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
“因为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项氏。”玟缦眯起眼笑了起来,柔和无辜的,像是无限迷恋的打量着子涵,带着一点水光,带着一点无奈,“而是你。”
允超不会回来了。
文健看着失落的大金来来回回的在房子里窜,摆着一条大尾巴着急的迈着步子,然后可怜兮兮的望着文健,好像在说:
“我们都被抛弃了。”
豹爷的一切都被带走了,还有允超的所有行李。
留下的一串钥匙,搁在门口的柜子上,泛着寒光。
“为什么……”文健摸了摸大金的头,“你知道为什么吗?”
大金呜咽了一声,低下了头,然后趴在了地上,将自己团在一起。文健站在无故而觉得空荡的房间,忽然像是被谁按了开关,风一样的抓过自己的机车钥匙,带上门冲了出去,从狭窄的楼梯一路向下,恨不得直接跳到底楼。
闯过两个红灯,被一路上的行人和司机叫骂,他都充耳不闻,项氏集团就在下一个拐角,他的脑子里面格外的镇定和冷静,能听见所有的声音,但是觉得陌生,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一个单独的人,别人的生活和喜乐都像是玻璃瓶里的灰尘,他连看都觉得没有必要,但是有一个人……他还在意一个人……
示威的员工静坐在大楼的门口,不吃不喝的无声抗议,红白的横幅满满当当的竖着,刺目的几乎堆到保安室里,已经被管制起来的街道不能进入,文健将自己的机车停在路口,还没有取下头盔,就看见一大群的黑衣保镖忽然从楼里面涌出来,然后闻声而动的媒体就靠上去,项允超在重重防护下艰难的从大门里出来,身后跟着的女员工手里端着很多的盘子,上面放着数不清的三明治和点心,另外几个男人从电梯里搬出成箱的矿泉水,紧随其后。
文健停下一切的动作,就这样静静的凝视着允超。
“你们辛苦了,吃点东西吧。”允超站在第一排的员工面前,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我们会处理好这次的事情的,请你们回去耐心等待。”
“项允超,副总,你手里的三明治能让我吃饱一次,但是我的家人呢,我的孩子呢,他们是要活一辈子的,你别假惺惺的做好人,本来以为你会是不一样的,但是你果然和其他的商人一样,真是让我失望透顶。”资格老到允超都能记住一点点面孔的男人吐出软钉子,尚且理智的说出最后一个字之后,也和别人一样的保持沉默。
允超沉下脸色,收起笑容,感觉到什么人在看着自己,下意识的回望——
张文健站在路口,离他也不过是百米远,但是他一下子就认出来,愣住了。
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允超侧过身子交代自己的下属们继续派发食物,文健刚要上前,就看到一颗小小的圆圆的鹅黄色的东西从静坐的人群里飞出——
碎在了允超的头上。
是一颗鸡蛋。
“滚!我们不要你的怜悯!等着吃官司倒闭吧!”
是一个尖锐的失心疯的女人声音。
允超几乎是受伤的眼神一闪而逝,他加快脚步进入公司,不再看文健的方向。
但是等文健反应过来……原来咯咯直响的……
是自己咬住的牙。
说了要保护他,说了要在一起,说了要帮助他。
现在他就在面前,他被人们唾骂,他被丢了鸡蛋,栗色的头发染上了污秽。
张文健,什么都做不了。
连上去抱一抱他……都做不到。
“喂?哥?你怎么回事,你的罚单你知不知道开了多少个,除了闯红灯还有超速,你是赶着去投胎吗?喂!哥!”文康在电话那头叽里呱啦的讲着什么,文健的头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文康……”
“怎么?”
“不……没什么……”张文健,你离了张家,就什么都不是。
你才是那个,最没有本事的人。
Chapter 16
*“我才终于明白,办不到的承诺,就成了枷锁。我才终于明白,恨总比爱容易放下。而沉默,代替了所有的回答。”*
“海洋,我是张文健,我要来上班。”文健回到家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看着一尘不染的茶几和已经收拾的没有原样的阳台,文健躺在沙发上拿起了无绳电话,“你帮我看一下我落下了什么工作,帮我摆到桌子上。”
“你疯了?你的伤好利索了吗?”一向粗神经的男人也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海洋掐灭香烟,站在大马路上拦出租车回家,“你没事吧?不要乱来啊。”
“没事,我就是闲的难受,而且我的伤好的也差不多了,我保证没问题。”文健愣了愣,将手边一本财经杂志放进了抽屉,“你们等着欢迎我吧。”
“我是不懂你,但是我还是会看着你的。”海洋咂咂嘴,路灯一盏盏的亮起来,为灰下去的城市披上一层童话的色彩。
“谢谢。”文健挂了电话,闭上眼,疲倦的叹了一口气。
“张文健先生是吗?”文健想要追上去问清楚允超这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忽然从身边窜出来的一个文员拦住了他的去路,身上还有没有散去的油墨味道,“副总让我给你带个话,今天下午,在您最喜欢的地方见。”
“他还说了什么?”文健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闷在头盔里似乎是咬着牙。
“副总没有说其他的了。”文员说完就退下,绕一个大弯再从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回去。
“你是为了我?”子涵想要笑,但是她的表情却像是在哭,“玟缦,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啊……”灵巧的手指在被子的边沿温柔的画着圈,一身轻松的玟缦对着送芝士蛋糕上来的服务员甜美的笑着道谢,然后用勺子挖下一口,向着子涵递过去,“来一口吗?味道不错的。”子涵的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死死的盯着玟缦。
无趣的收回手,享受的慢慢嚼着嘴里的蛋糕,绵软湿润的触感在舌尖化开,被揉碎的饼干底子配上蜂蜜的香浓让玟缦满意的眯起了眼:“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来的事情,爸爸应该会交给允超来做吧,这样最刺激。”
“项允超!”子涵缩起自己的双腿,仍然避免不了自己的颤栗,“你爸爸?你不是孤儿吗?你和项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的爸爸是项景淞啊……”看白痴一样的白她一眼,玟缦拨拉了一下跑到前面的长发,优雅的将耳边的碎发别在后面,“哈哈……看你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你不是说……你和项家有仇吗?你不是说你是来报复的吗?那我是……被你们玩弄了吗?哈,项允杰演的真不错。”子涵觉得自己已经一开始是站在一个尖顶的,俯瞰一切,什么都尽收眼底,张家的任务她完成的很好,文健没有被波及而且还主动去了一次家族聚会,玟缦她也骗的不错,和允杰的合作让她很满意,应冬的倾心教导也像是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如今她竟然是天地倒转,原来的尖顶变成了随时可以戳死自己的凶器,只是因为……她跌倒了底谷,“你们到底打算干什么?”
“我已经告诉你了呀,我的目标是你。”他们无非给了她一个虚假的灯火,让她在一片漆黑中追逐,而忽视身边的黑暗里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她是那么的信任自己,信任张家的庇护,都没有发现,当目标触手可及的时候,脚下已经踩进了一张弥天大网,“一开始我们的目标是张文健,但是他本身就没有漏洞,我能做的也无非是让他脱离张家而已。但是你不一样……子涵,你是张家替文健养着的,但是你忽然没了用处,所以被暗中派给项家的呼救,你身上的漏洞太多,随便一个都能让你好好的喝上一壶。”
“大概,明天就会有新闻发布会了。”玟缦丢下她只吃了一口的蛋糕,弃如敝履,“到时候,泼到你身上的脏水,会同时让项家原原本本的洗干净。”
无论是热做法还是冷做法,芝士蛋糕始终太腻了,她从来不喜欢。
当初……子涵爬上了孤儿院的墙头,脑子里还思索着是不是把这个小孩子骗到墙头再推下去真的能得到自己喜欢的二十四色彩笔,但是既然是养父的意思,她不能违抗。
没有人告诉她,玟缦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孩子,辫子都能绑歪,还是招人喜欢。她只能把厨房的老猫用死老鼠骗出来,敲碎了它的脑壳,然后把红红白白的脑浆掏出来装在盒子里,带回去给每日过来烧饭的管家。
告诉他,她做完了。
她以为她是救了她的,但是如今,竟然是埋下了一颗炸弹,思索不周,都会危及张家。她是张家暗地里养着的女孩子,无根的野草一样,极好控制又可塑性高。张文健不知道她的存在,但是她的世界里却全是这个男孩子的身影,他喜欢吃什么,他的身高体重,他最喜欢的书甚至是句子,他最近开心还是难过……她太熟悉,因为她被打造成他最喜欢的样子,最适合他的样子。为官很难,她是标配的贤内助,是张家内定的官太太。
但是没有用上……文健就因为玟缦脱离了张家。
她的世界里失去了围着转的轴心,像是太阳系里忽然失去的太阳,没有引力只能被流放,所以当她收到下一个任务的时候,她明白文健还是她失而复得的太阳。张家并没有完全放弃这个继承人的打算,洗脑而已,总是慢慢来的事情。
却……变成这样。
“Bosco。”张老从一阵鸟鸣中醒来,午觉时分总是慵懒的像是一个正常的退休老人,他和自己的几个麻友们坐在老干部活动中心的后花园里享受着被空气镀上一层膜瓣的阳光,“打电话给我的大儿子。”
“是。”男人有一张干净刚毅的脸,黑白分明的眼里没有任何一点可以称得上自我意识的东西,剥去这层冷漠,看起来真的很靠得住。
“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
小看对方,以为自己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东西,往往能卸掉你的整条胳膊。
如果对方,有备而来,就能让你失血而亡。
也许……那个时候,出的事情欠的债,总是要还的吧。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文健等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之后,都没有转过头来看他一眼,还是那个座位,上次看的风景是绿树成荫,现在也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心境不同了,难免失去了生机,“我今天是不是会听到你说……”
“我不喜欢你。”允超今天光彩照人,已经洗干净的头发被吹得很好看,栗色深深浅浅的铺着,很柔软,文健忘不了那么多次他就这样扣着他的后脑勺,唇舌纠缠的感觉,和那份浅尝辄止却不能的悸动。
“所以昨天晚上……是什么?”文健总算正眼看过来,所以允超讶异的看着布满血丝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但是表情却言不由衷的死灰一片,“那算什么?分手礼物?”
“文健,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你和我……”允超没奈何的帮他分析局势,“我们都没有表白过也没有确定关系不是吗?”
“你看,我只是受了打击,你也是。两个寂寞的大男人很容易产生互相需要的幻觉的不是吗?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好聚好散不行吗?”允超喝了一大口的奶茶,还是继续的又喝了一大口,咽下,张开了依旧口干舌燥的嘴,“昨天晚上……只是……”
说谎话,要很用力……原来对着自己最不想欺骗的人撒谎,总是会干渴的无法继续。
“只是你忽然想要了?”文健苦笑着坐直了上身,他的全部力气都用来看着眼前的人,“允超……你遇到了什么……你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张文健,你到底想干什么,不会真的以为认识一个月多点的两个人真的会真心相爱吧,你从小看的都是童话故事吗?”允超不认同的皱着眉,似乎是用光了所有的耐心,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望着手表,“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和你废话,半个小时后我要开始准备新闻发布会。我只是出于礼貌感谢你的照顾,但是请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允超……如果你说出来,我可以回张家,什么事我都能帮你。”文健站起来,他的左手抓着自己的手机,编辑好的信息明明白白的写清了收信人是张文康,“你不要推开我,你不要一个人面对……”
“言尽于此。”允超的眼中闪过一丝错乱和慌张。
“先走一步。”你不能回去……脱离的越干净越好……
张文健……你要好好的。
这趟地狱,我一个人去。
“近日因为罢工问题而闹得沸沸扬扬的项氏集团终于给出正面回复……”
“抄袭事件的主谋是谁?维权的设计师应冬此次也出席了新闻发布会……”
“我们可以看到被质疑并非项氏血统的副总裁项允超也到达了现场……”
“始终不见宋子涵的身影……让我们继续等待……”
打开的电视机直播这一场永远堵不上别人的嘴却仍然奋力挣扎的发布会,允超面无表情的坐在中央靠右的座位上,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