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娃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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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娃别传-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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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桥头哨兵没有挡大哥,也没挡兴娃和身边的骡子。

  桥一闪一闪,那灯光照在水里也一闪一闪,挺好看的。人家都说正晌午淹死鬼到河里找替身,找到替身他就脱生去了。兴娃想:为啥要正晌午,淹死鬼如今把桥头站岗的拉下水淹死才好。想到那些兵逼他下水,他就来了气。谁规定淹死鬼晌午找替身?真是莫名其妙。

  骡子不走了,他才看见占江堵住大哥说悄悄话。他们先在中间后来站到浮桥边,兴娃不知道是拉上骡子先走,还是等一会儿?

第七章  恋上胭脂(4)
第七章  恋上胭脂(4)

  正在犹豫间,大哥离开占江,占江也把吊到前边的盒子枪拨到后边,往桥中间走。兴娃想:他算啥?一个保丁,倒像刘营长胡参谋长那样大模大样在浮桥上窜,好像那就是他的地盘。真是莫名其妙!这个世道。

  回到家,二嫂,二哥,侄儿侄女都来看他。大嫂在他浑身上下揣摸,好似看周家人是不是拔了他的汗毛。

  “回来好,回来好。”

  “我看老四白了,胖了!”

  “把他当姑爷看待还能不胖。”

  “头发有些干,吃的不好。”

  都是谁说话,兴娃也分不清。他只看他们那关切欣慰的眼,心里涌起一阵阵热潮。

  刘营长太太端了盘洋糖来。她的话兴娃听得真切:“火车一两天就通了。浮桥一拆,工兵营就要开走!”

  “去哪儿?”

  “当兵的,让去那儿去那儿。”

  下边的话他没在心里去,只想这浮桥一拆,到干爸家去看胭脂不方便,得走很多路。

  他想胭脂。

  麻子狗蛋叔怎么进来,他不知道,说话没说,他没听到。如今他讨厌麻子狗蛋叔。你为啥不说胭脂,偏说三杨庄三姑娘。他不知怎么,突然泛上锁子要杀麻子狗蛋叔的凶恶模样。他不想学锁子那么蛮,反正你跑的再勤,我不要。

  有胭脂和我拉话儿,说《女儿经》,做饭,下地,逮鳖,抬水,挑荠菜。对,我还要把《七言杂字》给她带去……我不让她疼。她要疼,我心疼。

  麻子狗蛋叔走时拉上大哥衣袖出去了。

  反正我不要三杨庄三姑娘。我要胭脂。名子多好听!胭脂。

  大嫂一直看他喜咪咪的,心里很高兴。

  “回到自己的家要高兴!”

  “嗯哪!”

  “你命大,全凭咱爹娘保佑!”

  “嗯哪!”

  “你命大,全凭神灵保佑!”

  “嗯哪!”

  他像个木头人,只是嗯哪!大嫂奇怪,这娃又发痴呆,该不是冲撞了那路神,有了邪气。人才回来了,魂没回来。要不要给庙里烧香,给独角岭树下吊张表?大嫂给大哥提说,大哥眼一瞪走了。大嫂就不敢举动。

  夜里,大哥在牲口房同伙计睡去了,大嫂让他睡到侄儿清善睡的竹床上。

  “养几天就好了,到东边官窑去睡,连学算盘。”

  “嗯哪!”

  “兴娃,周家姑娘长的咋样?”

  “好看!”

  兴娃不假思索冲口而出,连自己也吓了一跳。胭脂确实好看,鞋上扎红花,红花很艳,很鲜活。脚很干净,很白,很光,很柔,很嫩,……反正入眼得很。

  “我问人家姑娘,谁问你鞋。”

  “她鞋很薄,没穿袜子……”

  大嫂叹了口气,转了弯:“她和你吃饭来没有?”

  “大哥给你说吃了。干妈炒菜,胭脂端来,菜很脆,很嫩,酸酸的。干妈说是胭脂调的。嘿嘿……叫个胭脂,怪不?”

  “胭脂长得咋样么!你总说不到向上。”

  “我就说的女娃么!女娃就是胭脂还有啥?”

  大嫂又叹了口气。他知道兴娃心眼没开,太老实。

  但还不死心。……不过从兴娃的口气,大嫂听出兴娃对胭脂有点意思。

  “胭脂眼大不大?”

  “眼,眼跟你一样。送我和大哥,她一定流了泪,怕我看见,跑了!唉!……”

  大嫂想笑,这两个娃一见面就好上了。

  “胭脂眼比我好看。我都老太婆了,还跟我一样。”

  “唔,眼睫毛长,把眼睛苫着哩!看不清。”

  “鼻子高不高。”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七章  恋上胭脂(5)
第七章  恋上胭脂(5)

  “鼻子,鼻子,鼻子不高不低。鼻头跟你一样,肉头头的。”

  “唉!这娃跟你说话咋这么那难畅。”

  这话好多人都说,他们好似在一块像商量过。要不是嫂子学他们,准是他们学嫂子。

  大嫂想拐个弯,打听胭脂:“她妈茶饭咋样?”

  “茶饭?没留神。”

  “她妈茶饭做的好,女娃一定差不多!”

  大嫂开导兴娃,兴娃似乎顿悟。

  “她妈茶饭差的远了。”

  “为啥?”

  “她妈老了。咋能和胭脂比!”

  大嫂无可奈何的笑了。感染得兴娃莫名其妙跟上笑。笑过之后窑里陷入沉寂。侄儿的酣声,轻轻的忽高忽低。

  “兴娃!”

  “呃。”

  “胭脂把你叫哥来没有?”

  “先叫我大哥。”

  “叫你,我问叫你!”

  “胭脂懂事。叫了大哥才叫我么。”

  兴娃不耐烦中加着赞赏。

  “他爸妈高兴不。”

  “看不来,唔,他爸不高兴。”

  “咋不高兴!”

  “他说……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看,他说这话。”

  “你以后还去看胭脂不?”

  “看她!没大没小了,先看干爸干妈,顺便也就看了。”

  兴娃不明白,大嫂如今咋这么啰嗦,连长幼大小也不分了。真是!

  “你说胭脂聪明不?”

  “聪明,还能念《女儿经》,念口歌不懂意思。他爷教呢。她说冬里闲了,用洋布给我做个蓝衫子。嘻嘻嘻,她给咱做衫子,还得咱出钱,是不是?”

  他说了给胭脂送礼的事,并叮咛大嫂记好,浮桥拆了要多走路呢!

  大嫂心想:看来周老汉实在有意,女娃也有心。不过,给人上门都是啥人。周老汉也可怜,想招个上门女婿不容易。有人宁打光棍都不上门。上门三辈低,死了进不了祖坟。

  兴娃这时兴奋了,爬在床上,对着黑影处的大嫂说起话来。大嫂本来有些乏,如今被这个不一般的兄弟感染了,就静静的听,间或插两句问一下。

  “咱村谁我都没说,连你我都不敢说。”

  “啥事嘛,还瞒嫂子。”

  “不是瞒,是害怕。你知道布叶脖子上挂那双鞋给谁做的?”

  “给谁?你说嘛。”

  “给锁子!锁子把她弄了,吓跑了。”

  “跑到哪儿?”

  “哪儿?当了土匪,他拿枪打死人。真的,我都不敢相信!他拿枪叭咕,那长马脸就手张脚扬,血溅了一地。呀,呀……我想到这就害怕。锁子,锁子,……手硬得很。”

  这话他给大嫂说过,村里人都知道锁子在省城学生意。那小伙看起柔瓤的很么!

  “他能睁眼,能下手。”

  “你在哪儿见来?”

  “不知道。”

  “你不给嫂子说。”

  “我说了,你记不起。那一夜吓得我老睡不着,怕那老五把我崩了。天明才睡着。醒来却在塬上寥天地里,你说,简直像做个梦。”

  大嫂没说话,从那天兴娃说后,她一直在想:难道真有这事?

  “锁子也是个莫名其妙。”

  “你这几天身子好些了?”

  “好了。”

  “能吃饭。”

  “能。我刚到干大家,一顿吃一老碗面。干妈不让吃了,胭脂把我碗抢去。可等一会儿,又给我熬鳖汤泡点馍端来。鳖汤是大补。”

  “好喝不?”

  “和鸡肉汤差不多。反正我一直只是饿,给啥都吃。胭脂还说怕我吃不惯。能吃惯,啥都能吃惯。以后咱两家四时八节得来往,大哥答应的。还说问了媳妇要给他打招呼。嗨,问啥媳妇。咱不想惹事。”

  大嫂后悔了。兴娃就得个歪媳妇。一个绵软媳妇受人欺哩。

  叫讲不讲,不叫讲又一河摊的讲开了。大嫂心想,这娃就是这脾性,也许那次在半坡碰到麻石上,才更和人说不到一块。

第七章  恋上胭脂(6)
第七章  恋上胭脂(6)

  火车桥通了,浮桥拆了。刘营长和太太不久连同工兵营都要撤走了。

  现在是等上边命令。胡参谋长调走了。听说任了副师长。刘营长官复原职。可他并不高兴。沉着脸命令勤务兵带人把好多用不上的木料拉给兴娃家,大哥不要,二哥说这是人情。大哥说:世事不稳,招祸哩。二哥说:怕啥,咱是农民,咱老三在军队上谁惹咱干啥!再说村里人都知道,工兵营刘营长送的,不怕路警队来找麻烦。大哥也许想到给刘营长面子,没执意拦挡,不过给隔壁邻舍也都掮了一些。

  被河水淹死的人,坟上长出绿草。活着的人,日子还得过,早上地,晚歇息。

  这天下午刚收工,兴娃和程咬铁蹲在牲口房门口喝汤,麻子狗蛋叔急急忽忽的连招呼也不打,就进了二门喊大哥。

  他们说啥,兴娃没兴趣,喝罢汤他把筷子氽进盘,就到东头官窑里睡觉去了。

  刘哥最近生意蛮好。从他脸上能看来。听说当兵的买他的丝线,洋袜子,鞋面……

  真是莫名其妙,当兵的不扎花,不绣朵,买女人的东西?

  “我管他买啥!有人给钱,生意就成了。”

  兴娃将信将疑。

  “我都进了三四回货!如今兵走了,生意像泾河水,塌的露出石头了。”

  “真的?”

  “你当假的。”

  “当兵的给谁买!”

  “给媳妇买!”

  “媳妇,只有当官的带太太……”

  “你还瓜着哩。”

  刘哥就是这么个人。他不把你往明白点。棒棰顶棰布石,就留那一点让你猜。兴娃不会猜,你不说我也不问。

  你不问他,他就问你。便宜都让刘哥占了。

  “你在笸箩村见过兵没?那边一定住的不少?”

  “住个屁。当兵住那边干啥。小铁船,锚,链……都是从省城那边拉来的。人家总不能拉到河那边,再往这边……反正那边没有,连个兵毛也没有。”

  “噢,我不知道。”

  “你能不知道。锁子说你是个灵人,村村都有媳妇。”

  “哈哈啥……那我福气大。”

  “他也想当货郎。我说你当么,没人挡你。可他跑了。”

  “他不当你当。我给你一套东西,货郎鼓儿,大包袱,井字架。”

  “我没本事。婆娘女子娃,哄哄哄,喳喳喳。一股臭蒜臭屁气,我弄不了。”

  “你弄弄就会弄了。你也村村有媳妇!”

  兴娃想到布叶,心里很不舒服。好好个人,上吊死了,脖子还挂一双鞋。他想到布叶纳鞋底,缉鞋口,是啥心情,总该是高兴么。村村都有媳妇,死上几个变成鬼,一闭上眼就来撕你,抓你,捏你……你能活安宁。

  拆浮桥的前一天,大嫂和兴娃去了周老汉家,兴娃没忘给胭脂带《七言杂字》。礼是大嫂让刘哥办的,兴娃提着背着却不知道是啥东西。大嫂说:“兄弟,周干大是好人,救你一命,不能算钱呀!”

  胭脂高兴得很,因为大哥说那次只有麦棉花,这次专给干妹子送的。

  在胭脂家阁楼下铺了一张净席,席上展开包袱,是两身洋布衣料,一身粉红,一身藕色;两双洋线袜子。两双鞋面,一双绿冲服尼,一双粉红缎。还有银拢梳。一颗绿色胸花,虽然不是宝石,那白铜色的边,也让人眼前一亮。一对丝线花手帕。笼笼里还提了四样吃货……笸箩村的姑娘、媳妇眼红得咝咝直吸气。

  “我当年结亲,也没这礼性!”

  “不能提,你那是成亲,这是谢救命哩!”

  “胭脂,你嫁给这家人算了!”

  “胡说,……”

  反正你一句,我一句抢着急着说。说得大嫂眉开眼笑。

  看礼,吃饭,回家,兴娃没有机会和胭脂说一句整话。只在吃饭时,他抢着端碗出了房,胭脂迎上来,悄声说:“我给你做了一双鞋!”他头嗡的一下。

  怎么又是一双鞋?

  “大小按你脚做的。”

  他来不及说不要,胭脂羞红了脸把碗抢过去,细腰一猫进了厨房。

  这顿饭吃得他心里直咯营。啥不能做,为啥要做鞋!难道也要在脖子上挂一双鞋去找布叶么!

第八章   逃婚无门(1)
第八章   逃婚无门(1)

  一辆十轮大卡车停在兴娃家门口。

  正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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