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夏弥意识到，他们坐着的车里是很暗很暗的，只有窗外各种路灯和霓虹灯，令他脸上光线的明暗深浅，不停变化。
尽管她很犹豫，但考虑来考虑去，还是有些突兀地打破了车中沉默，“那个，我……是从年初开始给零零当古筝老师的。这期间，也只简单听说了些零零父母的情况，别的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夏弥声音越来越低。
“嗯。”戚少都打了半圈方向盘，踩着油门，将一辆白色日本车超过去，“介绍你来当家教的人，和去剧组当手替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是的……您怎么知道？”确实都是徐妙。
真实世界里，可没有那么多无巧不成书，戚少都想。
他姐姐戚年晔在国外，给孩子找家教，不可能亲自回来，肯定是拜托和她关系最好的老同学，Andy Xu。而他上个月去客串的剧组，导演也就是Andy。
夏弥是李零的老师，又在那个剧组出演过。那就说明，她和Andy不是直接认识，就是他们中间有某个熟人牵线。
看他不说话，她只好继续解释：“可我真的不知道零零是你的……外甥。”上次戚少都对她的印象已经不是很好。这次夏弥不想他再有什么误会。
“没怀疑你。”看到她那副纠结的样子，他有点好笑。她跟他，有特别解释的必要吗？
很是敷衍的口气，不过按照性格来说，如果不是已经相信，肯定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吧？
这么想着，夏弥提着的心好歹放下了点，呼出口气，但还是有点沮丧地说：“如果实在介意的话，可以换掉我这个古筝老师。”
“你就这么没责任心？”
“……”当然……不是的。李零毕竟是她手把手教的第一个学生，就这半途而废，她真的不舍得。
“如果你不是没责任心的人。”戚少都看的出，自己外甥很看重夏弥这个老师，“那就好好教李零。”
“好……我会的。”她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戚老师，关于上次选角会的事，我想说抱歉……”
“你这个抱歉，是对我说的？”那么对你自己呢？有没有也觉得一点抱歉？
夏弥没听出他的言外意思，低低“嗯”了声，“如果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做那些事了。”
“你想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笑。
听他这么说，夏弥耳朵“嗡”了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急忙否定完，小心观察戚少都表情没什么不喜的变化，才说：“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问。”
“如果那天，我和徐妙没有做过不好的事情……”夏弥声音有些激动，她是真的很期待他的答案，“凭心而论，依我们的表现，能不能入选？”
“凭心而论？”
重重点了下头，她等待答案时的眼神很认真。
“她肯定不行……至于你……”他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也不是太好。”
秦玉筝是娴静内秀的女孩子，她演的有些过于直白了。可……如果不是他有意刁难，她好像也不至于演成那样。
夏弥失落地“喔”了声，“知道了。谢谢告诉我。”
看到她的反应，他有点尴尬，但实在向她解释不出口，最后只好随口转换了话题，“听说邰啸要签你？”
“啊？没有……没有的事。”她解释，“只不过邀请我明天去广告……试镜。”
这时导航提示到达目的地，戚少都靠路边停车，“哦，也不错。”指了指窗外，“到了。”
夏弥抬手解身上的安全带，这才感觉到自己肌肉有多僵硬。这一路上，她太紧张了点。
开开门，她匆匆说了声“再见”正要下车，不料再被他叫住。
“你忘了拿这个，”他苦笑着想，这可是他那外甥特意献的殷勤，把双皮奶的纸袋递给夏弥，“还有，明天加油。”
这一瞬，她觉到一股热流在身体里飞快冲击而过，夏弥怔怔咬住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戚少都竟然鼓励她了！那么也就是代表他不讨厌她了吧？
“谢谢。”她激动说了声，眼里幢幢的影子被些不同寻常的光亮代替了。
她对他笑了笑，像只小鹿一样，蹦跶进了学校大门。
隔着窗子看到女孩单纯、欢快的样子，他托腮凝思，上次选角会，是不是把她想得太复杂了？
。
次日，夏弥来到试镜地点，换上指定的衣服，然后就是坐在化妆台前，被化妆师一通折腾。
她要在广告里扮演的是一个古代女子。所以眉毛就被修成又细又长的了。脸上上了好几层粉，还粘了个不算特别夸张的假睫毛。
来之前，她知道，同来试镜的还有一个女孩。虽然只是二选一，但既然有竞争在，她一点也不觉着轻松。
化好妆，Color带夏弥进了棚。
夏弥看到那位女孩已经拍好了定妆照，正在摄影机前抱着一只琵琶弹。没有对手配合，且因为不是纯粹的弹奏演出，神态、动作等表现更重要，而技艺却只是其次的其次了。
Color说过，记录她们今天表现的样片，不会直接拿给洗发水厂方看，而是给制作方协同广告公司抉择出演人选的依据。
因此她需要征服的对象，不是仅凭好感度来定夺的客户，而是专业的制作团队，绝对不容小觑。
“夏弥，到你了！”前面的女孩拍完，Color对她说，“好好表现，别让邰先生失望。”
夏弥说了声“好”，再对她笑了下，走了上去。
她有很多平面拍摄的经验，所以在拍照这一项上，她完成的相当轻松。摄影师也对她表现满意，放下相机时，对她竖了竖大拇指。
Color走过来，递上一瓶水给她，“夏弥，表现的不错。”拍了拍夏弥的肩膀，“不过啊，你要超过刚才那个女孩。还少了一点让人惊艳的地方。”
这一点，夏弥自己心里也有数。
她对Color点了点头，脑海里浮现出昨天戚少都鼓励她的话，瞬间动力满满，“Color，你放心！等下我会努力的！”
来之前，Color说是要找会弹古筝的女孩。但看之前的女孩弹的是琵琶。夏弥想，也许弹什么并不重要，只要手里有一样古代属性的道具，也许就可以了。
于是夏弥去问导演，还有什么可以选择的道具？
“就准备了琵琶和古筝。”导演说，“剩下的就是来试镜的男演员用的长剑。”
既然这是洗发水的广告，弹乐器能够表现委婉如水的气质，但却未免呆板，可用剑就不一样了。随着动作的舒展，头发也会更加飘逸，可以给制作方更多展现发质细节的题材。
她嘴角弯起来，请求导演，“那导演，我可不可以用剑呢？”
导演看夏弥的目光变化了少许，嘴角露出个玩味的笑容，“小姑娘，你可考虑清楚。”
之前也有不少演员是因为出演广告被公众熟知的。
而这支广告，作为某畅销品牌最新推出的产品，已买下某档知名综艺节目的冠名权。广告日后少不得要在黄金时间播出。出演的演员若能凭借广告混个脸熟，以后争取其他更好的工作机会，也就不难了。
但若是贸然为了出彩就改变套路……固然有机会吸引眼球，可如果真的不擅长，那哗宠取宠的直接结果就是失去机会。
“我考虑清楚了。”夏弥坚定地说，“导演，就请让我试试吧。”
“好吧。”导演看了演表，“但我们有言在先，时间有限，一会儿你用剑不合适，也不可以再换回古筝了。”
夏弥点点头，很干脆地说了声，“好。”
一切操作流程按照男演员拍样片时的Replay，不需要再做特意安排。灯光师驾轻就熟的把灯光打成了简单的蓝色暗调，摄影师取了个远景，然后夏弥在导演喊“Action”后，缓缓地，提起了手中的剑。
Color本来在给邰啸发微信汇报，但听到金属在空气中震动的声音，不由抬起了头。
然后，她真是……被……惊艳到了……
原本，夏弥长得属于那种可爱型的女孩子，但是没想到现在舞起剑，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格外的轻灵潇洒，像极被船桨从河里激打起的一波水，碧泠泠的，看的人心头无端的舒畅。
最后的Ending pose是她站着原地转圈，然后整个人从高到低地矮下去。过程中，头发也在空中跟着裙摆旋起，上下两重，蔚为壮观。
夏弥借助自己柔软的腰肢，像一片雪花一样，轻轻着地，最后长发散播在裙子上，在蓝色光线下，画面看起来十分美丽，而且还带着那么一点淡淡的哀伤。
讲真，夏弥的头发条件，要比前一位女演员逊色不少。
因此来之前，Color或她幕后老板邰啸，心里都清楚，夏弥机会不大。他们的目的呢，也只不过想通过这个机会，多了解夏弥一下。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女孩，也是蛮拼的嘛！
全场人的呼吸都变轻了。
导演好久没喊停，害得夏弥也不知道该不该起身。
结果动作实在维持得太久……而她太久太久没跳舞，搞得现在腰好像抻到了！
“太棒了！”导演鼓掌，亲自过来把夏弥拉起来。
夏弥却站不直了，捂着后腰，想对导演笑，但如何努力，脸上只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
“夏弥，夏弥，你没事吧？”Color见状急忙过来扶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事情，加上又改了下这章，迟了……不过明天继续在上午更嗯~^_^
☆、“鬼楼”再遇
。
离开影棚，夏弥直接就被送了医院。医生诊断后，给出了休息半个月的建议。这下广告，是肯定拍不成了。自己上课，给李零上课也只能勉强应付。
Color特别歉意的把她送回学校。夏弥下车前，反而还安慰她说是她自己太不自量力了。
“不关你的事，毕竟你没有太多经验，是我在一旁没有提醒你的错……不过这次真的太可惜了。”Color摇着头说。
她估计接下来签夏弥的事情，基本已成定局了。而刚刚那支广告，可是大好的出道机会啊。她在棚里看夏弥录片子时，甚至都在脑袋里，草拟好接下来她的宣传方案了。不过，这下可好！哎。她真的很替她可惜。
“没关系的。”夏弥扶着自己的腰，“可能啊，我和这个广告没有缘分吧。不过还是很谢谢你，还有邰先生，给我这个机会。”
Color笑笑没多说什么，下车来绕到夏弥这边，很小心地扶她下车，“夏弥，这几天，你尽量保持电话畅通。”
“嗯，我电话一般都不关机的。”她下意识地说，不过她特意跟她说个，又是“为什么呀？”
“先不告诉你。”Color神神秘秘地笑了，“回去一定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尽量和我说。”
夏弥讪讪答应了。等她同学赶过来后，Color才把夏弥这枚病号交托了。
。
一个月以后。
其他一干演员都怕晒黑，偌大的操场上，也只有戚少都一个人躺在大躺椅上晒太阳。他的军警靴悠闲搭在废弃秋千的破木板上，脸上盖着一顶浅米色的草帽。身上则是一身夏式军装。
“Arthur，到你的场次了。”严谡朝他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唔——”戚少都轻吟了声，拿掉帽子，慢慢坐起来，“那走吧。”然后用手挡在齐眉位置，眼睛才算睁开了。
看着很快超过自己的瘦高身影，严谡叹了声，连着好几天夜戏，刚刚说有两个小时的空档可以休息下，但这才刚刚打个盹，躺下还十分钟不到，现在被叫起来，竟然一点怨言也没有。
这已经不是单单用敬业两个字就能概括的了。在严谡眼中，他家老板这个人，具备极强的自控能力。
这片荒寂的操场深处有一处破木阁楼，外围被高墙所围。原是某医院的职工活动场所，文、革那几年，医院拆迁，这里也就荒废了下来。
后来，不知道怎么被这小县城里的人传说成闹鬼的地方。因此就算是前几年，房地产大热时，也没有开发商敢轻易入手这片地皮。
《锦鬼》剧组能找到这片地方，还真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戚少都站在弃楼前，抬头仰望缓坡式的屋顶一眼，密长睫毛很快垂了下来，调整了下呼吸，他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这是他入行以后养成的习惯。在进入场地之前，需要时间来调整。这一过程，从几秒钟到几分钟不等，但是最长不会超过十分钟。期间他会尽量忘记自己的身份，努力从言行到内心，去贴近戏中所饰演的人物。
严格说来，《锦鬼》并非一部鬼片，更像是一部悬疑爱情片。讲述的是解放前，一名和大部队走散的军人，误入敌军遗弃的实验楼，遭遇“女鬼”阿里。从最开始的畏惧和抗拒，到发现行止诡异的“女鬼”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