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轻染玉辇去了金殿早朝,这是他登基之后的第二个早朝。
他高坐在金銮殿最上首,目光散散地向下一看,群臣便有一种高山压顶之势。
文武百官人人低眉敛目,不少人都听说了昨日皇上夜闯荣王府之事,天圣京城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卷起一阵风,更何况还是皇上和荣王府那两位的事情,他不开口,群臣也不敢随意出声说话。
“众卿有何本奏?”夜轻染目光扫了一圈,似乎在冷邵卓的身上顿了顿,淡淡问。
冷邵卓顿时感觉通体一凉,似乎有什么想法,但又来得太快,抓不住。
群臣人人屏息,没有人出列。
“没有人有本奏吗?”夜轻染过了片刻询问。
众人的头都稍微抬了抬,无本启奏,有本的人在这种气氛下,也不敢拿出来当第一个出头之鸟。以前先皇在位时,群臣都摸到了先皇的脾性,知道他如何表情便有何种的应对之策,后来摄政王监国,他虽然一直木着一张脸,但从来不会轻易批示和发怒,可是这位新皇不同,他曾经是染小王爷时就无人敢触他眉头,如今他是新皇,更是心思莫测,谁也猜不透他此时想什么,下一步会做什么。
“冷小王爷,你可有本奏?”夜轻染目光落在冷邵卓的身上。
冷邵卓心神一凛,想起他接受的案件来,缓缓走出队列,“回皇上,无本。”
“哦?你也无本吗?”夜轻染挑眉,眸中看不出神色,“朕记得几日前沈昭沈大人受伤,刑部的案子移交给了你的手中。”
“回皇上,臣目前没查出眉目。”冷邵卓道。
夜轻染手轻轻敲了一下金椅扶手,细微的响声在偌大的宫殿极为清晰,群臣的心都不由得跟着提了提,他语调听不出情绪,“朕听说那日沈大人在刑部查出那刺杀之人是皇室隐卫,身上有皇室隐卫的刻印?”
“是!”冷邵卓不抬头,目光看着自己脚前方一步处。
“有了这个线索,还是没查出什么?”夜轻染扬眉。
“回皇上,这是大案,恕臣无能。”冷邵卓垂首请罪。
夜轻染忽然笑了,“不是你无能,而是背后凶手本事太大。”话落,他目光看向群臣后方一人,“赵大人,据说此案你查出来了?站出来说说。”
那人连忙出列,正是德亲王的副手副中郎将赵穆。
“赵大人有了新线索,彻查出事情来,却隐瞒不让我知,这是越权。”冷邵卓看着赵穆,脸色一沉,不等他开口,先声夺人。
赵穆看了冷邵卓一眼,连忙恭敬地道:“回皇上,德亲王爷养病期间,刑部交由微臣掌管。微臣先协助沈大人,奈何沈大人为救景世子受伤,如今卧病在床,此案交由了冷小王爷。微臣本该协助冷小王爷,奈何冷小王爷和微臣旧日结怨,于是……”
“哦,本小王记起来了,曾经你的小姨子在孝亲王府住过,是我府中的美人。”冷邵卓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话落,话音一转,“不过后来我将你小姨子送回去了啊,你也不该再怨我了。不过是些陈年旧事而已,我早已经忘了。赵大人在朝为官,却公私不分。实属失职。本小王哪里做得不对,有御史弹劾,像赵大人这种不经上级官员许允,便直接越权上达天听,以后这文武百官里,还何人敢接收官事?”话落,他对夜轻染道:“皇上,臣请求严处赵大人。”
赵穆脸色一白,这冷邵卓从大彻大悟痛改前非后,在朝中一直是个无关痛痒的人,从来不怎么发表意见,也不和群臣红脸争辩,今日第一次他见识到了这位孝亲王府曾经放浪形骸的小王爷的犀利,连忙跪在地上,“皇上,实在是臣查出此事太大,不敢走漏风声,才直达天听,禀告皇上知晓,臣虽然越权,但是有情可原。”
“有情可原也是越权。”冷邵卓冷声道。
“准冷小王爷所奏。”夜轻染威仪地看了冷邵卓一眼,“有情可原也是越权。罚赵大人俸禄半年,下不为例。”
赵穆连忙叩谢,“臣谢皇上宽容体恤。”
“冷小王爷,朕如此处置,你可满意?”夜轻染挑眉。
冷邵卓不卑不亢地道:“皇上英明,这是宏正朝纲之事,臣满意不不满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令文武百官以儆效尤,再不出现此类事情。如此也安百官之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否则人人都如赵大人一般,越级上秉,百官威严扫地,何人心安在朝为政?”
夜轻染点点头,“冷小王爷说得是。”话落,对赵穆道:“赵大人,让朕和百官听听你的情有可原?昨日朕彻夜奔波刚进宫,你就冲到了朕面前,朕相信你在朝多年,得德亲王保荐,定然也知晓朝纲规正,如今做出不合宜之事,也是实属兹事体大。”
“是!实在这事情太大,臣是不得已为之。”赵穆连忙应声,郑重地道:“皇上登基遇刺,到如今已经数日,如今天暖,刑部大牢的尸体也快保不住了,可是彻查之事还没有眉目,臣深恐耽搁,便查不到害我皇的歹人。因在荣王府景世子妃对帝师验尸一事,臣得到启发。昨日思索之后,便对刑部那几名死尸进行了开膛破肚。”
群臣乍然一听又是开膛破肚,顿时齐齐面色一白。那日在荣王府,云浅月对帝师开膛破肚之事依然记忆犹新。
夜轻染和群臣都不说话,等着他继续。
赵穆继续道:“开膛破肚后,臣看见在那几名死尸的身上,都有咒虫存活。而且是南疆的独门秘术离魂咒。这种咒术,只南疆王室会用。于是臣觉得,这是南疆女皇背后刺杀皇上。实属大事。”
群臣齐齐一惊,顿时嗡嗡声一片。
“此不足以定论是南疆祸我。”夜轻染威严地道,“南疆曾经分流一支,还有前秦丞相一支南疆王室血脉,也会离魂咒。”
“回皇上,秦丞相夜霄已被杀于南疆,而秦小姐叶灵歌虽然下落不明,但是当初二皇子和四皇子逼宫谋反时她忠心护主。由此可见,不可能是她祸害。而且据臣所知,那秦小姐在父死后,不堪被南疆女皇追杀,藏身于南梁魔麓山军机大营,被南梁大将军顾少卿发现,顾少卿和南疆同气连枝也发出了追杀令,在数日前将其抓住,扔入了南梁的红营帐。”赵穆恭谨地道:“秦丞相和秦小姐在天圣期间,吾皇隆恩,不可能害皇上。所以,臣断言,皇上登基刺杀案,景世子遇刺案,都是南疆女皇在暗中作乱。目的是想我天圣失去皇上,再失去景世子,其狼子野心,想我天圣天崩地陷。此两大刺杀案,非叶女皇莫属。”
第四章 出兵征讨
群臣听赵穆所言,又是哗声一片。
夜轻染看着群臣,眸光扫了一圈,沉声询问,“众卿以为赵大人所言是否有理?”
德亲王顿时出列,沉声道:“臣觉得赵大人所言有理,南疆小国,一直不安生,暗中恼恨皇上当初得了胭脂赤练蛇,后来送给景世子妃,景世子用胭脂赤练蛇破出了南疆的万咒之王,但据说一直没还给南疆,所以,叶女皇一直怀恨在心。如今就是要害皇上和景世子。若皇上和景世子出事,便是倾覆了我天圣半壁江山。其的确是狼子野心,想我天圣天崩地陷。臣请求皇上发兵南疆,此仇不报,我天圣雄风不振。”
德亲王的声音铿锵有力,轰然响彻在金殿上,有拔山倒海之势。
他话落,孝亲王等老一辈的朝臣哗啦啦跪倒一片,高呼道:“求皇上发兵南疆,威震我天圣雄风。让南疆小国再不敢嚣张妄为。”
顿时大殿中跪倒了尽数一半人。
剩下的一半人以夜天逸、云离、冷邵卓等年轻一辈为首,大多数世家子弟和布衣清流,都无人言声。
夜轻染轻哼一声,挑了挑眉梢,“众位爱卿主张发兵?”
“求皇上发兵,征讨南疆,小国欺我大国。着实可恨。”德亲王铿锵地道。
“老臣等有生之年,断然不容许小国嚣张到此等地步。曾经的附属小国放肆敢害我皇和景世子,不知天高地厚,叶倩女流之辈,也妄想侵吞祸乱天圣神威。定要她尝尝厉害。”孝亲王等人群情激奋。
夜轻染目光落在夜天逸身上,“安王是何想法?”
“既然事实俱在,断不容南疆叶倩祸我天圣。臣以为赵大人和众位老大人言之有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国早先忍了小国自立为皇,便已经彰显我天圣宽厚,可是如今竟然如此嚣张,行背地暗杀吾皇和景世子之事。岂能容忍?”夜天逸出列,声音低沉。
夜轻染点点头,看向云离,“云世子是何意见?”
云离垂首,静默片刻,出列道:“臣也赞同安王和众位大人意见。不过如今西南有匪患起义,实在猖狂,短短十日,三郡三县一城沦陷,刚刚派出陈老将军和凤杨副将前去援助苍大人剿平匪患,西南国土不安,若是如今再出兵征讨南疆的话,怕是内外动荡,朝纲不稳,百姓惶恐,实在需要三思而后行。”
“云世子是不是念在如今南疆的皇夫是曾经的云王府世子云暮寒?所以才如此阻拦?”德亲王看着云离,“云世子别忘了,当初的云世子已经和天圣再无瓜葛,南疆自立那一刻起,他已经再不是天圣的人。如今他帮助的人可是叶倩。夫妻同心,南疆的政权之所以在南疆老王死后安稳,之所以当初的夜霄谋权在最快的十日粉碎被杀,他有一多半功劳。”
“德亲王所言差矣,我只是就事论事。”云离不恼不怒,声 音平静,“内忧外患,国之难安,古语有云,攘外必先安内。内不安,如何出兵攘外?岂不是置万民于水火,置天圣朝局不利?置如今刚刚登基的新皇不利?众所周知,从先皇故去,朝野一直不太平。”
德亲王冷哼一声,“我天圣沃土千里,何愁西南区区小地?李琦不过是宵小之辈。待苍少主、陈老将军两路军马陆续到达后,李琦鼠辈的狗头自然乖乖奉上。叶倩女流之辈,欺辱皇威。暗中行刺杀之举,不义之为,若是姑息,定然还会蹬鼻子上脸。绝对不能姑息。云世子切莫要因为云暮寒而顾忌亲情,不要忘了,云王爷出使恭贺南梁,如今还被南梁扣押着不准回朝。南疆就因为唯南梁马首是瞻,以为有南梁庇护,就不知天高地厚。此一大笔账若是不算的话,那么我大国雄威何在?欺辱我天圣无兵无将无人不成?定要她看看当年始祖皇帝征伐四方,威震宇内的厉害。让鼠辈小国,再不敢张狂尔。”
云离沉默,不再说话。
“请求皇上出兵南梁。去年底,安王和皇上一直筹备兵马粮草,如今我国库丰盈,怎容鼠辈横行?今日敢刺杀皇上,敢暗害景世子,没准李琦造反,也是受那个妖女挑唆。若是我们一再忍气吞声,只会让她更加猖狂。”德亲王再度请旨。
夜轻染不发表意见,而是看向冷邵卓,“冷小王爷以为如何?”
冷邵卓微微抬头看向夜轻染,见他面上看不出情绪,更不知心中所想,他垂下头,“臣赞同云世子说法。虽然小国可欺,但是我天圣如今不稳,不是出兵征讨南疆时机。要三思而后行。最起码也要等到苍少主、陈老将军兵马收拾了匪患再行对南疆兴兵之事。”
“那个时候南疆得到风声就有准备了。如今我们就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孝亲王此时开口,冷硬地训斥道:“云世子、邵卓你等年幼,才入朝几日?还不知晓国之政事兵事。兵谋之战,讲究先声夺人,先战之兵,才可利占三分,是为屈人之兵。南疆小国尺寸之地,依附南梁庇护,才得以存活,叶倩小毛丫头毛还没长齐就敢刺杀谋杀行放肆张狂之事,简直可恶。若是不教训她,怎么安抚百姓之心?”
“父王也教训儿臣,说过凡事天定三分,地定三分,人定三分。是乃天时地利人和,才可万象具备,十拿九稳。可是我天圣如今三样都不占。”冷邵卓看着德亲王,腰板挺得笔直,镇定地反驳道:“去年两次天灾,水栽,雪栽,民不聊生。当初为七皇子的安王和景世子二人分西东十八州治水,才解救万民于水火,除北疆外,天圣大面积受难。百姓们虽能活命,但实属疲累虚乏,勉强支撑而已。如今刚春起,还有月余便是春苗作物耕种之时,若兴兵站,增加负担,便是苦于百姓。这是地步定。且如今春雨绵绵,出兵的话安营落宿士兵都要受绵绵春雨所苦,这时天不定,而西南匪患起义肆意忘形,搅得百姓动荡不安,这是人不定。此三步定,如何攻南疆?万一南梁、西延相助出兵,那便是三方大军,再加内忧。到时候如何?当真是内忧外患了。国不安稳,谈何侮辱?”
孝亲王被噎得一时无言,似乎从来不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