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对呀,姑娘您就是心肠好,但大房的那些事呀,不是奴婢说,真的是……”秋风小鸡啄米似的一连串点头,双眼溜溜的转着,可爱极了,却又忽的嘟起了嘴,不满的道,“奴婢也知晓三少爷可怜,如今奴婢可是听说整个大房都被春姨娘把持着呢,自个的儿子宝贝的紧,偏把三少爷整个都凉了起来……可咱们毕竟是二房,您和涵哥儿走的近,别人会说的。”
“外头有人说闲话?”
“也没有啦,是春兰姐姐和春江姐姐私下里说,奴婢听到的。” 垂下的眸子里掩去浓烈的涩,柳玉研扯了扯嘴角,“倒是让你们几个丫头跟着我担心了。”
“姑娘您别这样,奴婢服侍姑娘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知道你们几个忠心,去看看外头的水备好没,时辰不早也差不多该歇了。”
盏茶功夫秋风去而复返,身后随着秋月,两人屈了屈膝,“回姑娘话,水已备好了,奴婢服侍姑娘沐浴。”
换了身绵绸睡袍,一头乌丝披在肩后,脸颊因着才泡了澡而凭空升起几分酡红,肤若凝脂黛眉朱唇,由着丫头自屏风后的净房袅袅行出来的柳玉研比平日多了几许娇慵,由着丫头扶了,躺在红锦团丝锦被里,汤婆子早早便灌好,把被子里烘的极暖,柳玉研舒服的拿脸噌了下锦被,挥手让几个丫头退下,“今个儿落雪,天冷,你们几个也都去睡吧,记得灌个汤婆子……”
几个丫头道了谢,春兰撤了帷幔上的银钩,春江则又检查一遍门窗,秋风帮着柳玉研掖好被角,秋月捻熄灯火,又把炭盆里的火拿了银钩子三五两下拨弄的更旺一些,想了想又另了两块炭,往角落里又移了移,虽这炭火是上等的银霜炭,无声无味,但离的太近终归是不好。
一番忙碌,几女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今晚是秋风秋月守夜,春兰春江便叮嘱两句回了自个的屋子。
院子里有守夜的婆子,看到春兰两女一脸谄媚的笑着打招呼,“春兰姑娘春江姑娘。”
待得两女走了身后有婆子便摆出个不屑的冷笑,有什么好傲的,不过一样都是服侍人的奴才罢了。 可心里却清楚,同样是服侍人,也分三六九等的。
这一等丫头和粗使丫头能一样么?
更何况春兰四女可是打小随侍在自家姑娘身侧的,那是极其的得宠呀。
春兰春江两人住一屋,早有小丫头约摸着时间帮她们留了热水,一番洗漱之后躺在了床上,天冷儿,两个丫头一般都会在冬天选择挤在一张床上,春兰头一沾枕头便满足的叹了口气,“真暖和,还是这被窝里舒服。”一侧春江也跟着轻轻的呵口气,“可不是来着,真想就这样睡上一冬天。”
“你以为你是蛇呀,还睡上一冬天,姑娘还得天天早上请安呢。”
“我这不是随口一说么。”被春兰随口呛了一句,笑着躲过她捏在自家脸上的手,两人笑闹几句春兰便有些受不住的打了个呵欠,“不能再闹了,得睡了,明个儿还要早起呢,听夫人说是什么平南侯的姑娘给咱们姑娘下了帖子,明个儿要去赏梅呢。”
“可不是来着,我还正奇怪着呢,咱们姑娘什么时侯和平南侯的姑娘有来往了?”
“应该是前几次宴会时认识的,不过姑娘也该出去走走了,等到明年成了亲,哪还有这样轻闲的。”
“这倒也是。”春江有些忧虑的嘘口气,“你看看咱们这府里,这夫人一天天忙的像什么样,是不是姑娘嫁人后也得这样忙的整天脚不沾地呀,我想想都替姑娘觉得累的慌。”
“你这丫头,姑娘心思稳着呢,可不用你来瞎想,赶紧睡吧,明个儿别起晚了。”
夜色里春江嗯了一声,没一会,春江低低的声音又响起,“对了春兰姐姐,刚才姑娘问秋风,自个是不是待三少爷比待四少爷要好……”声音停了好一会,就在春江以为自个得不到答案翻身想睡去时,耳侧传来春兰低低的声音,“那秋风是怎么回答的?”
“秋风说,她说是,也不是……”
一室的黑暗里,两女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不复再闻。
又过一会,屋子里响起两女轻浅不一的呼吸声,明显已是睡熟了。
次日一早起来,几女服侍柳玉研梳妆洗漱,一番忙碌后,外头小厅里已经摆好早饭。
因着这几日天寒,柳二夫人心疼女儿,索性便免了她的请安。
配着香油拌五香大头菜丝和一碟酱腌的咸菜用了大半碗枣熬的碧梗米粥,吃了两个水晶虾饺并两个去了皮的鸽子蛋,柳玉研便落了筷,净手漱口,丫头们自去收拾,她则被四大丫头扶了移到小花厅,才呷了两口茶,外头秋月清脆的声音响起,“成嬷嬷,您怎的过来了,有什么事让小丫头们过来说一声就是,哪用得着您亲自跑上这一遭?”
“我闲着也是没事,刚好给夫人跑跑腿,姑娘可在屋子里?”
柳玉研落下手里的茶盏,给春兰使个眼角,轻笑着开了口,“可是成嬷嬷来了,还不赶紧请进来?”门口帘子轻晃,走进尚带几分寒气的成嬷嬷,不等她见礼,柳玉研已经笑着让春兰迎上去,“春兰赶紧扶嬷嬷坐下,春江给嬷嬷端滚烫的茶,用那个我前几天才得的香片,嬷嬷一定爱喝。”
“奴婢多谢姑娘。”
“嬷嬷别客气,您是娘亲身边的老人了,服侍娘亲极好,玉儿自是感激的,尊重也是应当。”柳玉研笑着让她坐了,又问几句柳二夫人可好,都用了什么早饭云云,待得看着嬷嬷小啜两口茶便放到了一侧的方桌上,她笑着便转了正题,“嬷嬷这会子不在我娘亲身边服侍,可是我娘亲有什么吩咐么?”
“吩咐却是不敢当,夫人不过是寻思姑娘要出门,外头天冷便有些不放心,觉得老奴还算仔细,便打发了老奴过来看看姑娘可准备好了,路上冷,便是马车里暖炉炭盆也少不得,”成嬷嬷半欠了下身子,以示尊敬的回着柳玉研的话,“夫人不放心姑娘,却又抽不开身,便请老奴过来服侍姑娘出门。”
也就是说不放心自己单独出门,怕她在打扮穿着上失礼或是出格,便请成嬷嬷过来看上一眼。
柳玉研心里想着面上的笑意便增了几分,“我正为着一事有几分为难呢,这几个丫头看着平日里稳重的,可终究是年轻,嬷嬷却是来的刚刚好。”柳玉研笑着指了春兰道,“去把屋子里我那几件大氅拿给嬷嬷过过目,看穿了哪件精神些,别坠了咱们柳府的名声才好。”后头还有一句是柳玉研没说出来的:也别太出格,夺了人家的风头。
虽是没说的,但柳玉研却是相信成嬷嬷能听的出来。
成嬷嬷满脸的笑,语气愈发的谦虚而恭顺,“老奴哪里敢给姑娘掌眼,不过是左右瞧上一眼罢了。”
没一会春兰去而复返,手里拿了三件大氅:珠暗紫妆缎狐狸毛的,一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的披风,最后一件则是织锦皮毛妆花段的斗篷,成嬷嬷看在眼里脸上的笑意慢慢加深几分,想起之前自个儿来时夫人所说的话,宁可让玉丫头显的平庸些,切不可出格,但也不能让人看了只觉得不入流云云一番话,再看眼前几个小丫头拿的几件披风以及几株珠钗甚至秋风连备好的两个手炉都捧了过来,成嬷嬷不禁暗赞一声,果然不愧是母女,端端的是一个心思呢,这些衣裳首饰戴出去绝不会抢谁的风头,却也不会太素色而让自己另类…… “姑娘这几件可都是挑的好,和姑娘身上的颜色也极配,老奴却是不敢多嘴了。”
成嬷嬷笑着推让,在柳玉研坚持下,选了织锦皮毛妆花缎的斗篷笑道,“今个儿天冷,又是赏梅,你们年轻轻的姑娘说不得兴致起了还要起什么诗社斗茶的,老奴猜定会在园子里待上不少时间,依着老奴看,姑娘不如便索性选这件稍厚些的?”
“就依嬷嬷。”
柳玉研应的清脆,笑着指了那件斗篷,“春江把余下的两件收起来,今个儿便穿这件好了。”
成嬷嬷见好就收的起身,“夫人那里还等着老奴回话,姑娘若没其他吩咐,老奴告退。”
“秋月帮我送送嬷嬷。”
送走了成嬷嬷,柳玉研站起了身子,“时辰不早,咱们收拾一下便出发吧。”
其实赏梅什么的她还真没兴趣,特别是想着和一群小姑娘唧唧喳喳装模作样的附庸风雅。
她每一想到就觉得无聊。
所以,打入冬天起她便以身子不好天气太冷为由推了好几家的邀约帖子。
可没想到昨个下午柳二夫人却帮她把平南侯府的帖子给接了下来。
她有心想不去吧,柳二夫人又接了帖子,人不到终究是失礼。
而且一想到柳二夫人那满眼的关心,她便什么借口都用不出来了。
得,还是走一遭吧。
车子缓缓驶出柳府,秋风瞅着手里捧个镂空浮雕绘花鸟纹的暖炉扁了扁嘴,咕噜噜的大眼转两下,“姑娘也真是的,明明那个掐丝法琅雕花和那个鎏金刻花的暖炉都要好看,又小巧精致,捧在手里多好看呀,偏要自箱子底下寻了这个出来,咱们又不是用不起……”
“该打,我之前和你们说过什么来着,要那么好看做什么,实用就好。我瞧着这个暖炉就舒服的很。”
“是是是,姑娘您亲自挑的哪能不好啊,就是不好也是好的。”
几女被秋风说到最后带几分倨傲的扬眉瞪眼的表情给逗乐,忍不住便都低声笑起来。
春兰拧她的脸,“你这丫头,仗着姑娘宠你,愈发的没边了是吧?”
“春兰女侠饶命,小的再不敢了。”
马车里主仆几人笑闹成一团,秋月却是眼珠转两下,趁着帮柳玉研添茶的当凑到柳玉研跟前轻声道,“姑娘,成嬷嬷刚刚和奴婢说,平南侯府的四少夫人是周夫人的嫡亲侄女……”柳玉研捧茶的手一紧,正欲出声,秋风已经嘴快的抢先问出来,“周夫人,哪个周……”一个周字出口,她始后知后觉的拿手捂了唇,一声轻咦,“秋月,这位周夫人,不会是咱们……咱们姑爷家的那位周夫人,咱们姑娘,末来的……”婆婆吧?
☆、第八十六回 张冠李戴(端午快乐【手打更新VIP】
平南侯府。小花厅。珠钗满头耀人双眼,锦衣丽服衣香鬓影花枝摇动。
偶尔有女子抿唇轻轻的娇笑。不远处的戏台早就搭好。午饭罢众人便移到后花院子听戏,四周有三个方向用了绵绸的帘子挡风,厅里红泥小炉雕有梅兰竹菊的小茶吊,白玉九桃纹的瓷盘装了各色的果点,角落里又有细白大瓷盘装了上好的银丝炭无声的燃着……来赴宴的夫人太太听戏,柳玉研这些年轻的姑娘们则是由了平南侯府的几位姑娘来招待,即是来赏梅,自不会少了梅花的。
侯府的后花园子里倒是种了一小片的梅花,枝头上还积着几许落雪。
风一吹簌簌的响,雪如梅花梅花似雪。
年轻的女子着了各色的大氅头上珠玉环绕叮当作响,映着雪后的阳光,令的那些本就年轻俏丽的容颜愈发明媚娇嫩,似枝上梅花又似月中莲,娇俏却不失灵动,平南侯府的三位姑娘教养极好,陪着几位姑娘轻声柔语的说笑,即不会因着身份地位而冷落了谁,也不曾显的对哪家姑娘太过亲近,盈盈的眸光微转便让人觉得那笑好似是在对着自个儿。
不远处柳家三房的两朵花正笑嫣如花的和着另两位姑娘说笑。
两人生的好,又是双生花,一个明媚似朝阳,一个端庄温婉。
在两人有意讨好下,大半响下来竟也认识了几位姑娘。
柳玉研抿唇呷了口茶,轻轻的笑笑,却是缓缓垂眸把玩起手中的茶盏来。
四夫人因着那盒子首饰在背后好生埋怨二房和柳老夫人一番。又恼柳二夫人小气。
只恨不得和二房的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才是。
可最终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忍下这口气。
现在还有用的到二房的地方呀。
等到她两个女儿嫁到好人家,到时看她怎么出这口气。
因此,柳四夫人虽心底对柳二夫人恼的不得了,可面上却是比往日愈发亲切几分。
又特意吩咐两朵花多和玉研走动。
最好的意思就是从柳玉研那里探出老太太给她的都是什么东西。
小姐妹们说话随意嘛,谈心呀玩闹的时侯随口就问出来了。
这也很正常的呀。
所以,在得知柳玉研要赴平南侯府的宴会时便哄着老太太开了口。
看着四房母女眼底满满的打算,柳玉研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
跟着就是了,无所谓。
倒是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