差不离了,果然他当初帮阿草那丫头的时候只是凭着一股子少年义气,等事情过了就正常了。
“今个这肉炖的挺好的。”天鸿加了一筷子猪肉。
“好吃就多吃些,家里还留了一碗,晚上还可以当下酒菜。”
阿草站在后头有些失神,她不是没有觉察出天鸿少爷对她的冷淡,她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了,招了人家的嫌弃,就尽量地多做些事情,可她越是这样,好像天鸿少爷把她隔得越远了,阿草越想越糊涂。
忙忙碌碌的一天过去了,纪大娘在交代了阿草把碗刷干净后,自己钻进了老太太的房间了,“娘,你看阿草那丫头做得怎么样?”
老太太对这个强买强卖的阿草可没什么好感,“你还看不来好下人是什么样的吗?就她那样的,不会看主人家的脸色办事,时不时地还冒出来一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来,想想她以前是跟着谁的,我就有些不舒服!”
纪大娘知道老太太对魏氏的人都有着抹不去的恶感,姨太太当初没有出头的时候,他们这些姨太太手底下的人,哪个没受过当时管家的魏氏的压制,“我看天鸿对救人那件事的新鲜劲也过了,我们是不是找个机会把她给卖了,亏上一点我也就认了!”纪大娘想着当初天鸿买下阿草费的钱就还是有些肉疼。
“也好,再天尧他们回来前把人弄走,当初天尧在展院的时候可是被大小姐欺负过的,跟这个阿草也是认识的,回来看到阿草在我们这儿,心里能不膈应嘛!”
“我怎么没考虑到这茬子事,她就是再老实我都能抓到错处!”
老太太和纪大娘想着怎么弄走阿草,而阿草刷完了碗碟后,在小天井里望着月亮,“大小姐,阿草还能见到你吗?阿草好想好想你啊!阿草不在你身边,你还习惯吗?”阿草回想着她这几个月来不堪回首的日子,又想到在大小姐身边一个个安宁平和的日子,不由得触动了心弦,悲从中来,举头望着月牙,一道泪水划过脸庞,流进了脖颈里。
“咳咳!”纪天鸿咳嗽了两声,他今个晚上喝了酒,真是微醺不醉的状态,睡不着出来散散酒气,没想到撞上了这样的一幕。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咳咳;阿草,你怎么哭了?”纪天鸿伸手给阿草擦了擦眼泪。
“天鸿少爷!我……我实在是太想念大小姐了!”天鸿少爷温热的手指肚从阿草的脸上拭过;从来没有被男人这么温柔对待过的阿草心里犹如小鹿乱撞。
“你想大小姐的时候可以和我讲讲;毕竟我也是和云菲一块儿长大的;我们是知己良朋啊!”纪天鸿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他是听到阿草对着月牙儿说得话;才从转角出走了出来的,阿草在云菲身边伺候了那么久肯定知道很多云菲这几年发生的事,他也可以从阿草的口中探听出云菲的点点滴滴来。
阿草沉醉在天鸿少爷温柔的嗓音中;连天鸿少爷唐突地直呼了大小姐的闺名都没有注意到。
“阿草真得很想念大小姐;没有阿草在大小姐身边;我怕大小姐会不习惯……大小姐最爱透过屋子里的小窗子望天,然后就会有好多好多阿草从来就记不住的诗词从大小姐的口中飘出来!”
“那你还能回想起一些吗?”
阿草羞愧地摇了摇头。
纪天鸿虽然有些失落,但他原本也没有期待对一个刚刚能看得懂字的丫鬟会记下云菲所写的诗词来。能听着阿草用那些朴实的语言描绘出云菲的生活场景来,纪天鸿已经觉得受益匪浅,如获至宝了,他需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想象一下云菲当时的模样和心情,用最美好的辞藻把它们描述出来。
“阿草,你可别再伤心了,大小姐是如此善良的人,她要是知道你为她又是流泪又是伤心的,一定会心疼不已,寝食难安的!”
“天鸿少爷!”
“阿草!”
“天鸿少爷!”
“阿草!”
“阿草!你这是在干什么!天鸿你看了一天的店不累吗?听娘的话,快回去好好休息吧!”纪大娘听到天井有人声,就走进一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的天鸿竟然被阿草那丫头勾得入了夜还和她私会,呸……
“娘,我一点儿也不困,我简直精神得不能再精神了,阿草!真是太感谢你了,你对月哭泣的样子,和你刚才说得话都给了我灵感,劈开了我混沌已久的思维,娘!你跟爹带句话,我明天后天都要闭门潜心作诗了,不去书斋了!”纪天鸿撂下了话后,一溜烟地跑回了屋子。
小儿子的话像是一道雷似得打在了纪大娘的头上,一双瞪得像铜铃大小的眼睛,怒气冲天地瞪向脸上还挂着泪痕的阿草,在纪大娘眼里阿草就是个勾引她儿子未遂的心怀诡计的下人,果然魏氏的人都是那么心怀叵测。
“你刷完了碗为啥不会自己屋子,还是你觉得现在的屋子不够舒适,这儿比较好?”纪大娘没有直接挑破阿草勾引天鸿的事,拐了个弯子训斥她。“你还拉着天鸿在这里吹夜风?”
“不,不是我拉着天鸿少爷的,我就是有些想念大小姐了,不知不觉就掉眼泪了,天鸿少爷只是看我哭得可怜,陪着我一块儿思念大小姐!”
纪大娘笼罩在阴影地下的脸色变了好几变,越变越差,“如果你不想明个就被卖出去,闭紧你的嘴,有关大小姐的事给我全部忘得干干净净的,一个字都不准再说了!”纪大娘头痛欲裂,她真是弄不明白,天鸿是哪辈子欠了那展云菲的,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啊!
阿草违背心意地点了点头,在纪大娘摆手打发她走之后,窜回了自己的房间,摸了摸自己那张被天鸿少爷拂过的脸庞,今天晚上的天鸿少爷就像是话本里的才子那样温文尔雅,如果没有纪大娘最后的恐吓威胁,那今天晚上的经历可就真是太过美好了。
天鸿少爷闭门不出的那两天,阿草在纪大娘的挑刺发泄为难下过得是如履薄冰,可阿草都忍受了下来,她相信只要天鸿少爷出来了,他一定会庇护她的。
……
上海
宣统二年的春天,就像是个所有的上海乃至全国的投机商人下了一把最猛烈的春?药,上海的股市就像是野地里的油菜花似得开得灿烂无比,这如疯牛般往上冲的股市,让所有人都红了眼,所有的大报、小报上都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好声。
云翔只要出门就能收到无数的被叹息声掩盖住的嘲笑声,讥笑他虽然比他们早进场,但骨子里墨守成规的思想,让他难以像他们一样笑到最后,白白把上好的暴富机会都让给了别人。
当有些人探听到云翔当初手里低价买入的股票的买主都是通过洋行联系的洋人后,一些更加不好听的声音在私底下传得更是过分。云翔对此都是一笑了之,可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的,流年和天尧可没那么好的忍功了,流年对着学校里在他面前说胡话的同学,一出手就是狠狠的两拳头,揍得那个体弱的少爷差点儿当场倒下。
天尧比较谨慎,自己没出手,花钱请了打手,这让黑子知晓后气炸了肺,自己人不用,花钱请外人,有钱烧得慌!
云翔知道后把人都挨个叫进书房好好得训了一顿,发话了要是谁再轻举妄动,就拘在家里或是押回桐城去。
就在展家几乎快要百忍成钢的时候,盛夏悄然而至,几乎所有人在一夜之间就领会了美梦的尽头就是梦魇这句话,昔日对展云翔百般嘲笑的人,都笑不出来了,有一些更是永远都笑不出来了。
云翔这一天一反常态地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展家的门口围上了很多来求助的人,可以黑子为首的彪形大汉,明确得表示了展家的立场,他们只能握着手里如同废纸的股票回家死撑,希望明天那一落千丈的橡胶股能再此升回去。
“流年少爷!”
“黑子哥,我回来了!”
“流年少爷,你看起来脸色很差!”黑子看着流年比纸还要白的脸有些担心,今个上海滩上跳楼跳海,带着妻儿全家自杀的就有好几起了。
“黑子哥,我姐夫呢?”
“大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了。”
“好,我知道了。”流年迈着打晃的双腿上了楼,看见姐姐正抱着耀宗在书房门口忐忑得转着圈子。
“流年,你回来了?你姐夫把自己关在书房半天了,谁也不理,我有些担心。”
“嗯,咚咚咚……姐夫开门,我是流年啊!”
屋子里没人应声。
“姐夫,我班里的同学的父亲跳楼死了两个,上次挨了我拳头的,今个一家六口人全……”
“嘭!”书房大门应声打开了。
“哇……哇哇……”
流云从来没有见过流年哭得那么崩溃,她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别哭了,股灾面前,这种事都是在所难免的。”
“我知道的,可就是一时吓到了,姐夫接下来的情况还会变得更加糟糕吗?”
云翔点了点头,这场股灾把清政府都给拖垮了,更不要说那些个小家了。
冷静下来的流年和带着唐梨赶来的天尧,都进了云翔的书房,几个男人把自己又关了起来,只有黑子进进出出地递着消息。
流云稳住心神和同样精神紧张的唐梨,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地准备着好消化的吃食煨在炉子上,让男人们随时都可以吃。
“外头是不是都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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