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没有必要,难道不是吗?
迹部的冷淡终于将四條院萱的面具打破,她眼神里伪装出的淡然消失殆尽,满满都是压抑的痛楚。明明有那么多想说的想问的,嗓子却像哑了般,发不出半点声音。迹部许是没看到她的痛,也或许是觉得就算那感情再浓重,也不是他在意的。垂下眼睫,很好掩藏住眼底惯常的讥诮和冷漠,点点头,不再理会萱,转身离开。
等飒换好衣服冲下楼时,客厅里已经空空落落的了。佐藤管家垂手站在沙发旁边,表情复杂的盯着她,不知为何,那眼光让飒觉得毛骨悚然。使劲咽了口唾沫,“我妹妹……,我是说小萱呢?”
“小萱小姐说她在车上等你”,佐藤管家表情倨傲,没有用敬语。好在飒也不在乎,随便点点头就离开了,连再见也不曾想起来要对迹部景吾说。
离开迹部家华丽的主宅,飒远远就看见四條院家的车停在大门外。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和鸟儿不知疲倦的清鸣。阳光下,黑色的车身泛着森冷的光。飒甩甩头,忽略心里不好的预感,笑嘻嘻的拉开车门钻进去。
“萱,谢谢你来接我”,飒笑得讨好,眉眼弯弯。
四條院萱抬头看她,眼神哀伤,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表情十分复杂。
“萱,昨天的事……”飒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下意识就想解释。萱却疲惫打断她的话,“这是交换生的申请表,你填一填吧”。
飒愕然,愣愣接过萱递过来的表格,“《冰帝立海大交换生申请表》??这是什么意思?”
“交换生,为期三个月,到学期结束”,萱已然平静,“立海大在神奈川,母亲已经拜托好她的朋友照顾你,这三个月你就住在那里”。
飒眸子里蓦地窜起两簇小火苗,她是真的生气了,“就因为迹部景吾??你甚至都没有听我解释。难道你对我的信任只有这么一点??”
萱抿紧了唇不说话。如果是误会该多好,她也希望如此。无奈的却是,可以做到欺人,无法自欺。她要如何告诉飒,信任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她们说了就算数的。有些事,只有那个骄傲得不容许任何挑衅,也不接受任何掌控的人才有选择权。
“哈哈!”飒嘲讽的干笑,声音冷冷的,“既然如此,何必送我去神奈川,我可以……”
“父亲出差了!!”萱打断飒未竟的话,“如果你想离开日本,请等父亲回来以后,不然我和母亲会很困扰。”
“你就当,是在帮我……”
飒的满腔怒火消散在萱最后一句类似示弱的话语中。她怔忡半晌,终于重重叹口气,疲惫的靠在座椅上,“什么时候去?”
“母亲已经吩咐人把行李送到神奈川了,你现在,现在就可以直接过去。”
飒苦笑,伸出右手轻轻覆在眼皮上,隔绝开光线,也掩藏住眼底的落寞和苦涩,她现在,算是被扫地出门了吗?
萱轻轻道声再见后下车。黑色奔驰绝尘而去。清晨的露水已经被渐渐热起来的阳光蒸发殆尽,阳光明晃晃,在草丛里树梢间流动。萱一袭白裙,淡金色长发柔顺披洒,温婉绝美。仰头看天,她也说不清心里此刻是庆幸还是失落。
昨天迹部的一举一动带给她太多恐慌,就好像拼命追逐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毫不留情把她排除出她曾经以为能够进入的世界。回家极晚,心力交瘁的疲惫,而总是很忙的母亲竟然坐在客厅等着她。萱和飒长得都不随父亲,而是随各自的母亲。四條院晴兰雍容华贵,却很冷淡,哪怕对自己的女儿也是如此。萱对母亲向来是敬畏多于敬爱,但无论如何,对母亲她从不忤逆。
“你知道飒今天去哪儿了吗?”又是那种冷淡到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如果不是眉眼十足相似,萱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母亲的亲生孩子。事实上,这一点她从小就怀疑过无数次了。
“回母亲,不知道”。
“迹部景吾打电话来,说飒今晚住迹部家”。萱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瞬间惨白,母亲扫了她一眼,才又补充道,“据说是因为发高烧”。而还未等她编织好骗人骗己的话来自欺欺人,母亲就拿出转学生申请表格,击溃她的所有自尊,“告诉飒,让她去立海大,不然迹部景吾,你永远没机会……”
四條院萱承认自己是被吓到了,不管是幻影还是憧憬,她追逐迹部景吾的背影已经有那么多年。就算他一辈子也无法回应她相同的爱,她都已经无所谓了。但她决不能容忍迹部景吾骄傲的眼神染上另外的牵挂,如果,那份牵挂不是她。
思绪混乱游移,阳光更炽烈了。萱觉得那样灿烂的阳光刺得她的眼疼痛无比,都快流出泪来。已经,到初夏了呢……
神奈川距离东京不过一小时车程。烧还未退,飒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糨糊,半梦半醒。梦里有大片大片紫色的牵牛花,开得那般热烈,充满生机。然而梦里的世界又安静异常,只有一个小小身影静静蹲在地上,远处有熟悉又温暖的高大背影,她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所有人,都留给她背影。
乍然惊醒时,车已经停了,推开车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古老的和风建筑,围墙上藤蔓缠绕,茂盛的枝叶随风舒展,掩住不知经过多少年月沧桑的围墙。严肃的管家垂手站在门外,见她下车微鞠一躬,“您好,夫人正在和室等您”。
飒冷笑,夫人?日本的贵妇还真是多,而且还真是爱管闲事!随便哪里来的拖油瓶都照单全收。表情讥诮,一言不发跟着管家走进大宅。这宅子历史一定很悠久了,虽然维护得极好,但廊檐处无不透出迫人沉重的感觉。宅子很安静,风吹过,廊檐下的风铃叮咚作响。
“小姐,到了”。
飒点点头,推开纸门直接走进去。她不懂日本的礼节,她的母亲也从未要求过这些。而就算知道不礼貌,她也不想多理会。来这里本非她自愿,如果不是萱那样绝望的表情,大概她现在已经在机场了。
和室里的夫人正在泡茶,穿着宽大的家居和服,鹅黄的底色,缀有蓝白碎花,黑发松松挽了个髻,很是随意。知道飒进屋,那夫人并未抬头,专心做着手上的事,直到两杯冒着热气,氤氲了一屋子清香的茶沏好,才抬头看向飒。表情波澜不惊,眼神里只有打量,没有诧异。
被评估的感觉让飒突然防备起来,紫金眸子里怒火翻腾,她是为了什么让自己混成这样。她觉得怒气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就要失去控制。然而出乎飒意料的是,平静打量的眼神不知何时泛起波纹,夫人的黑眸里情绪变幻莫测,掠过惊讶怀念喜悦疑惑等种种情绪。
“小枫?是你吗?”似乎连声音里也染上不易察觉的颤抖。
飒皱眉。冷冷的说,“不是”。
飒的无礼似乎将夫人从回忆中拉出来,唇边绽出微笑,“你就是晴兰说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飒唇边的笑容更讽刺,连她的身份都不知道就敢收留她。还是说,这已经成了四條院家的禁忌?既然如此,她也不再稀罕这个姓氏,“林飒”。
“你真的姓林?!”似疑惑又似肯定,飒惊讶的发现刚才从容淡定的夫人现在竟能看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你是小枫的孩子?”
飒愣住了,“你认识我妈?”
夫人没有计较她的无理,起身走到飒跟前,眼神爱怜,“好孩子,我是你母亲最好的朋友。你跟她,真的长得太像了!”
飒不知如何反应,被动看着那双保养极好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你叫飒对吗?你可以叫我真田伯母。飒,安心住下,以后把这里当自己家”。
飒觉得回日本后所有的冲击加起来也没今天多,这位真田夫人,看起来似乎跟母亲关系不错,但为什么从来不曾听母亲提过呢?飒仍然沉默着,真田夫人也没催她,只是那样怀念的眼神让飒几欲抓狂。她是真的讨厌这种被盯着看的感觉。而就在这时,沉稳从容的声音在飒身后突兀响起,
“失礼了”,伴随着拉开纸门的声音,“母亲您找我?”
熟悉的声音让飒惊讶回头,“弦一郎???”
身形挺拔,稳重严肃,身着靛蓝色和服的少年,正是立海大网球部皇帝,真田弦一郎!
Chapter 20
真田弦一郎一身靛蓝色和服,身形挺拔,严谨的家族教育让他即使面对自己的母亲也十分有礼恭谨,喜怒不形于色是他的标签,向来也贯彻得相当好。但即便如此,当他推开和室门,看见四條院飒时,脸上还是掠过些微吃惊的神情。
“四條院同学,你好”。
飒诧异之后很快平静,今天之前,她可能会笑着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此刻实在没有心情。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身直视真田夫人,眸子里波澜不兴。真田夫人似是极为高兴,“原来弦一郎认识小飒吗?”
真田沉吟数秒,“见过一两次”。
“那真是太好了。飒从今天开始要在我们家住一阵,嗯,作为冰帝的交换生到立海大学习三个月”,真田夫人一边说一边看向飒,想得到肯定回应。飒讥诮一笑,将目光移开,她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当事人。
“弦一郎这段时间要多照顾飒,她初来乍到可能会不太适应”。
真田弦一郎还未表态,飒就打断他的话,“真田夫人,我想您可能弄错了,我今天来并未打算住下”。飒平时待人虽算不上热络,但也不会有明显敌意,但此刻,语气疏离不说,一字一句都是防备。
真田夫人一愣,“可是晴兰……”
“真田夫人,既然我叫林飒,您就该知道,我和四條院晴兰没有任何关系”,顿了顿,“至于您和我母亲的往事,对不起,我更没有义务在意”。
飒的尖锐让真田夫人脸色乍变,真田弦一郎也不自禁皱眉看着她,大概皇帝从来没有见过有谁敢这样跟母亲说话。气氛沉滞,和室内的空气似乎也停止流动,真田夫人又陷入某种回忆,良久才悠悠叹口气,“那你准备住哪儿呢?”
飒无所谓的笑笑,“不劳夫人费心”。
“你这孩子”,真田妇人抬起手,想抚摸飒的头发,却被她微侧身体巧妙避开,“行李放在你的房间……放在客房,我不勉强你,但至少让弦一郎送你过去,好让我们知道你住在哪儿”,真田夫人说话间目光中流动着一抹怜惜与哀求,飒在心底翻个白眼,她还真是对这样的眼神没招,算了,也无所谓,“好的”,边说着边对上皇帝的眼睛,“那么有劳真田同学了”。
从和室出来,飒和真田沉默着,一路无言。真田家的中庭很漂亮,小巧的鱼池里有几尾红色锦鲤游弋,微风拂过,泛起粼粼水波。假山不大,但造型别致,极为遒劲,盆栽修剪得十分精致,有莹白小花开得热烈,绽放满园郁香。飒讽刺的笑笑,再美的景色在她眼中好像都没了颜色,就像已经褪色的关于父亲的梦。
真田的脚步不知何时停住,转身静静看着飒,靛蓝和服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一道极浅极浅的弧线。他的表情依旧那么严肃,但飒却觉得似乎从他的黑眸里看出满满的不赞同。
“到了”。
飒浅笑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更多的动作。
真田犹豫开口,“你可以住这里”。
飒笑容不变,目光却转向蓝得透明的天空,“多谢真田同学好意,不用了”,那飘渺的笑在说话间变得自嘲,其实并没有任何人背叛她,难道不是吗?只是因为她对萱的心意被拒绝,她就拒绝所有人的好意,这样的性格,还真是很糟糕呢。
真田不再说话,转身进了客房,出来时提了个小小的旅行包,“走吧”,只是错身的刹那,低低说了句,“还是叫弦一郎吧”。
飒在神奈川并没有其他朋友,驱车兜兜转转半天,竟然是为了寻一处离学校不远又能看见海的宾馆。真田明白她的企图时脑袋上青筋暴起,想直接把她带回真田家,却又屈服于飒不自知但确确实实脆弱无比的笑容里。
四星的宾馆,席梦思宽敞又舒服,并不比四條院家的差多少。飒平躺在床上,床脚放着她小小的旅行包,似乎不管从意大利到美国,还是到日本,她所有的行李仅此而已。她该感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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