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活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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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活寡-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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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那么灵便,他对禳眼的事看上去也不再那么热心,法场做得有一着没一着的,很不成样子。做完,他跟那户人家说,拿醋多熏熏屋子吧,下河院不是有那么好的醋么?
  少奶奶灯芯闻讯赶去时,后山半仙刘瞎子已骑着青驴儿在回去的路上了。山岰里,冷风中,少奶奶灯芯一把拽住驴缰绳,叔,你不能就这么走啊,来了,说甚也得吃碗饭,喝口水……
  后山半仙刘瞎子在驴上犹豫很久,说,娃,不了,下河院的饭,不是我这等人吃的啊——
  叔——
  娃,听叔一句话,甚事儿也不能过,过头的话说得,过头的事做不得,你还年轻,往后路还长着哩,听叔一句劝,收心吧。
  叔,不是我做的呀,真不是我啊,叔——
  后山半仙刘瞎子扬起手里的棍,照准驴屁股敲了一下,青驴儿放开四蹄,噔噔噔远去了。
  一场大雪落下来,纷纷扬扬。
  这一天,二拐子的丫头蒿子被带进下河院,顶替丫头葱儿侍候起了东家庄地。
  

痛失(1)
少奶奶灯芯想,要是那夜抱她下轿的是七驴儿,一切会不会是另番样?每当七驴儿灵巧的双手从身上消失后,少奶奶灯芯就会掉入这怪诞的怔思中。
  这是寒冬的一个晚上,七驴儿踩着齐脚深的雪消失了,白茫茫的大地扯远了她的思想。本来说好冬日天冷不必来了,七驴儿忠诚的脚步却风雨无阻地给她把迷乱和飞翔一并送来,短暂的迷醉后心顿若掏空般无归无依,只有借这雪的柔情多少寻一点慰藉。
  腊月二十三小年后晌,院里一片忙乱。少奶奶灯芯得空走出来,四下找寻马驹,惊见马驹爬在北院老树上,不知何年的老树已枯朽如柴,干裂的树枝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惊得灯芯双腿发软瘫在地上。树下,竟站着不知何时跑进院里的二拐子!二拐子咧着嘴,使劲鼓动马驹再往高里爬。少奶奶灯芯挣扎着喊了一声,不要啊……就听二拐子又冲马驹喊,有种你爬树梢上啊,你个吓死鬼。灯芯瘫成一片的目光不敢再往马驹身上看,懵懂中就觉马驹完了。天杀的恶人呀!
  “呀”字还未落地,就听咔嚓一声,树枝断了。二拐子接住马驹的一瞬,木手子斜刺里扑出来,抡起铁锨就朝二拐子头上砍。沉浸在快乐里的二拐子哪料想会冒出个木手子,吓得抱头鼠窜,肩胛上还是挨了一下。木手子一气将二拐子追出院门,才恨恨地折身回来。见灯芯还软在那里,扶起她说,你甭害怕,驴畜牲再敢动马驹一指头,我剁了他。
  虚惊过后,少奶奶灯芯的心思集中到木手子身上。
  木手子近来古怪的行为惹得灯芯常常拿眼看他,越发深陷的眼睛里是一种不为人察觉的光,狗一样敏捷的身子冷不丁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吓得院里每个人都在躲他。更是他冒着严寒,在西厢往外那个曾经开过豁落的墙头上码了一层土块。灯芯从那怪怪的目光里嗅见一股异味,一日装做不经意地突然提起那场大火,惊得木手子手里的料桶腾地掉地,牛料撒了一地。
  少奶奶灯芯终是清楚了。
  过年时少奶奶灯芯特意叮嘱后院屠夫,杀了一只猪扛到木手子家。豆秧儿被这过于厚重的赏赐弄得不知所措,颤惊惊盯住男人问,凭甚给你一头猪?木手子一边忙活一边说,给你就吃,问那多不嫌嘴困?
  一场瑞雪裹着浓浓的年味降临到沟里,家家户户忙着贴春联扫院子时,凤香上气不接下气跑来说,石头不行了。
  丫头葱儿冲喜的壮举最终以失败彻底告终,二十刚出头的石头在这场瑞雪里永恒地闭上了眼睛。少奶奶灯芯赶去时,丫头葱儿的哭声已嘹亮地响起来,石头一脸安宁躺在炕上。突然而至的悲痛让灯芯无法接受,只觉整个身子都随白雪飘起来,晃晃悠悠要把她带向某个地方。
  这个年她是在一场大病中度过的,等熬过来时已是春暖花开,百草争绿。芬芳馥郁的沟谷看上去怎么也不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倒像是一切太平,万物呈祥。少奶奶灯芯对大自然这种不知人间悲苦的冷漠恨之入骨,就连一向令她神思飞扬、心血激荡的油菜花也让她关到眼外。终日守着十七岁的小寡妇葱儿悲声叹息,仿佛美丽的日月从此要让她永远堵在门外,暗淡的心情再也不肯为下河院带来一丝一毫的希望。
  后山中医刘松柏精湛的医术医得好身子却医不好女儿心事,只能无望地背起药箱,躲到后山采药去了。
  草绳男人和木手子像两条忠实的护家狗一刻也不敢松懈地守护着下河院,就连七驴儿这样的常客也让他们拒在了门外。二拐子像条癞皮狗,隔空不兮就要跑车门外闹腾,但是一看到那两双猎狗一样的眼,顿时便沮丧了。
  马驹被彻底关起来,再也出不得院门一步。
  日子在异常艰难的步子中缓缓走进六月,小寡妇葱儿夜里无意间说出的一句话突然让灯芯惊坐起来,瞬间悲伤去了一大半。一把抱住葱儿,悲喜交加地说,我的傻丫头呀!
  丫头葱儿脱光了衣裳睡觉时问,石头裆里那个硬棒棒是做甚的呀?
  少奶奶灯芯走出下河院这天,天蓝得透明,一望无际的菜子欢腾着,雀跃着,把勃勃的、抑制不住的生命启示传递给她。站在地埂上,心哗一下开朗,犹如春天解封的大地,新芽拱破坚硬的地皮,奔腾的河水冲开冰封的河谷,天地间万物不息的汹涌声音穿透心肺,激起一浪一浪的喧响。
  

痛失(2)
栖集在山凹里的鸟趁风翔起,天空一片生动。
  少奶奶灯芯想,该到油坊看看了。
  一切都朝美好的方向走着,如果不是突然而至的灾难,这年的菜子沟,应该说是很完美的。
  两场大火是先后烧起来的,烧得有些怪诞,烧得沟里人心惶惶。
  先是草绳家,草绳男人去了南山窑上。草绳夜半起来小解,突然发现火光冲天,等她唤醒众乡邻,大火已吞没了大片房屋。应声赶来的沟里人用尽了力,直到天亮才将火扑灭。新盖的房子毁了,望着化为灰烬的三间廊房,沟里人无不扼腕叹息。草绳家的灾难还没过,木手子家又着了,火从草垛燃起,借着风势,迅猛地燃向整个院子。尽管木手子做了充分准备,面对熊熊大火还是束手无策。沟里人要救火,木手子却冷着声色蹲在夜空下,样子沉着得令人发恐。木手子执意不让救火的举动第二天便成为沟里人的怪谈,一致认为下河院几个长工都让恶鬼缠上了。
  伏天一过,沟里关于鬼神的谣言传得毛骨悚然。药铺那场大火被人重提起来,传言渐渐趋于一致,说是药铺里烧死的三个冤魂不散,有人甚至说亲眼看见披头散发的芨芨夜半在木手子家草垛前跳舞。跟日竿子和中医李三慢不和的人家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一觉睡过头自己也葬身火海之中。木手子带着妻小在大火燃尽的废墟上重新盖房。那夜之后,木手子不再说话,仿佛突然哑了般终日闭着嘴,黑青的脸如大火烧焦般骇人。
  木手子家起火的那个夜晚,二拐子摸进西厢房,女人舒展着身子,发出均匀的鼾。月色映照得熟睡中的女人美丽无比,生动的脸庞是他梦里无数次抚摸过的,高隆的乳房傲然耸立,结实硬挺的褚红色奶头是他一生都想咂吮的葡萄。二拐子为这一天等得太久,付出的也太多,现在,他有充足的理由享受这个夜晚,享受这个女人了。屋子里弥漫着撩人心魄的暗香,他以不可阻挡的勇气压住女人,女人粉白的身子仍是那么绵软,温热的肌肤像是刚刚从热水中浸润了般细滑,二拐子喘着粗气说,你不让睡我偏睡,打今儿起天天睡。
  梦里的女人正在享受,她躺在如花似锦的菜地,白云悠悠地飘过,盖住羞涩的太阳,恍惚中一张美白的脸倾下来,那一身味儿是她再也熟悉不过却从未亲身领略过的,颤颤地伸出双臂,勾住他白净颀长的脖子。这样的场景女人幻想过无数次,女人情愿醉死在美梦里。猛乍惊醒却见压住她的是二拐子,惊叫一声,剪子明晃晃戳过来,二拐子一闪身,捏住她手腕说,想戳死我,没那么便宜,当我是六根,一只水獭就能哄到磨塘里?
  灯芯手里的剪子“当”地一声掉炕上,身子雷击了样软瘫下来。生了锈的秘密猛乍让人倒出来,血淋淋的,再往下听,软瘫的身子抖成一团,像是刀插进喉咙,生和死已由不了她。男人得意着把故事讲完,等着她伸展身子,等着她捞稻草般把他拉炕上。灯芯在男人的等待中慢慢冷静,眼前已没第二条路,不稳住男人明儿早起她就臭了沟谷,苦心换来的名声会让血腥冲洗一尽,往后路咋走一点信心都没。
  她闭上眼,舒开身子。心里不再有屈,不再有诅咒,诅咒能顶屁用,六根不是天天诅咒她么?
  男人兴奋了,一句话能打倒女人实出于料想,本打算还要扯上马驹,那命可比女人自家命还值钱,女人不会不顾。二拐子顺顺当当爬上去,顺顺当当解开裤子,高喊着压向女人的一瞬,一张脸忽悠地打女人身后晃出来。
  是骚货芨芨的脸。
  二拐子惊得弹起,恐慌至极地叫,芨芨你个死鬼,敢坏我好事,死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骂到这儿影子不见了,再俯身又有了,一连几次,二拐子还没挨女人竟自个泄了。
  一大摊。浓烈的腥臊味和着尿臭。
  少奶奶灯芯突然大笑起来,阴森森的笑声穿破黑夜,像是飞向另一个世界去了。
  二拐子完全没想到,自个在灯芯面前竟成了废人。一连几晚摸过去,一连几晚泄在了外面。想了近十年的身子白晃晃在眼前,竟享用不到。女人的冷笑总是在半夜响起来,毛骨悚然,不像是灯芯的声音,而是像芨芨。二拐子天天深夜拿了烧纸,点给芨芨,只差磕头了,芨芨还是不肯放过他。
  

痛失(3)
半月过后,少奶奶灯芯去了趟后山,回来把一包药丢给奶妈仁顺嫂,说熬了给命旺喝。夜半时分,喝了药的命旺突然通体骚热,热浪把他瘦弱的身子吹起来,不顾一切跳到里屋炕上,抱住女人就像抱住一条河,恨不得全身扑进去浇灭愈燃愈烈的火。女人偏是不让他灭,两个人纠缠在炕上,声音折腾得满院都是。女人听到窗根下的声音,知道等的人来了,一把搂了命旺,疯狂声响得沟里的狗都跟着吠了。
  油灯通红的亮,下河院女人不知啥时也用起了煤油灯,灯光映着炕上白灿灿的两堆肉,纠缠声叫唤声呻吟声连成一片,再看炕上的人,那不是人跟人干了,二拐子见过的牛马也没那么凶,他望呆了,望傻了,也把自个望没了。
  女人完事后推下命旺,泄了火的命旺倒头便睡,一点不在意炕下突然多出个人。女人故意挺起燃得像火球般的奶子,直直地戳向男人眼,男人让她的身子激怒了,激火了,扑上去想惩罚女人,女人却说,知道他怎么厉害了么?
  男人让女人一句话引到歧途里,惊讶和羡慕露上脸,忽然改变主意地俯在女人身边,求她把法儿说出来。女人呶呶嘴,示意炕头的药碗。男人这才想起女人去后山的原因,跪地上求她道,给我也喝一碗吧,你知道我的心病呀。
  次日正午,女人将男人唤到西厢房说,药给你熬好了,这阵喝还是夜里喝你自个拿主意。男人哪能再等,端起碗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身子立刻有了热,耐不住就想上炕,女人却穿鞋下炕说,到你家去吧,这院里不安稳。女人轻车熟路往前走,男人火烧火燎跟后头。巷道里静极了,沟里人全忙着收割菜子,哪还有闲空满巷里乱串。
  一进屋,男人便烈火烧身般猛扑上去。女人倒也爽快,发出欢快的叫唤,刺激得男人已完全由不得自个,感觉离烧死不远了。
  这个正午是二拐子一生中最为精彩的时刻,女人终于让他制服了,终于乖乖躺他身子下。他的思想跟身体一样疯狂抽动着,仿佛过了这个正午他就是下河院的主人。这感觉太美妙太动人了。
  这时候,就听到女人心里发出一个声音,似乎极痛苦,极不甘心,却又那么的坚定。
  不要怪我,谁也不要怪我,都是你们自找的!
  你们自找的呀!
  二拐子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太晚了。一股黑血喷出来,溅到墙壁上,头里轰一声,栽倒在女人身上不动了。女人这才收住身子,抬猪一样抬下他。加了十倍乱心子草的中药喝下去,就是头儿马也该毙命。看到男人脸像火炭般渐渐熄灭,泛出焦黑,女人才长出口气,穿衣下炕,很快到了下河院。不大工夫,她换了一身衣裳,有说有笑的去地里看人们收割了。
  奶妈仁顺嫂是第一个发现儿子暴死的人,惊叫一声便跌过去,等沟里人发现时已是第二天后晌。少奶奶灯芯就像听到一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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