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世湘是当年院机关的工作人员,他翻开当年珍藏的笔记本,指着写在上面的正楷小字说:“那都是聂帅报告的原话,我认认真真地记了下来。”人们至今还记得聂帅在报告中非常严肃地说:“目前有些单位对科技人员‘红’的要求确有些不切实际、不加区别、要求偏急等毛病,有时甚至主次不分,求全责备,乱戴白专帽子,而且只是空洞地要求“红”,忽视对‘专’的要求,忽视对实际工作表现的考察,这样做效果是不好的。白专这个提法不确切,不适当,我们不开这样的帽子公司,我们也不承认这顶帽子。过去给人扣上了,现在要去掉。”聂帅接着讲了文件上规定的“红”的标准后说:“对自然科学工作者,要求他们‘专’是天经地义的,如果是专家不‘专’,那还算专家吗?我们今天的专家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专得不是太深而是太浅。尤其是有杰出贡献的著名科学家更是太少了,我们国家需要很多杰出的科学家。”聂帅语重」臼长地说:“全国人民都在看着我们,如果我们完不成发展国防尖端事业的重任,我们就要犯下历史性错误。同志们,不知道你们怎样想,我」臼里确实很着急,每想到这点,我就睡不着觉。”
必世湘说:“虽然这个报告已过去40 多年了,但是历史在这里沉思过,聂帅的话不时地萦绕在我的耳边,激励着我一生奋斗在航天战线上。”半年之后,聂帅在广州主持全国科学技术工作会议,得到一向热心科学事业的中南局第一书记陶铸同志的支持。根据《 科学十四条》 的精神,陶铸竟率先在会上宣布:“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这真是语出惊人,把天捅了一个洞,虽说是中南局的“地方粮票”,但毕竟党内高级干部有了这个了不起的认识,开了一个好头,对艰难中的聂帅是思想上、政治上强有力的支持。第二天,周总理来到广州,正好陈毅也在广州出席军委常委会议,聂帅和他见了面,并邀请他也到会上讲讲话,他欣然答应了。
1962 年3 月2 日,广州市政府礼堂里知识分子齐聚一堂,当时全国戏剧创作座谈会也在广州召开,两会便召开联系会,共同听取总理关于知识分子的主题讲话。总理一讲就是两个小时,他开门见山地说:“现在不能笼统地称知识分子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知识分子首先是脑力劳动者构成的社会阶层,从旧社会过来的新社会培养的知识分子构成了社会主义的知识界。12 年来,我国大多数知识分子已有了根本的转变和极大的进步。”总理接着又说:“过去对同志们批评错了的、多了的、过了的,应该道歉。我代表中央,利用这个机会,再作一个总的道歉。”总理的道歉,激起了热烈的掌声。聂帅也感到振奋高兴,既然总理代表中央道歉了,科学家们的气也就该消了。
更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天,陈毅应邀到会与知识分子见面。了解陈毅的人都知道他平时是不戴帽子的,可是那天他特意戴了一顶大礼帽走进会场,站在主席台,什么话也没说,众目睽睽之下先脱了帽,向台下几百名知识分子深深鞠了一躬。人们都被这个有儒将之称的诗人元帅的举动惊呆了。只见他把帽子放在桌上,亮开大嗓门,说出了如导弹炸响般、震慑四座的话来:“今天,我是来为大家脱帽加冕的,就是说脱掉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帽子,加上劳动人民知识分子之冕。”顿时,全场掌声响如潮浪,把气氛抛上了浪尖高峰。
广州会议达到了预期目的,甚至超越了预料,进一步稳定了知识分子这支大军的军」臼,推动了正在研制的原子弹、中远程导弹的进程。会议的召开,使到会的科学家、文艺家、一分院的导弹专家、二机部九院的原子弹专家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特别是曾当过国民党保密局少将的技术专家蔡金涛和家人都在西方国家的导弹专家梁守桨好几天都处在激动中,回到院里见人就说,广州会议把他们心里的大石头搬开了,轻装上阵,一定要好好大干一场,创造出中国的奇迹。
多年以后,特别在“文革”中人们才又更深刻地认识到《 科学十四条》 和广州科学技术会议,在新中国知识界产生的影响是划时代的,它对我国国防尖端武器的研制发展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科学界的精英们至今也难以忘记,新中国建立后的第一个绚丽灿烂的科学的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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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罗布泊升起了中国的蘑菇云
为重点发展国防尖端事业,增强国防部五院自身的试制生产能力,建立比较完整配套的导弹与火箭的工业体系,中央认为实现由研究院向工业部的转变势在必行。而迫在眉睫的两弹结合试验,促成了这一新型工业部的诞生。
1964 年11 月23 日,中央决定以国防部五院为基础,从第三、第四、第五机械工业部及其他有关部门和省市抽调若干工厂和事业单位组成第七机械工业部,统一管理导弹、火箭工业的科研、设计、试制生产和基本建设工作,并在年底召开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三届一次会议通过了这项决议。七机部由国务院国防工办、国防科委归口管理。
国防部五院一分院由此改称为七机部第一研究院(简称一院),建立了科研与生产相结合的管理体制,进行了一系列的机构调整与充实,总揽了各种运载火箭的研制与试验生产任务。作为回应中央《 科学十四条》 的下发与广州会议为知识分子脱帽加冕的中国科学界,献上的第一份厚礼就是1964 年10 月16 日在西北原子弹试验基地升起的中国第一朵震惊世界的蘑菇云。核爆炸成功的知情人在欢呼兴奋后,却产生了一丝疑惑:这长国家威风、扬人民志气的天大喜讯,为何在当晚8 点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中没有播出?全国人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个消息?后来聂帅透露了内情,是毛主席指示说,我们先不忙于公布,等外电报道后再公布。他们可是比我们还急呀。当天试验现场送来报告,经各测试点的数据核实证明,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的爆炸当量相当于两万吨TNT 炸药同时炸响。而就在当天晚上7 点左右,西方各大通讯社用长短波同时播出消息说:“美国侦察卫星侦察到中国西部地区爆炸了一颗原子弹。”当晚10 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郑重广播了中国自主研制的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的重大喜讯,佐证了西方通讯社的消息。《 人民日报》 随即在北京、上海、天津、广州、重庆、成都、昆明等大城市同时散发了套红大字标题的“号外”。
那天夜里,数十万北京人涌向天安门广场争抢《 人民日报》 号外,连聂帅、贺老总、陈老总的儿女也不约而同蹬着自行车从各自的家里,奔向天安门广场参加“争抢”。这张“号外”至今还像文物一样不知被多少家庭珍藏。朱总司令、聂帅、贺老总、徐帅、刘帅、陈老总今天都不在了,可他们子女的家里还珍藏着40 多年前这张凝聚着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和前辈科学家心血和欣喜的“号外”。
“号外”刊载的是中国政府关于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取得成功的新闻公报,公报上写的是:
“中国核试验成功,是中国人民加强国防、保卫祖国的重大成就,也是中国人民对于保卫世界和平事业的重大贡献… … 中国进行核试验发展核武器,是被迫而为的。中国政府一贯主张全面禁止和彻底销毁核武器。如果这个主张能实现,中国本来用不着发展核武器… … 中国政府郑重宣布,中国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会首先使用核武器。”
然而,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的成功炸响并没有把美国政府试图遏制中国的头脑炸得清醒一些,恰恰相反,他们更加紧了对中国进行全面的战略包围。苏联赫鲁晓夫下台后,中苏关系继续恶化,甚至有人悄悄地策划对中国的核试验基地、导弹研制基地进行核打击。美国中央情报局在上报华盛顿的一份报告中分析说:“中国也许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将核武器用于实战。在这一时期内,中苏关系会发生难以逆转的全面冲突,苏联势力会在中国还没有完全掌握核武器的实际应用之前,即先发制人,对中国进行摧毁性的核打击。”
中国能否尽快拥有导弹核武器,对未来的命运可说是生死故关。早在1963 年中苏关系全面破裂后,苏联利用中国北部疆域战略防御纵深大大缩小的缺口,调集重兵进驻蒙古,部署核战略部队对我构成严重威胁。20 世纪60 年代初,美国在越南发动了大规模的侵略战争,井在东南亚一些国家建立军事基地,结成旨在反对中国的战略同盟,台湾海峡的军事对峙也日益紧张。1962 年中印边境爆发战争,使我西南边睡一时间炮火连天。战争虽然以我们的军事胜利告捷,然而3 653 公里的西南边境线仍处于一触即发的暂时停战状态。中苏关系恶化后,使长达7000 公里的中苏边境线冲突不断,而由于外蒙独立,致使中苏边境到北京、长春等内地战略重镇的直线距离缩短到只有570 公里和525 公里。中国就好像坐在随时都可能爆发一场可以引发世界大战的火药桶上。继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后,仅仅6 个多月,1965 年5 月14 日,在我国西北核试验基地,一架“轰6 ”飞机又投下了一颗原子弹。这一次蘑菇云的飘起让西方世界的神经又颤抖了一下,然而他们依然嘴硬说:“中国的飞机落后,导航系统还是20 世纪40 年代的水平,不定哪个时候一丝误差就会把原子弹投向自己的城市、乡村。”
西方政客的话不值一驳,但是中国科学家心里明白,靠飞机投弹是躲不过美苏卫星的侦察视线的,恐怕我们的飞机刚起飞,就会被看不见的导弹打下去。
4 两弹结合,令西方世界惊颤的杀手铜(1)
中国人要想真正扬眉吐气,两弹结合才是真正令西方世界惊颤的杀手铜。美国人估计,中国研制出能够运载原子弹头的导弹,大概还像梦想一样遥远,而中国就是要来一个闪电般的跃进。
早在1963 年9 月,聂帅在听取刘杰、李觉、钱三强、钱学森、刘西尧、刘暄、张钧、朱光亚的汇报时说:“我们装备部队的核武器应该以导弹为运载工具,这是我们发展的方向。飞机很难在现代化战争条件下作为运载核武器的有效工具。”三个月后,中央专委就这个问题作了专项研究,确定核武器以核导弹为主的发展方向,责成国防工办、国防科委、二机部和国防部五院一分院立即对导弹核武器的研制工作作出全面的计划安排。
把原子弹装在导弹上,比起核航弹来,其体积和重量都大大缩小,在所经受的环境气象条件下,其要求更加复杂苛刻,研制难度确实很大。聂帅提议这项工作由钱学森、钱三强共同主持。
1964 年9 月n 日,中央专委就两弹结合作了部署,此时,“东风二号”中近程导弹终于发射成功,作为运载原子弹的“东风二号甲”导弹也已临近成功。不久,中央专委会议决定由二机部、七机部(1965 年初,国防部第五研究院改为第七机械工业部,简称七机部)共同组织两弹结合试验方案论证小组,由七机部抓总。七机部副部长钱学森、二机部副部长钱三强为组长,一分院导弹专家谢光选为两弹结合技术协调组组长。会后,中央专委成员、副总参谋长张爱萍上将召开了专题会议。会上,谢光选等专家提出把原子弹装在导弹上,好比一个“哆嗦汉”的丈夫“娶”了个“娇滴滴”的小姐。为啥有这个比喻呢?因为导弹起飞前要有起竖、粗瞄、垂直测试、火工品安装、燃料加注、精瞄等一连串的哆嗦
事。而原子弹却是个怕热、怕冷、怕潮、怕振动、怕过载、怕冲击、怕静电、怕雷电的娇贵的“小姐”。导弹、原子弹同属于尖端技术,但由两个系统分别研制,双方互相都不了解,“联姻”难度确实很高。“两弹”从“恋爱”到“结婚”,有一个相识、结合的复杂过程,有大量的工作要做。谢光选说到这里,忍不住抿起嘴巴觉得好笑。张爱萍副总参谋长听得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把两手一握风趣地说:“我就要当‘哆嗦汉’和‘娇小姐’的介绍人,硬要把他们撮合在一起欢欢喜喜拜天地,我要当他们的证婚人,给历史做个见证。不要怕美国人说中国是‘有弹无枪’,我们就要枪好弹好,打出一朵朵漂亮的、有声有色的蘑菇云。”钱学森插话说:“当然,搞两弹结合是非同一般的事情,美国从原子弹到两弹结合搞了13 年,苏联搞了6 年,我们暂定3 年‘结婚’,或者再提前1 年,那就要我们在座的介绍人加把劲。还有一个问题也是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