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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奴望着他的背影道:“哥哥你捣什么鬼了?”一面说,一面赶上前去扯住道:“莫不是那位……那位左公子……他……他受了伤吗?”凤弦怔怔的望着她,直看得锦奴脸上起了薄薄一层红晕,方才道:“你一介闺阁之女,平白的问个陌生男子做什么?”锦奴像是被他窥破了心事,一半羞惭一半恼怒的娇嗔道:“哥哥别是在宫里受了太子的气,便要将妹子当作出气筒吧!他……他昨日才在家中做客,哥哥与其称兄呼弟的待之如上宾,怎的今日便成了陌生人?”凤弦沉着脸道:“我与他称兄呼弟,你在自家院子里是如何知晓的?”锦奴微微低了低头,咬唇望着他道:“听家人们说的。”凤弦忍不住气往上撞,冷笑几声道:“还要扯谎!我来问你,你养的兔子怎的那般巧,偏偏一头撞在芳……左公子身上?”锦奴自知理亏却又不肯服软,气鼓鼓的回道:“你自去问它好了。”
凤弦越发的大怒起来,扬起手便要打她。吓得一旁的春酌与绮罗,双双赶上前去拉住。那锦奴是这家中唯一的女孩儿,自幼便是父母娇惯兄长宠溺,几时受过这等气?此刻也顾不得有下人在场了,一把扯了凤弦的腰带哭道:“你在外头受了气,便要来寻我的晦气,爹娘还不曾动过我一指头呢,怎么便轮到你了?你要耍做兄长的微风是吧?好,好,好,给你打给你打!”说罢一头撞进他怀中撒泼大哭起来。凤弦虽然恼怒至极,幸而还没气糊涂。晓得锦奴纤纤弱质女流,哪里承受得起他这一巴掌。喝了两声松手不听,自觉不曾用力的,在那粉腕上一掰一推。锦奴立时跌倒在地上,连带着将绮罗也扯倒了。春酌慌得跪下抱着凤弦的腿,连连的叫着使不得。
正闹得不可开交,只听不远处有车轮声响动,一人喝道:“凤弦你做什么?”锦奴在地上瘪着嘴叫了声大哥哥,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至近前,伏在凤箫的膝上痛哭起来。凤箫瞪了凤弦一眼,抚着妹子散乱的青丝,柔声哄道:“莫哭莫哭,大哥与你做主便是。”叫了绮罗扶她起来随在车后,两个厮儿推车至雁影斋门口停下。凤箫也不似往时要凤弦抱他进去,自己打车上挣起来,两个厮儿慌忙上前架住。凤弦几步抢过来将他抱在怀中,跨过门槛径往里面去了。
凤箫唤春酌打了水,叫绮罗与锦奴简单的理了下妆容。又吩咐春酌,叫知道的人不许到处乱说。等屋内只剩下他兄妹三人时,方开口问锦奴是怎么回事?锦奴一口咬定,凤弦在外头受了气,回家便拿她撒气,却绝口不提有关芳华之事。凤箫再问凤弦,凤弦自然是全都说了出来,又道:“那左二公子已有些察觉,回去还不知怎么笑话你了。”锦奴羞得满面绯红,跺着金莲抓了凤箫的手,又抽抽嗒嗒的哭起来。
凤箫拿了手帕子与她拭泪道:“锦奴乖乖的,听大哥说两句可好?”锦奴连连的抽着气点了点头。凤箫一面与她拍背顺气,一面对凤弦道:“昨日之事你为何昨日不说?你今日从外头回来才想起了吗?可见她说的原也不错。你说实话,可是与太子闹了意见?”凤弦见瞒不过只得承认了。锦奴得了理一发的不依起来,凤箫安抚她几句又对凤弦道:“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且不论你借题发挥,想出自己的一口闷气。纵然三姐有什么错,上面还有父母在堂,也轮不到你动手打她。倘或我不曾赶到,你一时打坏了她可怎么好?做哥哥的自然是该管教她,可你不是也有错吗?既如此,你先与她陪个不是我再说她不迟。”凤弦哪里肯低头,只在那边坐着不动。锦奴摇着凤箫的手道:“大哥哥你看他!”凤箫拍了拍她又等了会儿,还不见凤弦起身,轻轻叹气道:“我竟忘了庶子的身份,真是自不……”凤弦忙起身过来道:“哥哥明知我未有此意,又何必……与她赔礼岂不愈发纵了她?”凤箫道:“她有错我自然晓得说她,你只管与她赔了不是到那边坐着。”凤弦见锦奴斜眼望着自己,脸上颇有些得意,狠瞪她一眼勉强作了一揖,转身往椅中背身而坐。
锦奴见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哪里肯罢休,拉着凤箫哼哼唧唧的道:“哥哥他打我。”凤箫正色道:“他打你固然不对,你就一点没有错吗?”锦奴微微的嘟起了小嘴儿。凤箫接着道:“你好奇四公子的长相,原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该不守闺训跑去窥看,岂不有失你的身份?”见她拿帕子遮了脸又抽泣起来,凤箫方才缓和了颜色柔声道:“好了好了,下次万万不可了。”锦奴撇着嘴小声嘀咕道:“哥哥只是偏心他。”凤箫含笑伸了手指,在她红艳艳的小嘴儿上一刮道:“翘得都快拴住马了。真是好心无好报,你若再闹让大娘知道了,我可真救不了你了。”锦奴经他提醒果然收了眼泪,委委屈屈的坐在那儿。凤箫在一旁逗弄她道:“你若实在气不平,便将你二哥下月的月钱全归你可好?”见她撇嘴不作声,又道:“索性连我的也一并与你可好?”锦奴起身蹙眉道:“我又不是财迷!”说罢扭头儿便走。路过凤弦身边,停下重重地哼了一声。凤弦横了她一眼气鼓鼓的掉转头去。
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凤弦等了许久不见兄长说话,扭头看时,正好与凤箫的目光撞在一处。自问不曾做亏心事,却没来由的一阵忐忑不安。凤箫招手将他唤至身边坐下道:“你与太子究竟为了何事闹意见?可方便同我讲吗?”凤弦笑一笑道:“只为着昨儿没替他说话他便恼了,无甚要紧的哥哥不必在意。”凤箫也不逼他,只管继续盯着他看。凤弦实在被他看地坐不住了,干笑道:“哥哥要问我什么?”凤箫望着他缓缓地道:“‘守真’是谁?”那般舒缓的声音,在凤弦听来竟如炸雷。
方要问他怎么知道的,又强自忍住了。此话一但问出去便是不打自招。可他即便不问,也被他的神态出卖了。凤箫知道他不会轻易说出来,握了他的手道:“你我虽非一母所生,好歹也做了多年的兄弟。若有不便禀明父母之事,若你还信得过我,只管来与我说。你身在其中,正所谓当局者迷。总得有个局外之人与你点明厉害,哪怕是排遣排遣也好啊。”凤弦纵然感激他待自己之心,毕竟此事委实难于启齿,只得默默垂首不语。<a
☆、第十三回 朝雨园芳华试晴池 送别离时鸣惹祸端
却说这无极国中,男子二十方行冠礼。若是遇着婚娶而年岁未及者,便可在吉日定下后提前择期举行。
因晴池去到军营当差次日将要离京,令德便提前与他行过此礼。令德素来不喜排场,京中又无亲戚,只邀了几位挚友,并晴池在太学的几位师尊学友前来观礼。日子虽急切了些,难得芳华一件一件竟办得十分齐整,仪式简单却不失庄重。那晴池将散于脑后的乌丝梳起,戴了幞头帽子,愈发显得身姿挺拔倜傥风流。芳华在一旁看着自然替他欢喜。忽而不知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险些笑出了声,慌忙颔首极力忍住了。眸光闪动间显得很是俏皮可爱,惹得晴池一班好友对他暗中不住的窥望。他们很少入府玩耍,亦从未见过这位容貌异于常人的四公子。眼下见到了真人,想着坊间对他的诸般谣传,果然便应证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话。
用过午饭,晴池偷空拉着芳华,往曲径通幽之处散步,问他适才何故发笑?芳华见左右无人,暗暗往后退一步道:“我方才见三哥束发,便想起……想起那些要做新娘的女子们,开脸上头的样……啊!”晴池一把将正要逃开的方华抓在手中,故意呲着牙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我听!”芳华眼见他两只手,往自家肋下招呼过来,吓得一把捉了笑道:“三哥如今方行过礼便要打兄弟,你那师尊学友都看着了……啊……哈哈……哥哥我……我错了,真错了!”晴池见他笑的软倒在自己怀中。方要趁着无人打搅,与他说上几句体己话。忽听有人叫道:“三公子,诸位先生唤你过去了。”二人扭头一看,却是时鸣立在不远处的树旁。晴池暗道了声多事,只得扶芳华站好,先往前面去了。
时鸣见他走远了,赶紧过来问芳华与他讲些什么?芳华与他说了,时鸣也撑不住一阵好笑道:“亏你想得出来。”话锋一转小心的道:“小人有句话想对公子讲。”芳华听他换了口气,以为出了什么事,只听他道“一家子,兄弟们亲密无间打打闹闹是常事。如今,诸位公子都长大成人了,若还像幼时一般拉扯嬉闹……嗯……委实……委实有些不太庄重,外人看着也……也不甚雅观。若让那起小人到处肆意渲染造谣……岂不毁了二位公子的名声。小人……”芳华不待他讲完,便吃惊的望着他道:“伴伴,你……你莫不是大暑天的热糊涂了?满嘴尽都说些什么?我们是孪生子年岁又相仿,自然比那两位哥哥要亲近些,自幼都拉扯玩笑惯了,你怎么……怎么会往那歪处想了?”
话已至此时鸣索性将它挑明,撩衣跪下道:“并非小人龌龊存着这些下流想法。公子只往坠楼那日去想,三公子是否……是否……亲过你?”芳华愣了一下,低头沉思片刻,果然想起是有怎么一回事。不过,倾刻间就变了脸,盯着时鸣道:“你……你竟在门外偷窥?”时鸣叩头道:“那日,小人委实是无心之举,请公子原谅。”芳华怒道:“那日是无心之举,方才算什么?你不是一路跟来的吗?你想看什么?”时鸣见他气得不轻,想着昨日才有些中暑,忙起身来抚他的背。不想,竟被芳华一把推开道:“我的身份尴尬,此生便是要孤老一世的。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放纵自己。曼说他是与我有血缘的亲哥哥,便是那毫不相干的外人,我也不会做出丧性败德之事,更不会辱没了门风。”时鸣慌得拉了他的手,复又跪下道:“公子你莫恼,全都是小人之过。小人……小人委实怕公子吃了亏……”方华拂开他的手退后一步道:“我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还是不辨是非的傻子?我……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也别一天到晚的盯着我不放。即刻起,我到哪里去就不劳伴伴辛苦跟着了,有采茗就好。伴伴服侍我多年,也该享享清福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去了。
时鸣有些发蒙,跪在那儿好半天没缓过来。直到一个家人路过才上前将他拍醒。瞧着时鸣失魂落魄的消失在蜿蜒的小径上,那家人也被弄糊涂了。
晚间,芳华去到晴池房中亲自与他打点行装。不知是故意与时鸣怄气,还是别有意图,竟邀了晴池往自己房中同寝。晴池虽感意外心中却是极欢喜的,与芳华各自沐浴已毕,并头躺在床上说着话,至三更时分兄弟二人才熄灯安寝。
那晴池待芳华睡熟了,慢慢在他身侧撑起身子,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的脸。从发际到额头,从眉眼至两腮,目光最后落在微微翘起的唇上。记得那一日偷香不成,好不令人懊恼。如今,他就乖乖的,毫无戒备的躺在自己身边。这是自长大后第一次与他同床共寝,只怕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晴池已经听见自己的心“咚咚”地跳得越来越快。
他缓缓的躺下,缓缓的调整着呼吸。片刻后再次撑起身子,小心的吻向那窥视已久的唇瓣。晴池毕竟是个青春懵懂的半大孩子,只知道用自己的唇轻轻的碰触,温柔的摩擦。感觉味道甜甜的,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爽与洁净。床前紫绡帐高悬于金钩之上,朦胧的月光隐隐的透进来。晴池望着芳华泛着柔光的脖颈,一直延伸到微微松开的衣领下。他情已动,此刻渐渐的便有些把持不住。犹豫再三,还是颤颤地伸出了手。
芳华忽然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闭着眼睛翻身向外而卧。晴池方才还意乱情迷,此刻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人也清醒过来。望着那个背影,一面暗骂自己禽兽不如,一面伸了手在腿上,下死劲儿的很掐几把。
少时,晴池见芳华依旧睡得很沉,轻轻下地往外间屋坐下。先还忍得住,到后来便埋首臂间,无声的抽泣起来。
芳华慢慢睁开眼,眼神清明中带着几许震惊,几许忧虑。眉头紧紧的拧在一处,咬着唇暗自道:“我是你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