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忘之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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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难忘之续前缘-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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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池故意落在人后,趁人不备,用脚尖儿踢起地上的石子,直打忆昔腿上的阴谷穴。那石子去得飞快,忆昔刚好将手背在身后。千丝万缕的拂尘像是长了眼,正好将它扫到了一边。忆昔掏出手帕作势擦汗道:“才入夏便这般燥热,难怪那些年轻后生们心气浮躁了。”令德不知何意侧头望他一眼。忆昔也不说破,仍往前面走去。晴池方才使了十分之力,竟被他无声无息的化解。虽心中还是不服,对他的轻视之心倒去了几分。只是暗中可惜,没有机会与他真刀真枪的一较高下。
  众人方至大门口,林溪已命人备好了车驾等候。东城禁足在自家院子里不得出来,着了小柳传话与芳华,叮嘱他见了圣驾务必谨言慎行。芳华点了点头,让他回话与东城,说已记下了,让他只管放心。
  转过身来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的桂咏歌,快步上前道:“桂兄怎的来了?”咏歌时常往宫中与圣人请安,自然认得忆昔。又见左郡王也出来了,忙上前见礼。芳华将要入宫的事说与他知道,咏歌拿了本书递过去道:“你要的书我与你寻来了。”芳华大喜,一面道谢,一面将书交予九江道:“拿到朝雨园去,叫他们替我好生收着,等回来我要看的。”又向咏歌致歉道:“委实的不凑巧,叫桂兄大暑天白跑一趟。其实唤下人送过来便是,又何必亲自来一趟了?”咏歌虽觉扫兴,面上却半分未露,笑道:“既已相识又都住在京中,还怕日后不能见面吗?官家召见是大事,不可耽搁了快些去吧。”一面说,一面向令德与忆昔拱手告辞而去。
  令德问起芳华如何结识咏歌的?走在最后的晴池道:“跟着二哥去赴了回宴,自然便认得了,只怕还有其他的‘仁兄仁弟’也未可知呢。”忆昔忽然捂着腮抽了口气,林溪问他怎么了?忆昔勉强笑道:“也不知谁说的,叫署日多吃些酸的苦的。我今儿早上吃了碗冷淘,偏是醋搁多了些,咝,这会子觉的牙快倒了。”说罢微微侧过脸去,似笑非笑的瞄了晴池一眼。晴池心下有些吃惊,故作镇定的抬眼与他对视。忆昔暗自发笑道:“我就算够离经叛道的,不想,这里还有比我更出格的,竟对亲手足动了邪念。哼哼,但不知可是两厢情愿吗?大舅兄拿四公子当宝贝一般守着,他竟没有看出来?”想到这里按着嘴角儿,眼珠滴溜溜儿的在芳华与晴池身上来回打转儿。正自乱七八糟的想着,陡然看见时鸣的目光狠狠地斩将过来,慌得立时转过头去,心里忍不住暗骂自己没出息。官儿比他大,武艺比他强,两军阵前杀敌无数,怎的偏生就怕他了?
  这里,令德与芳华上了车,郡王仪卫一一排开。前呼后拥,浩浩荡荡直奔皇城而来。
  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芳华正与父亲闲话君上。猛听得外头一片哭声渐行渐近,那里面似乎还夹杂着婴儿,幼子的啼哭。芳华急掀纱幔往外看去,只见不远处一队人马,乱哄哄的押着二三十只大木笼过来,里面坐的尽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妇人与幼童。一个个或啼哭不止,或睁着暗淡无光的眼睛木然发呆愣。那些孩子最大的莫过十二三岁,最小的尚未断乳。紧紧的依偎在各自母亲怀中,瞪着惊恐的眸子,望着笼外陌生的一切。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尚在母亲怀中撒娇,被四五个妈妈,女使百般呵护着往园中玩耍。下一刻便天塌地陷,一群恶人冲入府来,拿下所有的家人。将自己与母亲,奶娘像牲口一般关进笼中,拉着在街上行走。外头的人向他们指点咒骂,甚至吐口水,掷石块儿,表情嫌恶至极。似乎听得有人高叫“官家真乃有道明君,为佑泽百姓除此恶贼,真真大快人心!”母亲尽量的用身子将自己护在怀中,低头小声抽泣道,可怜爹爹尚不知情便被牵连进来,这天大的冤枉向谁诉去?
  军士们被吵得烦了,用刀背着力拍打着木笼,大声呵斥不叫啼哭。谁知适得其反,军士们凶神恶煞的样子,倒将没有哭泣的孩子吓得大哭起来。街旁围观的百姓拥堵不堪,都指指点点大加评论。有看着妇孺可怜为之叹息的,亦有幸灾乐祸,连道老天有眼报应不爽的。
  京城街道虽然宽阔,抵不过看热闹的人多,郡王的车驾被阻在了当街不能动弹。殿前司马军都虞侯胡寒窗,正是东城好友胡飞雨之父。他认出前面是升平郡王的车驾。因令德出入向来只乘马不坐车轿,此时已过了上朝的时辰。又看见忆昔领着几个中贵人策马相随不由得一愣。
  不及上前见礼,只见马车上急匆匆跳下一位垂发少年,三步两步冲至一木笼处,奋力推开正要动粗的黑壮军士。转身张开双臂护住笼中的一对母子,仰首对那军士喝道:“纵然佑泽节度使犯下十恶不赦之大罪,与这些妇孺何干?无缘无故受人牵连,你叫她们心中如何不怨?又怎能不哭?倘或此刻笼中关的是你,你难到肯心无怨言俯首任诛吗?”那军士只顾打人,不曾看见这少年是从哪儿跑出来的。虽见他穿戴不凡,却压不住气冲牛斗,瞪圆二目提刀便砍。
  百姓与那笼中的妇人们唬的尖声惊叫,寒窗见到少年的容貌,多少猜到些他的身份。寒窗原是令德的手下,又蒙他慧眼识英相官家举荐,寒窗对他十分的恭敬。听说此子郡王颇多溺爱,若是命丧于此,日还有何面目再见他?只怕到时官家也饶不过。想到这里顿时吓得冷汗直冒。一面大叫住手,一面飞身冲了过去。没等跑两步,忽见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紧接着,那军士“哎呦”一声,举刀瞪眼的立在当地,一动也动不了了。炙热的阳光将刀背照的雪亮,刀口离芳华的脸不过寸余。他虽也害怕的腿发抖,却仍死死地挡在木笼前半步不退。刀背上的光晃得他眯起了双眼,望着近在眼前的刀口,还有那古怪的军士,芳华也不敢贸然乱动。
  忆昔先抢至近前,伸手将刀拿下。尚不及开口询问,令德与时鸣便冲了过来。三个人六只眼,将芳华好好儿看了看,见并无伤到哪里这才放下了心。寒窗擦了擦脸上的汗,向着令德连道得罪。有中贵将落于那军士身旁的拂尘交到忆昔手上,寒窗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赞了声好功夫。令德亦向忆昔连声道谢,就连时鸣也对他微微一躬身。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让忆昔有些措手不及。不知怎的,心下微微有些激动。
  令德与芳华做了引荐,又亲自向寒窗致歉。本想带芳华离去,芳华却执意不肯。转身来在木笼前,拿了自家的帕子递进去道:“这个是干净的,请娘子将伤口裹一裹吧。”里面的那位娘子不过二十三四岁,肩头衣衫破损,有丝丝血水渗出来。怀中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孩子,脸埋在母亲怀中瑟瑟发抖。那娘子颤颤地接过帕子,才道了声谢,想着再过几日便要与自己的孩儿命赴黄泉,由不得双泪交流。
  芳华向寒窗施礼道:“方才小侄在车上听爹爹说,佑泽节度使巧取豪夺鱼肉百姓。又查出他与依丹,夜蓝两国官员有书信来往。官家震怒,依律当夷三族。”令德大声呵斥道:“黄口孺子,国家大事也是你可议论的吗?还不回去!”芳华想是急了,大声道:“爹爹忘了吗,儿子虽然年少,好歹也是举人出身,这国家大事我为何说不得?”话音未落,那木笼中的娘子放下幼儿,跪在里面叫道:“郡王救命啊!”两旁的军士都吆喝起来。那娘子看着芳华便像见到一丝曙光,为了自家孩儿能活命,也顾不得羞怯了。抓着木栏大声哭叫道:“奴家余氏,乃佑泽节度使赵昕之妻妹。奴家与节度使夫人并非同母所生,奴家母亲只是家中不得宠的小妾。奴家的丈夫于前年病故了,家中无有人可依靠,只得回来与母亲同住,不想竟祸从天降。”说到此又恨又痛,若不是强忍着,只怕是说不出话了。
  余氏接着道“他们繁华时便厌弃奴家母女,如今获了罪便要拉上奴家母女陪葬吗?奴家母女足不出户,什么也不晓得?母亲不堪惊吓已在途中病故,可怜奴家的丈夫一脉单传,只留下这一点骨血。奴家愿意去死,求郡王大发慈悲之心,救救我的孩儿吧!”她此话一出口不打紧,惹得一旁几架木笼中的妇人们都哭求起来,一时场面显得有些混乱。
  余氏见芳华立在木笼前,伸出手抓着他的衣袍哭道:“公子救救奴家的孩儿吧,他……他还不满三岁呀。公子,公子,救命啊!”芳华被她拉的一晃。时鸣伸手欲推开她,余氏如溺水之人抓着救生草,拼死不松手,再三的哭求芳华。时鸣实不忍动手打她,劝道:“你这妇人好不晓事,公子并非朝廷官员,你求他何用?”忆昔道:“此乃太祖皇帝立下的律法谁敢改动?”又对芳华道:“四公子莫要因此连累家人。赵昕民愤极大,况此事已然定案,若要更改群臣也会不服的。”
  芳华暗道:“何必与他在这里费口舌?此事唯官家方能做主。”想到此,扯下腰间的五花狮头金鱼佩递与余氏,让她高高举起。面对寒窗大声叫道:“此玉佩乃官家亲赐,待小侄去向官家进言。但不知她们几时问斩?”寒窗不料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举动,回首看着令德听他示下。
  令德此时忽然变得异常平静,望着芳华缓缓来至他面前道:“你可知此事若不成是什么结果吗?”芳华低首沉默许久。正当令德已打算牵他回去了,芳华忽然郑重的跪下,叩头道:“儿子愿一人领死绝不牵连家人。”令德深深的望着他的眼睛道:“天威难测,不是你说怎样便怎样的。你到忍心,让全家人为你今日之冲动枉送了性命。”芳华道:“官家是位仁君,这是爹爹亲口对儿子说的,难道有假不成?”令德道:“你就不怕死吗?”芳华又一次沉默了。
  余氏的儿子忽然在一旁,口齿不清的叫了声“娘”。芳华侧头望去,正好与那小儿四目相对。这般小的孩子便要面临死亡,恰如枝头才发的花蕾,顷刻间便被暴雨打落泥中。余氏望着他呜咽道:“公子若能救了奴家的孩儿,奴家在九泉也感公子的大恩了。”说罢连连叩首不止。
  芳华将他母子再望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注视着令德道:“儿子一生下来便锦衣玉食,享了十多年的人间富贵。只可惜这个身子不争气,与其默默无闻,不知哪天就病故了。莫如为大义而死,儿子死得其所。所幸,上面还有三位哥哥替儿子在爹爹跟前尽孝,儿子也可略放下些心。”令德道:“四郎,你可是想好了?君前无戏言,官家不会拿你做孩子看待,自然,你的话也不会被当成童言无忌。到那时,爹爹为了一家人的性命便顾不得你了。你……”芳华抓了父亲的衣袍,仰视着他的脸道:“是儿子不孝在先,又怎么会对爹爹有怨言?”令德面上渐渐露出笑容,连道了几声好孩子扶了芳华起身。
  寒窗不知令德究竟是什么意思,走过来请他明示。令德吩咐他先将人押入刑部大牢,不许打骂凌辱。横竖三日后才行刑,三日之内必有结果。又故意提高声音对余氏道:“这五花狮头金鱼佩,是我儿亲手交与你的,你可要放仔细了。”余氏见有了眉目,直喜得在里面连哭带拜。其他的人也像是看到了希望,各自在笼中对令德父子顶礼膜拜起来。
  一路行来,芳华却无心观赏外面的景致,恨不能插翅便能见到君上。待车驾抵达承天门,父子二人下了车。由忆昔做前导,途经永安门、定武门、安礼门,入通明门来在昭德殿外。芳华已累得满面绯红微微带喘,时鸣赶紧上前将他扶住,拿了帕子与他拭着脸上的汗。
  思政宫使薛上林早就候在大殿之外。一面打量这位传闻中的左四公子,一面命小黄们奉上茶来请郡王父子解渴。忆昔先入殿复旨,过了会子,另有小黄们出来请令德父子进去。
  在家时,芳华还一心想着,要好好儿瞧瞧这位“亲切”的君王。如今正事当前哪里还有这个心思?随着父亲大礼参拜,静静的跪伏于地。微微转动眼珠,瞥见四周的小黄们都退出殿去。有人自上面先急后缓的走过来,芳华略一抬眼,面前是一双青缎云头布鞋,一只细白的手向着自己伸过来。芳华愣了愣,缓缓的直起身子,眼前之人身量高挑,约莫三十出头未曾蓄须。头戴青莲色逍遥巾,身着玉色兰花广袖衫。
  殿中格外安静,阳光透过窗户上的镂雕缝隙,将置于石榴盘中的冰山,照得五光十色煞是好看。芳华仰首与这个男子对视着,心下暗道:“三哥果然不曾骗我。若论太子之美张扬绚丽光彩夺目。凤弦之美,如湖边翠竹,雪里红梅清新怡人。而官家之美,似蚌中藏珠光华内敛,海上明月幽静凄冷,最是耐人寻味的。”
  令德见他二人只顾互相痴看,君上的眼圈儿已有些发红,忙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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