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火枪呢。”
“别响,我的兄弟!您要把他吵醒了。”
“真倒霉!”小修士跺了跺脚说,厚厚的地毯使这一脚的声音显得很轻;“真倒霉!今天天气这么好,院子里这么干!咱们本来可以好好操练一番的,司库兄弟!”
“要等待,我的孩子,”博罗梅兄弟带着装出来的驯顺的表情说。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就让人看得出这表情是伪装的。
“那您干吗还要命令分发兵器呢?”雅克急切地说,一边把滑了下来的衣抽再捋上去。
“我,命令?”
“是的,您。”
“您明明知道,我不是这儿的主人,我的兄弟,”博罗梅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主人不是在这儿吗!”
“在这把扶手椅里……睡着了……而大家都醒着……”雅克的语气倒不是不敬,而是不耐烦,“主人?”
一道绝顶聪明的目光,仿佛要想看到博罗梅兄弟的内心深处去。
“我们得尊重他的身份和他的睡眠,”博罗梅兄弟一边说着,一边往房中间走去,遗憾的是这么一来,他竟把地上的一张搁脚凳碰翻了。
虽然地毯减弱了矮凳碰翻的响声,就像刚才减弱了雅克兄弟的跺脚声一样,但莫德斯特还是惊跳了一下,被这
响声吵醒了。
“谁在那儿?”他用打磕睡的哨兵哆嗦的嗓音嚷道。
“院长大人,”博罗梅兄弟说,“请原谅,我们打断了您虔诚的沉思,我是来听您的命令的。”
“啊!早上好,博罗梅兄弟,”戈朗弗洛略微点了点头说。他想了一会儿,显而易见,他刚刚把每一根记忆之弦
都绷起来。
“什么命令?,他眨巴了三四下眼睛,问。
“关于兵器和盔甲的。”
“关于兵器?关于盔甲?”戈朗弗洛问。
“当然。大人吩咐过把兵器和盔甲带来。”
“吩咐谁啦?〃
“我。”
“您?,… 我,我吩咐过要兵器?〃
“一点不错,院长大人,”博罗梅说,语气冷漠而坚定。
“我! ”莫德斯特长老又说了一遍,他惊诧极了:“我!什么时候说的?〃
“一星期以前。”
“啊!如果是一星期以前… … 可是,要兵器干什么用?〃 “您对我说过,大人,我可以把您说的话照原样再
讲一遍,您对我说:‘博罗梅兄弟,要是弄些兵器来武装一下咱们的修士和兄弟,该是挺不错的。身体的操练发展体力,正如虔诚的劝戒发展智力。’〃
“我是这么说的?”戈朗弗洛问。
“是的,尊敬的院长,我作为一个卑微而顺从的兄弟,马上就去执行您的命令,弄来了兵器。”
“这可就奇怪了,”戈朗弗洛喃喃地说,“我怎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呢?”
“您,尊敬的院长,甚至还说了一句拉丁文:‘Militat spiritu,militat gladio。’”
“啊!”莫德斯特嚷道,两只眼睛睁得滚圆,“我还说了这句话?”
“我的记忆是很可靠的,尊敬的院长,”博罗梅谦卑地垂下眼睑回答说。
“要是我说了这句话,”戈朗弗洛慢慢地点着头说,“那就是我有我的理由要这么说,博罗梅兄弟。其实,我向来有这个看法:应该锻炼身体;我还是个普通的修士的时候,就又练口才又练剑术:Militat……spiritu……很好,博罗梅兄弟,那是天主的启示。”
“那么我去继续执行您的命令了,尊敬的院长,”博罗梅说着,带雅克兄弟一起退下去,雅克兄弟正笑得浑身直颤,拉住了博罗梅的袍角。
“去吧,”戈朗弗洛威严地说。
“啊!院长大人,”博罗梅出去才几分钟,又回进来说,“我忘了……”
“忘了什么?”
“大人有位朋友等在会客室里,他想跟您谈话。”
“他叫什么名字?”
“罗贝尔·布里凯师傅。”
“罗贝尔·布里凯师傅,”戈朗弗洛说,“这个人不是什么朋友,博罗梅兄弟,只不过认识罢了。”
“那么大人不准备见他?”
“见他,见他,”戈朗弗洛懒洋洋地说,“这家伙可以叫我散散心;让他进来。”
博罗梅兄弟又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雅克兄弟呢,一步就跳到了放兵器的房间里。
五分钟后,房门又开了,希科出现在门口。
二十 两个朋友
莫德斯特长老保持着他那怡然自得的斜靠着的姿势,没有立起身来。
希科穿过房间向他走去。
院长总算还肯慢慢地把头点了一下,向进来的人表示已经看见他了。
对院长的冷淡,希科好像没有感到一点惊奇,他继续走过去,然后,恭敬地保持一段距离站定,向长老致意。
“早上好,院长先生,”他说。
“啊!您来了,”戈朗弗洛说,“看上去,您还好好的?”
“您是不是以为我死了,院长先生?”
“见鬼!好久没见到您的影子了。”
“我前一阵有事。”
“啊!”
希科知道,如果戈朗弗洛不灌下两三瓶勃艮第陈葡萄酒助助兴,是金口难开的。不过,因为时间还是早晨,戈朗弗洛十之八九还没喝过酒,希科就拣了一张舒适的扶手椅,默不作声地坐在壁炉边,两条腿伸出去搁在柴架上,上半身靠在柔软的椅背上。
“您跟我一起吃饭吗,布里凯先生?”莫德斯特长老问。
“也许,院长大人。”
“布里凯先生,要是我不能如我所愿意的那样一直奉陪您,请您别见怪。”
“嘿!谁要您来陪我啦,院长先生?见鬼!我也没要在这儿吃饭,是您这么邀我的。”
“当然是这样,布里凯先生,”莫德斯特长老有些不安地说,希科坚定的语气正是他这种不安的原因;“对,一点不错,我是这么邀你的,不过……”
“不过您怕我不接受,是吗?”
“啊!不是。您说说看,布里凯先生,耍手腕难道会是我的习惯吗?”
“一个人到了您这么高的地位,想有什么习惯就有什么习惯喽,院长先生,”希科回答,带着他那特有的笑容。
莫德斯特长老眨巴着眼睛,瞧着希科。
要猜出希科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正经话,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
希科立起身来。
“您怎么不坐了,布里凯先生?”戈朗弗洛问。
“因为我要走了。”
“您怎么要走了?您不是说跟我一起吃饭吗?”
“首先,我并没有说过跟您一起吃饭。”
“对不起,是我这么邀您。”
“我回答说‘也许’:‘也许’的意思并不是‘好的’。”
“您生气了?”
希科笑了起来。
“我,生气!”他说,“我干吗要生气呢?就因为您厚颜无耻、不学无术、粗鲁无礼,就值得我生气吗?啊!亲爱的院长大人,我认识您这么久了,我才不会为您的这些小小的缺点生气呐。”
戈朗弗洛被客人的这顿臭骂吓呆了,就那么张着嘴巴,伸着胳膊。
“再见,院长先生,”希科接着说。
“啊!请您别走。”
“我的出差不能再耽搁了。”
“您的出差?”
“我有使命在身。”
“谁的使命?”
“国王的。”
戈朗弗洛越来越感到自己完蛋了。
“国王的,”他说,“国王的使命!那您又见到他了?”
“当然。”
“他是怎么接待您的?”
“非常热情;他尽管是国王,记忆倒还不错。”
“国王的使命。”戈朗弗洛结结巴巴地说,“我真是厚颜无耻,真是不学无术,真是粗鲁无礼……”
他的虚荣心慢慢地瘪了下去,就像一只气球里的气打针孔漏掉似的。
“再见!”希科又说一遍。
戈朗弗洛从扶手椅上直起身子,伸出一只大手拦住要走的客人,我们说句老实话,这客人是稍稍挽留一下就会留下来的。
“好吧,咱们说说清楚,”院长说。
“说什么?”希科问。
“说说您今天干吗这么容易动气。”
“我,我今天跟平时一个样。”
“不一样。”
“我只不过是跟我在一起的人的一面镜子。”
“不是。”
“您笑,我也笑;您赌气,我就装怪相。”
“不是,不是,不是!”
“是的,是的,是的!”
“好吧,得,我承认我刚才是心事重了点儿。”
“真的!”
“对一个被繁重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您难道不能包涵包涵吗?我的头脑都发昏了,天哪!这个修院不就像个外省的省政府吗?您想想,我要管两百号人,我一个人又是庶务,又是建筑师,又是总管;就这么,我拯救灵魂的职责还没算在内呐。”
“啊!对一个天主的卑微的仆人来说,确实是太多了。”
“啊!您这是在讽刺我,”戈朗弗洛说;“布里凯先生,难道您已经失去了您作为基督徒的爱德了吗?”
“难道我有过这个?”
“我还相信,您的行为里已经搀进了嫉妒:留心哪,嫉妒是最大的罪孽。”
“我的行为里搀进了嫉妒!我有什么好嫉妒的?我,我倒要请教!”
“嗯!您在对自己说:‘院长莫德斯特·戈朗弗洛长老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而我是一落千丈,是不是?”希科讥讽地回答说。
“那得怪您现在这尴尬的处境,布里凯先生。”
“院长先生,您想想《福音书》的那句经文吧。”
“哪句经文?”
“凡自高的,必降为卑;自卑的,必升为高。’①”
“呸!”戈朗弗洛说。
“好啊,他连《圣经》里的话都怀疑,异教徒!”希科把两手台抱在胸前嚷道。
“异教徒!”戈朗弗洛重复说;“胡格诺派教徒才是异教徒。”
“那么是分立派!”
“得啦,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布里凯先生?说实话,我给您闹胡涂了。”
“没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是要出门跑一趟,来跟您说声再见的。
“好,再见,莫德斯特长老大人!”
“您不会就这么离开我吧?”
“当然我就这么走了!”
“您?”
“对,我。”
“一个朋友?”
“一个人发迹以后就没有朋友了。”
“您,希科?”
“我不再是希科了,您刚才还为此责备过我。”
“我?什么时候?”
“您说到我的尴尬处境的时候。”
“我责备您!啊!瞧您今天说些什么话呀!”
院长低下他的肥脑袋,双下巴给这么一压,鼓成一团臃肿的肉团,搁在公牛似的颈脖上。
希科从眼梢罩望着他,看出他的脸色有点发白了。
“再见,别记恨我对您说过的大实话。”
他做了个要走的样子。
“您想要什么,统统告诉我吧,希科先生,”莫德斯特长老说;“就是别再拿那种眼光看我了!”
“啊!啊!现在已经有点迟了。”
“总还会来得及的!哎!瞧,怎么能不吃饭就走呢?真是的!这不利于健康,您以前对我说过不止二十次!好吧,咱们来吃饭。”
希科决定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真的不吃!”他说;“这儿吃得太糟糕。”
别的打击,戈朗弗洛都硬硬头皮顶了下来,可这一下,他垮了。
“我这儿吃得糟糕?”他张皇失措,结结巴巴地说。
“至少我这么认为,”希科说。
“您上次吃的晚饭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地方吗?”
“我嘴里到现在还有那么一股叫人恶心的味儿;呸!”
“您说呸!”戈朗弗洛向天空举起双手嚷道。
“对,”希科坚决地说,“我说呸!”
“您到底指哪道菜呢?请您说说看。”
“炸猪排焦得不成样子。”
“啊!”
“肉馅猪耳嚼都嚼不动。”
“啊!”
“米饭阉鸡味道淡得像清水。”
“公正的老天啊!”
“虾酱浓汤连油都没撇掉。”
“天哪!”
“酱汁面上看得出浮着一层油,现在还在我的胃里晃来晃去。”
“希科!希科!”莫德斯特长老叹着气,那音调就像是奄奄一息的恺撒(恺撒(前100…前44):古罗马统帅、政治家和作家。后被布鲁图和卡西乌为首的共和派贵族阴谋刺杀。)在对刺杀他的凶手说:“布鲁图!布鲁图!”
“何况,您也没有时间陪我。”
“我?”
“您对我说过您有事;您究竟有没有对我说过?您样样都全,就差说谎了。”
“嗯,这件事嘛,可以放一放。要接待一位女求见者,仅此面已。”
“那就接待她吧。”
“不!不!亲爱的希科先生:尽管她给我送来了一百瓶西西里葡萄酒。”
“一百瓶西西里葡萄酒?”
“我不接待她,尽管她大概是一位很高贵的女人,这位送西西里葡萄酒出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