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贵客有事先走有事先走,哎,一句‘有事先走’,一桌子饭菜就全浪费了。你说,这世上怎么就那么多烦心事呢?”余容想起自己在太守府被一群同行指指点点,明里暗里挤兑,心里就不高兴。 再想到自己在席间偷偷听到的那几句话,好像是什么战事的,莫非是战火终于要弥漫到新安了?哎。。。。。。 那太守虽然不算酷吏巨贪,但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她得罪不起,自然只能去太守府帮厨。可惜那么多准备功夫,那么多菜肴,才动了一两口,就被撤下,全贡献给那些猫猫狗狗,而她新请来的两个伙计,一听到自己有工作可做,自己一家不用饿死,每天对着她都是一脸的感激不尽,她的心里就堵得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老杜诚不欺我也。。。。。。”余容在前面开路,葫芦在后面抱着这次“外工兼职”得来的酬劳——几匹丝绸,默默在后面跟着。
远远地,就听到阴小纪那活力四射也火力四射的声音——“哼,什么多不多情的,我看你这个小胡子一个江湖莽汉,懂什么书画礼仪呀?那么多读书人都不说有问题,你就看得出来了?” 余容还没来得及想是什么回事,炸毛的阴小纪就已经看到街角的老板娘。 “容姐姐,有人说你的画不好,”又嫌不够,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精明的“小鹤儿”妹妹又加多一句:“那小胡子还说写诗的人一定是个心中抑郁的女子!分明是咒你不高兴嘛!” 好吧,看看周围眼睛闪闪发光的客人,再看看那位多情的小胡子老兄和他身边那位看起来很眼熟的富家小姐,最后看看炸毛的宠物鸟妹妹,余容无奈地问句:“到底怎么了?” ~~~~~~~~~~~~~~~~~~~~~~~~~~~~~~~~~~~~~~~~~~~~~~~~~~~~~~~~~~~~~~~~~~~~~~~~ “姑娘,这些事情,都是个误会而已。。。。。。”青年公子风度翩翩,温和地把事情经过一一说来。 他说,他生性喜好游历,路过于此,无意间听到路上行人说起这家店,所以才带着自己新认识的朋友来这里,准备稍稍吃点东西就上山游玩的。
他说,他只是看到这首诗的幽怨与墨菊的写意淡雅不是那么相称,所以才这么说,并不是有意冲撞这位小姑娘。 。。。。。。 末了,他加了一句:“当然,这诗和这画都是很好的。”
这些,余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一样。
他叫侯希白他叫侯希白他叫侯希白他叫侯希白他叫侯希白。。。。。。
神呀,来一道雷把她劈了吧!小胡子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姑娘?姑娘?”侯希白奇怪地看着有点发呆的余容。
阴小纪也踹踹地看了看余容,好吧,气消了毛顺了的她也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了。不过。。。。。。她撇撇嘴,她是不会道歉的!手指却不安地绞来绞去。
余容回过神,她默默呼一口气,说:“小鹤儿。你先回去吧。”
“哦。”语气上扬,她就知道,容姐姐不会气她的!蹦蹦跳跳的阴小纪虽不心不安理不得,但还是很快就跑回去了。
“打扰各位客人的用餐,不好意思了。”浅浅的笑,得体,温柔。“侯公子,你是第一个说出来的人。看来公子也是精通书画文墨的痴人呀。不介意的话,能否上雅间与我一起详谈呢?” 又觉得好似好点不妥,看到跟着侯希白而来的那位美人怒视她的眼神,再联想起这位小白兄“多情公子”的绰号。她笑得更开心了。“很久没遇到可以跟我一聊书画的人了。” 侯希白微微打量下她,不带任何侵略性,动作很自然,也不怎么被人注意,微微点头:“正合我意,在下也想和姑娘谈论下这诗词音律呢。”
诗词音律?关她毛事?
公子多情
在余容接手这个饭馆之前,这里的布置本来就是一楼用作大堂,让客人吃饭;二楼则是一个个房间,方便客人休息,只在各个房间之间留出不宽不窄的小道让客人走动。只是余容后来为了方便,加上她当时没打算多请人,也没干过类似的酒店工作,不知道怎么营运,干脆就空出来了,只是拿来给自己人住而已。 她住一间,葫芦从柴房搬出来之后也住进一间。都是在最里面的,其余三间都是在外面的,都是空荡荡的,被闲置的房间。
余容在经营“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曾经试图走“以我为尊”的道路,说白了就是让别人觉得这家店是奇货可居,而不肯迁就一些客人,因为态度过于散漫强硬,而得罪过几个客人——几个贵客,被人为难过,被人下过绊子之后,后来学会聪明了。
乘着手里有余钱,又新请了几个人手,终于□有术的余容又重新把两间房子(三间房子里有一间被后来的卫贞贞和阴小纪占去一间——他们吃住都要黏在一起)给弄成了清雅秀致的雅间,专门让些不愿和其他挤在大堂吃饭,免得失了身份的贵客(当然,包括那些不知道要干什么而强调一定要清净的雅间的人)在此用饭,结果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虽然余容在装修的时候荷包大出血,为了自己的钱而肉痛了好久,不过回报也很丰厚——要得起雅间的人,通常都很舍得花钱。
而此时此刻,余容当初的精心布置,虽不至于让阅尽世间繁华富丽的多情公子小白兄怎么为之倾倒,但从他的表情看来,还是挺——满意。。。。。。的吧?
好吧,经过专业人士训练的小胡子心里怎么想脸上都不会表露出自己的情绪,起码,不满,侯希白是从来不会让别人看到的。这点,余容还是很满意的。虽然此人的多情已经通过其外号传遍大江南北,但还是不能否认其君子的风度的。。。。。。
“请问姑娘,外面那首菊花诗是何人所作?”略显唐突的语言,却由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用无比诚恳温柔的语气说出来,好似他是不是在对一个素未相识的异性询问,而是在与自己相识多年的知己好友倾谈——让人在不经意间,就想把心底话告知于他。
有些人似乎天生不懂交际,生性内向,而有的人却似乎天生就带有让人亲近的特质,吸引着其他人去接近交好。 而侯希白,就是后者。
“那首《问菊》,是一个才华绝世,品行高洁的女子所做的。她姓林。。。。。。”余容收敛心绪,不愿多说。 侯希白也不介意,轻摇折扇,对他来说,知道这些,早已足够。
余容却在此时微微一笑,肆无忌惮地打量起眼前这位风流尔雅的美男子。半响,露出古怪一笑:“听闻‘多情公子’素来以文士打扮行走江湖,一把美人扇从未离身,只是。。。。。。” 侯希白一愣,摇着扇子的手一僵,大概是从前遇到的人大都把注意力放在他本人身上,突然遇到一个前一刻还毫不掩饰地细细打量他的女子,突然却开口询问他的。。。。。。扇子,这种经历,大约,是他从未有过的。
才一瞬,他回神,淡淡一笑,说:“上次与人比斗之时,美人扇。。。。。。毁了。”云淡风轻得仿佛毁掉的不是一把美人扇,而是一把普通的折扇。
多情公子吗。。。。。。
“此处摆设布置虽比不上大家手笔,但也精致秀雅,姑娘想必对此花费了不少心思吧?”侯希白却不知道余容心里的想法,见她不说话,体贴地开口,倒避免了冷场。
“不敢,多好的心思,也不过是为了揽客而已。”她话才出口,就发觉“揽客”这个词的歧义,忙改口:“阿堵物虽被人指为铜臭,我却还是很喜欢的。”
“直白,”他一收折扇,拍手:“却比那些遮遮掩掩心口不一的人坦荡可爱多了!” “既然公子喜欢爽快直白之人,那我也就直说了?”如果有熟悉的人在这里,一定会用手指指着她此时此刻的笑脸,说——你又要坑人了是不是?
“请。”他一摊手。
“无他。只是想告诉侯兄,我实在是个俗人,不会什么诗词音律罢了。”言下之意是脑电波不在一个频率上。 花间派的传人是个艺术家,她可不是,她只是个拿着家里的钱去学学画画赚点修养分气质分的伪淑女而已,所以和他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什么的就免了吧。 谁知道谈着谈着,武力值超高的某胡子会不会因为她朽木不可雕也而艺术病发作,效法后来的梵高先生拿起身边的刀子对她就是一刀?(好吧,作为艺术生的叶子得说句,这纯粹是调侃,开玩笑的。) 花间派的人,都是艺术家,都是武功高绝的艺术家。而侯希白此人,有一个人格分裂,精神失常但平时非常清醒,非常冷酷的师傅。
侯希白此刻的心情,无人能解。他在余容邀请他进来的时候,当庭说要和她讨论诗词音律,虽然是兴之所至,但更多的也只是为了避免让人对她指指点点而已。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对女子声誉不好,而作为一个能把除尽天下“采花贼”护卫女子清白当做己任,满天下追杀那些无耻之辈的护花人,他这样只能说是一种维护女子闺誉的下意识的行为,进来之后,他其实没怎么把那句话放在心上,现在,刚刚被自己说是“直爽可爱”的女子重提此事,还来一句这么。。。。。。坦荡的话?
当然,就像余容不了解小白的体贴维护一样,他也不理解余容心里想什么就是了。 “不谈这些,还可以谈些别的。雅士有雅谈,俗人有俗话。”他笑了笑,神色间的温柔仿佛余容是他的心上人一般——只是仿佛。
余容也捉弄够了,见好就收,为了自己的目的,罢手。“其实我请公子进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在下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方便答应?”侯希白柔色更浓。“姑娘刚刚所问的美人扇,如今却被。。。。。。我不慎毁了,我想重新画过新的美人扇,”他微微一抬头,“不知姑娘可愿意成为扇中众美之一?”
她很惊讶。不是惊讶于那把扇子为何被毁,那把扇子是以精钢为骨,采天蛛吐的丝织成面,虽比不上玄金线织成的《长生诀》那样的水火不侵,但也坚勒无比,不畏刀剑,怎么会毁?但她看出他不想说,转念一想,反正后来他遇到寇仲徐子陵的时候,他手上那把扇子一定会重现众美争艳的妍丽,也就放下了; 也不是惊讶为什么侯希白不去重新默过旧扇内容,作为一个曾经与画笔相伴多年的“准画家”,她很清楚,比起那些不愿意一次又一次默写同样内容的学生一样,艺术创作更不喜重复描绘默写同一内容,因为心境灵感的不同,也因为绘画本身的创作性,很少人会喜欢重复自己的作品——当然,临摹别人的作品除外。
她惊讶的是,侯希白居然会在画画之前询问别人的意愿?他画婠婠可没问过婠美人半句肯不肯呀!哦,对了!婠大小姐那一级别已经把小胡子的神志给迷走了,自然顾不上唐突与否了。不然又怎么会活埋了倒霉的寇少陵少之后忽略了两个家伙没死呢!
嗯,一定是这样!
“抱歉,我。。。。。。”余容想也不想就来一句“抱歉”,然后想到自己还有求于人,就想着怎么回绝才礼貌点。当然,女人的虚荣心还是被满足了。
“是希白唐突了。小姐不必担忧。”侯希白微微一叹,虽然还是遗憾,但却全无被拒的不悦之色。很快的,他收敛起自己的憾色,“不知姑娘是否有为难之处?”
余容突然静默,低低地说:“近来,新安郡的流民突然少了很多。”
侯希白没有出声,他知道眼前的女子也不愿意别人打断她的。
“。。。。。。我知道前一阵子,官府已经下令,不许流民进来。。。。。。今晚更无意间听到叛军快要兵临城下了。只是太守一干官吏为了一己之私,居然把消息隐瞒下来。。。。。。如果叛军攻下这里,不论是何等军法严明。。。。。。”她握住杯子的指尖微微发白。 “遭殃的,始终是我们这些老弱妇孺。。。。。。我一个人走或许有把握,但我不想丢下我的朋友,她们。。。。。。我不想冒险,一路之上,还有不少被乱军肆虐之处,我当初就是在杜伏威的执法队下被恩人险险救出的。。。。。。。以侯公子的声望武功,想必带我们安全之处易如反掌。。。。。。”话刚落音,她定定地看着这个或许是大唐里对女子最温柔的男人。
安静地听完余容断断续续的话,侯希白点头:“余姑娘的这个请求,希白怎么会又不答应?”比起之前隐隐的生疏,如今的称呼虽然多出一个姓氏,但眉宇之间,却无意亲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