跡部心烦意乱地把五人撵去餐厅解决温饱,定了定神又一头扎进书房。
趁人都在,柳生在餐桌上抓住时机提出联合作战的方针,言语隐晦,态度明确,在座都是聪明人,静思许久俱默认了。幸村有节奏地缓缓敲着桌面,似笑非笑道“我认为,还是等人齐了再继续比较好。”
柳生一顿,了然道“是我疏忽了,的确要通知一下柳才对。”
“柳莲二?”幸村怔了片刻,随即苦笑“我说的是真田。”
喀嚓……忍足手中的一双红木筷子应声而断,他半垂着脸,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却都知道他的脸色恐怕不会很好看。
仁王面色铁青,这些人什么时候跟跡部暗通款曲他都不知道,若是任其继续发展下去,他们想都不要想共享!直接死心放弃算了!
“还有谁?到底还有谁?!”仁王拍案而起,目眦尽裂地扫过桌上一干人等,恨不得扑上去一一咬死。
难堪的沉默。没有人接话。仁王修习内功时日尚短,怒发冲冠暴起的气势虽然不甚强烈,对忍足以外的其它三人却冲击不小。手塚还好,死死咬牙堪堪顶住,幸村和柳生竟只能勉力扶住椅子冷汗涔涔,望向仁王的眼神俱是骇然震惊。
“仁王,适可而止。”忍足抬起头来,冷眼睨向狼狈不堪的三人,眼底满蕴阴霾“这个领头人,忍足侑士斗胆自荐了,哪位有异议请提。”
仁王忿忿收了滔天怒焰抿着嘴不说话,幸村等三人暗暗握拳,掌心一片湿漉漉的滑腻,却是谁也发不出反对的声音来。
“既然没有异议,那么,过两天关东大赛决赛结束后,我们找个地方全体聚一下”忍足面无表情地扶了扶眼镜,关西腔愈加肃穆“不接受任何理由缺席。”
幸村垂下眼睑,掩去眼底一抹不甘,无声认同。
“我去和高木管家说一声,让人整理出四间客房”忍足优雅地站起身离开座位,回过头意味深长地撇一眼仁王,沉声道“今晚的归属权抓阉决定,如何?”
各凭运气么?仁王明亮的眸子黯了黯,勉强撑起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没问题啊,反正小景今晚不一定有空睡觉。”
忍足耸耸肩不置可否,迈步离席。正因为想到跡部晚上很有可能又忙着那些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他才放心大胆提议抓阉,要不,他怎会那么圣母好心给他人殷勤作嫁。
相较楼下的暗流激涌,跡部考虑的是当日给田中建司强加的禁制,过了今晚,田中成了疯子的消息将会传出,山口组就要乱了,在医院名为疗养实为一直用麻醉剂给手腕镇痛的田中纯子还在巴望一星期后的解药吧?跡部不敢懈怠,早对这两人安排了严密的监视,只怕有人狗急跳墙牵连到旁人。
这些事情跡部并无避讳,忍足前次亦略有耳闻,只是知之不详,他心知自己插不上手,想着不给人添乱就好,默默关注事态进展。他运气不错,五人抓阉时拔了头筹,在其余四人发红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进了帝王寝宫。
跡部很晚才接到田中建司在大阪突然发狂枪杀下属的详细报告,这才吁了一口气。他是第一次用移魂延时催眠,并没有十足把握完全奏效,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么下一步就该是密切盯梢田中纯子会采取什么措施自救了。那只手总不能一直麻醉着,久了一样会废掉。跡部无法避免地回想起那天看到的场景,阴鸷地沉下脸,怪不得他出手太狠,是那个女人该死!
在浴池里呆坐了半天,水都开始凉了,忍足才慢腾腾地爬起来擦身。不出所料,跡部果然没有回房,忍足无法,只好套上睡袍去书房逮人。这已经成了让跡部睡觉的潜规则,只要没人去闹,他就不会自觉回房就寝。忍足无奈地思忖,或许他真的应该挑间客房搬过来,哪怕只是为了充当大爷的定时闹钟也好。
如同以往无数次的落败,跡部拗不过忍足,乖乖被牵着回房。看着空空如也除了两人再无第三者的卧房,跡部没有问为什么,他并不清楚少年们私下定了什么协议,他不想就这件事再行追究,逃避也好,懦弱也罢,少年们总有一天会明白,他这种自私冷情的人根本不值得托付终生,到时候,就算是缘尽了吧。跡部拥紧忍足的脖子,无力地承受这厮每次睡前都乐此不疲的缺痒运动,昏沉地想着,将来怎么样都好,至少现在,他很幸福,不是么?
田中纯子很惶恐,她那个像毒蛇一样阴狠滑溜冷血的父亲居然疯了?她并不怀疑事情的真伪,因为是父亲的心腹亲自将人送进了日本最权威的精神病院,已被医院鉴定列为重度危险病患。她无法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那个仿佛机器人般冷酷无情的男人疯狂,谁也说不出个之所以然,事情就更扑朔迷离。没有来由的,她想到了跡部,那双流光溢彩的紫灰色凤眸在看着她的时候不含任何感情,仿佛在看一件死物,这甚至比父亲时常泛着冷光的眼神更教人绝望,她有理由相信,一定是这个带着神秘诡谲气息的少年暗算了父亲!田中纯子左手抚上毫无知觉的右手肘,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该将主意打到跡部家头上,只因为心底丑陋的贪婪,他们父女俩成为了跡部家族历练子孙的靶子,输得一败涂地。
还能奢望什么呢,只怕跡部景吾从未想过真的兑现给她劳什子解药,在尊贵骄傲的少年眼中,她这种跳梁小丑真的很碍眼吧,可笑她竟然自以为是地绑架了他宠爱的人,以为给人抹上污点就能除去威胁,太天真了!触及少年帝王的逆鳞,她和父亲居然还一错再错对他软硬兼施,认为他必是忌惮黑社会残暴的手段,却从来没有想过,人家根本无所畏惧,报复手段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还让人半点把柄都抓不到……田中纯子惨然一笑,最可怕的是,即使被废了一只手,她仍对少年念念不忘,仍殷殷期盼他能心软回头……可是她凭什么?她有什么资格?哈哈!真是太好笑了,田中无声大笑,眼泪落得又快又急,视线模糊中好像看到窗外有个万分熟悉的身影在向自己招手,她鬼使神差地一步步爬过去……
继田中建司住进精神病院重症病房严加监管之后,田中纯子坠楼自杀当场领便当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东京跡部宅。
'82'天使在人间——小王子番
在帝王的世界里,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他曾经以为,于己而言,所有人都是过客,于是报应地成为了那个人的过客。
桀骜,狂妄,不通礼节。在老头子年复一年的恶劣教育磨砺下,越前龙马便是以这样一副不容于常人的姿态从美国来到日本。
拜那个狷狂无赖的父亲所赐,除了网球,没有任何人事能引起他的注意,小小少年心底里如废弃古井般空落蛮荒,他不会羡慕,不懂欢乐,他的童年没有玩闹,没有朋友,只有浑圆泛灰的小黄球来了又去反反复复。
他一直觉得,只有自己才能打败那个强大到可怕的臭老头,尽管他已经逐渐明白这些年的戏弄和挑衅都是出于那老头另类的关怀和教导,他也坚信总有一天,他会成长为足以战胜当年不败神话的那个男人。这个信念支持他走过了多少个身心疲累得想要放弃的日夜,一次次的跌倒,又一次次的爬起,他不过是想要亲手打碎名为父亲那个男人脸上可恶的嘲笑,不过是想要证明自己也可以站在高处笑得张扬。
可是没等他长大,越前南次郎却已经输了。龙马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就输了?老头虽然没说,他却也看得出来,这男人非但没有沮丧,反而更斗志昂扬起来,仿佛蛰伏十几年来等的就是这一败,神话已经寂寞得太久,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激起胸中波澜的对手,只是不知为何,迟迟不见老头出手回敬些什么?他顶着压力辛勤陪练数周,百思不得其解。
龙马在青春学园安定下来,学长们都很关照,对他不讨喜的个性丝毫不以为意,他能看透菊丸英二开朗热情下敏感纤细的内心,他能猜到不二周助温和微笑下狡黠无害的小手腕,他也能察出手塚部长严肃冷漠的表面下深埋的认真和激情,社团里一片和乐融融,让人舍不得只作短暂停驻。
就在龙马几乎要沉溺在那些陌生温暖里不愿抽离的时候,事情因着一次异地合宿出现了转折。
他就是打破臭老头十年神话的跡部景吾。龙马瞪大墨绿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一袭白衣长袍秀发飘扬的美丽少年,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一个唯一堪与之比肩的词——天使。
龙马觉得他被天使蛊惑了,合宿第一天,人人都在忙着适应新环境,他满脑子乱糟糟的全是少年傲然雅贵的容颜,一会儿质疑老头上次是不是折服在人家的美貌下才失手一败涂地,一会儿又自我否定这种荒谬的揣测,以至于第一场的抽签赛,他懵懂着轻而易举地输在忍足手下,还茫然不知所谓。直到翌日少年仿若从天而降般恣意挥舞轻盈如絮的身手,那天衣无缝似的极至炫彩眩花了一干人等的眼,等到之后臭老头衣冠楚楚地出现在面前,他才从臆想中猛然回神。
若不是那张脸看了十几年太过熟悉,龙马几乎认不出来这个貌似风度翩翩的男子就是自家散漫猥琐吊儿郎当的父亲,乍看之下惊悚得很,这人以这种诡异的造型出现在此处到底是想干什么?
龙马摸不透男人的心思,慢慢收了心训练,一面提防擅长搞怪的父亲出其不意玩什么花招,一面跟着众人费劲琢磨冰帝正选们不藏私传授的几个古怪招式,对自家老爸状似无聊却暗地照样比划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期间不乏提到那个天使少年,冰帝那几人俱是语带崇敬面带憧憬,每次都是‘跡部部长说……’‘跡部部长不喜欢……’‘跡部部长怎么样怎么样……’,话里行间满是毫不掩饰的信任和依赖,龙马一一记在心里,默默勾勒出一个形象渐渐丰满的无双帝王。
守望了一天又一天,那少年却没有再出现,连据说还在住院的立海大部长都每天按时到场监督,那人把老头子丢来当教练就放心对他们不闻不问了?龙马憋了一肚子闷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一心迁责某校部长的薄情寡义不负责任。他当时却是没有深思,连冰帝队员都只专心训练毫无怨言,他一个外人又怎能无故对其如何行事而不满?
合宿最后一天,不知道老头子突然抽的什么风,竟雄赳赳气昂昂地扛了球拍去挑战冰帝那个黑大个子,这么掉价的事情亏他干得出来!龙马怒其不争地攥紧拳头夹在人群中冷眼观望,只见场上上演了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模仿秀,而自家老爸的处境却是每况愈下,显然是对方给了十足面子吊着比分。龙马诧异之余感到满心惊怖,他本以为能够打败老爸的只有跡部,没有料到冰帝似乎每一个都实力深不可测,他们父子俩终究是井底之蛙了么?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需要他去征服的屏障还有无数……
龙马已经认定老头子会输,只觉得等待结果的过程无比漫长,他不忍看那个男人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那一刻他甚至怀念男人平日嘲讽欠扁的表情,至少比现在隐隐崩裂焦虑的状态让他安心。
没有想到手塚部长能找来跡部救场,也没有想到,那可恶的臭老头竟毫不迟疑将他推给跡部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更没有想到,跡部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一句“本大爷不喜欢照顾小鬼”彻底引爆他几日来积了满腔的委屈不满,在天使心目中,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鬼吗?难怪自始至终他从未被正眼相待,一瞬间,不甘、焦灼、愤怒和不明所以的憋屈涌上心头,斜刺里看到跡部身后一行姿态各异目色沉沉的冰帝诸将,不知怎的就破口而出那个连他自己也
觉莫名其妙的绰号。
猴子山大王。真是个很不华丽的称号,莫怪跡部当时一脸的惊愕不敢置信。他那时并不知道,那是他们唯一的交谈,竟是这样谶语般的赌气之语。他不要照顾他,他不要他照顾,于是此去经年,他们被诅咒一样互不相干。
合宿结束之后,所有人都没有再见到跡部,只有立海大的仁王和冰帝的黑大个给众人送行。龙马很失望,此番一别,再见面就要到关东大赛了。说不清心头萦绕的懊悔和渴望是什么感觉,也许,有过那么一刹那,他是想过要主动去道歉的,他想告诉跡部他只是一时口误,他想说就算是猴子,少年也是最美的那一只。
在回程的路上被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龙马愈加难受,没有人告诉他,在别墅餐厅里吃到的美味蛋糕是跡部亲手做的,没有人告诉他,之所以没有参与训练是因为跡部工作太忙,更没有人告诉他,跡部已经累得连给众人送行都做不到……所有人都能体谅,为什么只有他向少年发难?跡部说的没错,果然他还是个不通世事的小鬼吧。
那少年甚至还厌食!龙马几乎要哭,他第一次看清自己原来是这么自私的人,不但无视跡部寥寥几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