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中伤亡巨大,我们也无力在严寒中支撑,为了不被顽强的*消灭,我们必须向南逃回咸兴、兴南,但史密斯师长给我们的狼狈逃命加上一道冠免堂皇的命令:陆战队,向南进攻!菲波少校接到命令说,这简直是自欺欺人!我们向南进攻的最终目标是什么?难道是海上的我军舰吗?愚蠢之极的战略行为。
我和周无权搭乘运输伤员的飞机离去,只好紧跟着菲波少校,随着大部队向古土里进发,开始了我们的地狱之行,庞大的车队沿着山谷冒着周边中国人猛烈的狙击火力前行,道路被毁坏,走走停停,还不时得对付雪堆中突然跃出的高举着炸药包的*士兵,车队每前行一个轮长,就得付出一名陆战队员的生命。
地球末日般的战场上,枪声、炮声,夹杂着雪花的寒风的啸声,使我们乱成一团,不知道该怎么样躲避中国人射来的弹雨,只知道尽快向南,向南,再向南,直至能看到蔚蓝的大海,那里有通向温暖的家的诺亚方舟。
周被派到前锋的坦克部队,因为他熟知*的战术,并且能从电台截听*指挥官的通话,从而能尽快引导部队冲出这火炼狱的死亡山谷,据说他精湛的分析和指挥以及对*的刻骨仇恨为前锋部队的突破起了关键作用。我的身份特殊且尚未完全康复,有幸被菲波少校安排到他们指挥车后的一辆半履带装甲运兵车中。
车队行到一个峡谷中时被迫停了下来,周围的枪声极为激烈,我旁边一个年轻士兵刚找开观测孔向外张望发生了什么事时,一颗子弹准确的从孔中钻入他的双眉中间,从后脑勺穿出,四散迸飞的鲜血和平共处脑浆溅到了我的眼中和脸上。
我轻轻地擦去红色白色的浆体,甚至去闻了闻它的味道,静静地看着车里几个年轻士兵手忙脚乱的惊慌心情,这突然间,我没有一丝恐惧,我知道我早已麻木神经对死亡的招唤已无所谓了,我轻轻地将观察孔合上,本能地拿起了死者怀中尚有体温的M—1自动枪。
车队在猛烈的开火,装甲车上的机枪吼叫着,震的耳朵发木,车后连续的巨烈的爆炸又使它彻底地无声息了,许久,我们才打开车门,看到侧边山脚下的雪地中躺着十几具*士兵和美军士兵的尸体,我们车后的一辆运兵车和一辆运输车被不爱惜生命的*士兵用炸药包炸毁,燃烧的车体残骸中依稀能辨出几具亡者的黑色肢体,散发着焦尸的恶臭,菲波少校在喊我,我不知他说些什么,只木然地接过递来的厚重的避弹衣。
我们被阻在这里很长时间了,没有战事再发生,前方的山谷中却是枪声大作,一片火光,军医乔治中尉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浑身血淋淋的,显然刚抢险救完伤员,我笑嘻嘻地冲我打着招呼:“詹,我新学了一手,保证治好你的性无能,你的玛莲可会受不住的噢,”他的笑使得我从死神的严肃中挤出一丝笑容回应,并抢过他嘴 上的雪茄骂道:“去死吧,你才性无能呢!”他打了我一拳,急急地走了,还回头一笑——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真后悔,不该说这句不吉利的话!
天色快黑了,而我们还是呆在原地无法动弹,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在山谷中回响。
后面忽然枪声大作,同时能听见士兵们惊恐的乱喊声,一个上等兵站在车顶上观察了一阵,说可能是不远处的战地急救车被袭了,糟了,乔治不该出什么事吧,我一急,跳下车就往枪响的地方跑去,快到急救车时,一个士兵飞身将我压在雪地上,危险,他在我耳边大喊:狙击兵!*狙击兵!我们已经死了六个了!
我被士兵的身躯压得动弹不得,只好梗着脖子在雪地上大喊:乔治!听到了吗?乔治!你没事吧?!听到喊声,一个身影从雪地中撑起头来向我这边观望,恰巧这时远处落下一发炮弹,就在炮弹炸响的一霎间,我看见那身影的头盔下喷溅出红色的血花,撑起的头猛地扎进了雪中!
——我呆住了!
好厉害的狙击兵!听不见枪声,甚至看不见枪口的火光,那一定——一定是小士兵!那个英俊的中国小伙子,不!或许是圣女贞德般的女性,肯定还活着!一定就躲藏在不远处的某个雪堆中!
天哪!小士兵没有死,他还活着!
我猛然觉得自己异常激动,不能控制地流淌着热泪,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渐渐地我恢复了平静,恢复了理智,一个又一个喷溅着红白浆体的脸孔在我的眼前浮现,于是仇恨慢慢地在心中升腾凝聚,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虽然热泪仍在不自主地流着。
将我紧紧摁在雪地的士兵在大声喊喝着:找出那个狙击兵准确的位置!各坦克炮手注意!火力覆盖前方九十码的地域!目标,左,黑岩!……
一个士兵猫着腰从我们前方向坦克跑去了,压着我的士兵一把没抓住他,便大喊:蠢货!别乱跑!你会是第八个!……话音未落,又一发炮弹在远处炸响,在震耳的狂响中,猫腰小跑的士兵一头栽倒在地上,抽搐着,脖子上的鲜血喷溅出很高。
前方八十码!……黑色岩石左方十五码!……周围不断传出士兵们判断方位的喊声,坦克开炮了,前方雪地被炸成一片火海,几分钟后,硝烟散尽,雪地已面目全非,黑色岩石被轰掉一半。
士兵从我身上爬起,慢慢地向前挪动,最后他喊道:伙计们,没事了!那狙击兵死了!我看见一条血腿,他妈的,还有一只脚在动……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打断了他的话,刚爬起的我看见一点火光从岩石旁冒出,然后那士兵重重地再次将我压倒,他是第九个了,眉心处一个小血洞,沽沽淌着血,他的眼睛茫然的大睁着,死死的盯着我。
我看了一眼士兵,然后大喊:岩石后面!开炮!岩石后面!然后一股力量支撑着我将尸体推开,拿起了M—1自动枪。
开火!开火!我大喊着,用枪扫射着,周围所有的火器都朝那半截黑岩猛烈地开火,炮弹密集地射向黑岩,剧烈的爆炸中,我清晰地看见一个熟悉的瘦小的躯体被气浪抛在空中!
没错!我不会记错,那是小士兵瘦弱娇小的身躯,没错,是小士兵!……
我将枪口准确的瞄准小士兵的身影,闭上了眼,扣动着枪机,我的身躯随着射击的振动而振动!所有的子弹都顷泻完了,我仍扣动着枪机,脑海中却浮现着小士兵宁静而安详的脸,然后是周的身影,求求你!原谅我!原谅我!——这是战争!这就是战争!
我为了谁杀了谁?我杀了谁为了谁?
这就是战争?我别无选择?别无选择!
当一切都静止时,黑岩已不复存在了,焦黑的土地上荡然无存,我找不到一点一滴熟悉身影的痕迹,脑海中的痕迹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仇恨,仇恨,莫名的仇恨!
永别了!再生的小士兵!永别了!心中的小士兵!我茫然的睁着眼,这就是战争!我别无选择!我没有激动,也没有流泪,平静地呼吸着战争的味道,此刻,我已成为一名真正的士兵了!一个没有思维,没有人性的血肉杀手,只有仇恨,莫名的仇恨在心中激荡。
乔治中尉是在徒劳地抢救第三个中弹者时被击中的,也是眉心中弹,他闭着眼,面部毫无表情地躺在冰冷的雪地上,看着他静静地沉睡,我没有流泪转身走了。
车队在雪和火还有血的地狱中缓慢前行,战斗异常地惨烈,到处是火海,到处是*军队的军号声,喇叭声,哨子声和铜锣声,刺耳的音响令所有人毛发悚立,从白昼响到暗夜,又从暗夜响到白天,以至于听不见枪炮声,满脑子全部都是嘈杂颤栗的音响!我们双方反复冲杀,血水沸腾地流淌着,将坚硬的冰雪融化,好一场地狱中残酷的搏斗!只有当黑压压的机群向*的高地上投下不计其数的凝固汽油弹将所有的一切笼罩进火海后,战斗才会有片刻间隙,我手中一直把玩着那支小喇叭,只有抚摸着它,才会让我紧绷的神经略有松驰以适应这宁静的战斗间隙,同车的士兵们好奇地传着这支中国喇叭,却没人能有勇气吹响,当然也包括我。
我不能闭眼,一闭眼就想到了清冷死光下小士兵那张宁静安详的脸,这种脑海中莫名的幻觉甚至影响到向举着炸药包冲向公路的*士兵的射击,因为射击的震动又使我眼前浮现出小士兵瘦小的身影究竟是不是小士兵?我为什么朝他开枪?为什么?小士兵没有死?我杀死了他?……
我在这恍忽中不知过了几个白天黑夜,不知我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清冷的死光下,一波又一波的*士兵从雪地中钻出向我们冲杀过来……
在一个片刻的战斗间隙中,我边嚼着赖以维持的奶糖边把玩着小喇叭,周突然找到了我,看他的神色亦是恍忽,憔悴和木然,他大声问我急着找他有什么事,我茫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们,因为我并没有叫他呀。
噢,我喊过你吗?我也记不得了,我叫你能有什么事呢?噢,我实在了记不得了,我征征地抬头看着他,好半天想起了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忘了。
片刻之后,我问:谁让你回来找我呢?
——小士兵——他微弱飘忽的话音一出口,便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他显然从恍忽中骤然清醒,瞪圆了眼睛,满是无名的恐惧,我们俩霎时恐惧到了极点!我们惊恐地对望着,全身的毛发根根直立!脸色都刹那间变得雪白无一丝血色!
我俩清醒地张大嘴 互望着,直到菲波少校走来,他问:周,你怎么在这里?中国人在前面的山上炸石头干什么?
我们终于结束了惊恐的对望,周猛地趴在地上呕吐!我亦瘫软在地上随着呕吐!
车队冒着*的火力缓缓前行,我和周渐渐地恢复了理智,就在这时,前方峡谷传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声,能感觉地面剧烈的颤抖,车队又停了下来,不一会儿,消息传来,*军队用大量炸药将峡谷两边的山头炸塌,不仅堵住了去路,前锋的十几辆坦克和许多人被活埋了。
周的眼睛里放出一丝光芒,他盯着我说,谢天谢地,我逃过了一场劫难,奇迹,真是奇迹!神灵保佑我没被活埋!
不,我说,是小士兵救了你,但,但是我却亲手杀了他,周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抖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最好的txt下载网
九
历经了地狱的磨难,我们终于逃到了古土里,上帝保佑,除了极度虚弱外,我竟仍然无一处负重伤,真是又一个奇迹,圣诞节将要来临,而我们却在这个冰天雪地,战火纷飞的异国他乡倍受着煎熬。
所有人在问:我们为什么要在朝鲜这块土地作战?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与神秘的*军队打仗?我们为了祖国的什么利益而毫无怨言地献出了自己珍贵的生命?……
一个新兵回答说,为国家利益而战!这伟大的美国而战!为美国人民而战!他的回答铿锵有力,显得很有气概,但他幼稚的回答立刻被包括我和周在内的所有人的哄笑声淹没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坐着坦克突出中国人原始武器陷阱的新兵此刻正把毛毯铺在厚厚的冰雪上面以用来趴在上面向中国人射击,老兵们讥讽他:你以为这是在你的亚利桑那洲打击入侵的中国人吗?!他妈的!这里是朝鲜,我们在替韩国人毫无意义地充当炮灰!我们这下贱的生命为谁而死?——为美国政府?他妈的,他们正在家里喝着白兰地,搂着娘们儿乐着呢!……在哄笑和大声的讥骂声中,那年轻的士兵孤立无援,把枪扔在毯子上,回火堆旁烤火去了,直至战斗结束,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坐在冰块上把玩着那支小喇叭,几次试图去吹响它,可心里总是没有勇气,一个老兵瞅见了小喇叭,从我手中夺去看了看,擦了擦,然后不屑一顾地扔给我,说道:可怜的人,这不是金子,他从屁股后摸出一个黄灿灿的小碗向我炫耀,这才是金子做的!听,声音多好!我知道这名老兵曾经真正地为美国人民的利益战斗过——与日本人在硫磺岛上恶战了三天三夜,战功卓著,但遭受了战争刺激的神经不知为何对金子有着特殊的嗜好,便没去理会他,默默地用细韧的绳子将小喇叭系好,拴在脖子上!
蠢货!周不知何时坐在我身旁,冲着远去的老兵骂着,同时扔给我一个同样黄灿灿的小碗,这是铜做的,我没有应他的话,而是奇怪地看着它擦拭着一支破旧的步枪,枪身上带有枪瞄镜,这支狙击步枪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陌生。
“你猜得很对。”周擦着枪,并未抬头地说:“这就是小士兵的狙击步枪,枪里仅剩下两颗子弹,那次我以为你真的要弃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