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医生的救赎 第四章(9)
“他跟着我干什么?”陈晓兰边说边回头张望。
“看到没有?就是那个穿白衣服的,衣服上边还有两条绿杠。”王洪艳说道。
陈晓兰看见了,那男人长得高大魁梧,虎背熊腰,身高大约有米。
他跟着我干什么?会不会是误会,会不会是巧合?陈晓兰挂断电话,转弯快走几步,再回头看看,那男子也跟转弯紧走几步。她索性站在路边,想等那男人过去再走。没想到那个男子也站住了,看似乎漫不经心地观望来往的车辆,实际在注视着她。陈晓兰清楚了,他就是冲自己来的。
上午,陈晓兰配合稽查人员查了中草药,下午又查了医疗器械。在下午两三点钟左右,陈晓兰没事了,可以回家了。柴会群有会议要参加走了,刘丹有事也走了。陈晓兰几番跟稽查人员告别,没走多远又折回来。她希望这次稽查能有个结论性的东西。结论意味板上钉钉,难以改变。没结论就隐含变数,有可能会推倒重来,查得的事实会像河里的鱼,看得清清楚楚,你一伸手它就溜掉了。从医院的角度来说,可能不希望下结论,或者结论模糊一些,似是而非,就像把手伸进泥罐,捉住一只“吱吱”叫的老鼠,抓的人知道手里捉住一只老鼠,旁边的人也听以老鼠的叫声,可是只要不把它从泥罐里掏出来,那么就意味还有“狸猫换太子”的机会,它可以变成松鼠、绒鼠或豚鼠,或者其他什么。如果你把它掏出来示了众,那么它只能是老鼠了,什么也不能变了。
“陈医生,坐我们的车走吧。”当药监稽查人员撤离时,对陈晓兰说。
“你们先走吧,我再呆一会儿,跟病人再聊聊。”陈晓兰说。
这些病人实在太可怜了,被广告吸引,千里迢迢地跑到上海来治病,不仅花几万元钱做了宫-腹腔镜手术,喝了比xo人头马还贵的黄药汤子,而且还做了什么OKW离子导入。每次一个小时的微波治疗会给身体造成什么样的危害?今天看上去似乎没大问题,那么明天呢,后天呢?谁来为此负责呢?凄惶,焦虑,痛苦,像一根根绞索把她们的心吊了起来,有的寝食不安,恍恍惚惚,精神濒临崩溃。她们不仅需要公道,更需要安慰啊。几位病人认出来陈晓兰就是电视里播放过的“打假医生”,她们把她围住了,向她反映所见所知的问题,提供各种各样的信息。
这时,一位五大三粗的男人也挤过来,看样子是想跟陈晓兰说点什么,可是他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有的病人打量一下那个人,悄然无声地溜走了;正在话说的病人,瞪大眼睛看着那个男子,把后边的话咽回了肚子,不再说下去了。
“陈医生,我老婆也在这家医院住院,我想向你反映一个重要问题,这家医院的药特别贵,我想投诉。” 那人见别人都不吱声了,一下子冷场了,他尴尬地说道。
“你认为药价高,可以向物价部门投诉,药监不管药价。”陈晓兰说。
“陈医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家的电话?”
“可以。”陈晓兰说着就把自己家的电话告诉了他,同时也要了他的电话号码。
当那个男子没啥说的了,见别人都不吱声,只好离开去。
“陈医生,你要当心啊,那个男的不是病人家属,他是医院的保安!”一位病人对陈晓兰说。
“不会吧?他把手机号还给我了呢。”陈晓兰半信半疑地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个医生的救赎 第四章(10)
她知道这家医院会把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剌,不除不快的。可是,她没想到他们会采取这么卑劣的手法。
“他给你的电话肯定是假的,不信你试试。”一位病人说。
这倒是好主意,陈晓兰掏出了手机,拨通那个号码,“对不起,您所拨打的是空号。”果然是空号。她明白了,那个保安可能受人指使过来监听她跟病人谈话的内容。
俗语说,“咬人的狗是不叫唤的。”如果他们想报复的话,不会采取这么拙劣手段。陈晓兰家里的电话号码在网上挂了很长时间,许多人都知道,就是不知道也能打听到。王洪艳不就是通过《解放日报》的读者热线打听到她家的电话么?陈晓兰没有紧张,这种事经历过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2003年,她去北京反映情况时,几个陌生的男人在列车上找到了她,要她下车,甚至威胁她说:“陈晓兰,你到不了北京!”她到北京后又遭到陌生男子跟踪,最后她甩掉了那个尾巴,去了国家药监局,向一位副局长反映了“光量子”等假冒医疗器械情况。2006年3月,在云南偏远地区调查“静舒氧”时,一位知情人告诉她,那里的供货商具有黑社会背景,去那里调查取证会有生命危险的。结果她和几位记者被那里的医院扣住了,把他们交给供货商。她沉着冷静,急中生智,最后不仅安全离开医院,而且还带回了证据。她跟那些见利忘义的医生、谋财害命的医院、坑蒙拐骗的医疗器械商斗争了10年,有多少人叫嚣要收拾她,要灭掉她?她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邪不压正,她深信这点。
天像掉进了墨汁里,夜色越来越浓。陈晓兰扭头看看,那男人还站在那儿。他到底想怎么样?这是上海滩啊,又不是草荒绝塞。不过,陈晓兰有点担心,怕他跟踪自己到家。尽管她家别人很容易打听到,可是她还是不想把他带回家去。她想甩掉他,紧走几步,钻进路边的建筑工地。那正好停放一辆卡车,她悄悄地躲在卡车的后边。在黑暗的笼罩下,工地一片寂静,陈晓兰惶恐不安地在车后面躲着,想等那男人发现跟丢了目标,怀揣沮丧折返医院,或者像只没头苍蝇在街上乱窜,她再悄悄地钻出去,乘车回家。等一会儿,再等一会,等他一时半会寻找不到跟踪目标,希望变成失望,失望变成绝望时,也就会放弃跟踪,回去跟上司交待了。
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将近十分钟过去了。陈晓兰想,他肯定走了,走远了,没事了。她从卡车后边悄悄地走出来,见工地门口一个人影都没有,门外的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她舒口气,想赶快离去。蓦然,她发现那白色的身影像幽灵似的出现眼前。原来他并没走远,而是静静地站在车前等她出来。相距只有四五米,四目相对,时间凝固了,她没有动,他也没动。她像被恶狼追赶的兔子,心乱了节奏,慌不择路地跳着。他会怎样?会不会扑过来把自己拖进黑暗僻静的工地?他要是保安的话,有可能是农村出来的,没有文化,也没有法律意识。没有文化的人一旦失去了纯朴和善良,那将是十分可怕的,也许为几万元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陈晓兰突然意识到这次与以前遭遇不同,以前遇到的或是政府官员,或是医院的是医务人员,那些人都属于“穿鞋”的,他们不会无有所顾忌,孤注一掷。她眼前的这位可能是“光脚”的,他可能来自贫困的乡村,好不容易在上海找到这么一份工,他可能会为这份工不顾一切的。再说了,游医本来就是流氓和无懒啊,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几年前,山西的媒体发表一篇揭露性病诊所黑幕的报道,莆田游医不是跟踪和抢劫了记者,还扬言要花30万元买记者的人头,要炸毁报社的大楼吗? 。 想看书来
一个医生的救赎 第四章(11)
陈晓兰和那个男子对峙着,她抓紧背包,生怕被他抢去。背包里有数码相机和录音笔。东西倒不值几个钱,关键是里面有拍摄的照片和录音,那是证据。她直言不讳地对药监稽查人员说,稽查过程中的谈话她全部录音了,上海协和医院已承认自己没有台账,没有冬虫夏草的进货发票,如果将来有了,那就是造假。
无论如何录音笔和相机不能让他抢去,那是证据!
证据?对,眼前的这个人不也是证据么,为什么不把他拍下来呢?陈晓兰突然忘却了恐惧,忘却了生命所面临的威胁,举起照相机对准那个男子摁下了快门。随着一道刺眼的闪光划破黑暗,那位男子的相貌和表情收进了照相机里。那男子可能没想到在这一刻陈晓兰举起相机给他拍照,呆头呆脑地望着镜头,一动未动。陈晓兰又摁下快门,这时他可能意识到这不是拍影留影的场合,不应该把自己的形象留在陈晓兰的相机里,于是在闪光灯闪亮那一刻,他将脸侧向一边,避开镜头。
陈晓兰趁机一跃而起,窜上了大街。她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不紧张,他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可是她还是抑制不住地紧张,心跳过速,浑身乏力,腿有点儿发软。她不时回头望望,那男子一直紧跟不舍,始终保持五六步的距离。鱼待在水里才能存活,人群就是水啊,自己只有在人群才会安全,她找有人的地方走。人少时,她就不过横道,等人多时再过;她走在人行道的里边,绝不孤零零行走在马路边上,不给他们制造交通事故的机会。
走出几百米了,她回头看看,那男子还跟在后边。不行,我得报警了。
“有事找警察。”报警了,警察来了,一切都会解决的。我们毕竟是个法制社会,不是旧上海的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时代,人民民主专政是不允许黑社会存在的。遮在陈晓兰心头那片浓重阴云裂开一道缝隙,心里豁然亮了。她慌忙掏出手机,边走边拨110。电话拨通了,反复播着:“报警请拨110,火警请拨119,救护请拨120……”就是无人接听。这电话怎么了,报警电话出了故障?报警电话是24小时开通的,不该出现这种现象啊!难道心慌拨错了?她仔细看了看,没错啊,重拨一遍,还是这样。她不停地拨打着,可是110说什么也拨不通。110啊,110,不到万不得已哪能拨打你啊,你要是这么个状况,拨打你又有什么用呢?看来110指望不上了,支撑在心里的那要支柱断掉了,陈晓兰感到前所未有惶恐和无助。天色越来越晚,行人越来越少,她这条鱼眼看就要离开水了……
突然,她看见前边十字路口站着一位警察。警察就是亲人哪,她像见到救星似的奔跑过去。
“民警同志,我是‘打假医生’陈晓兰,我身后那位穿白色衣服的男人一直在跟随……”她气喘吁吁地对警察说。
“对不起,我是交警,不是刑警。”那位警察说。
“韩正书记表扬过我,支持我……”她语无伦次地说着。
“我是交警不是刑警。”
“我知道你是交警不是型警,可是110拨不通,我只有找你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人民警察,你能把你的警徽给我看看吗?”
“我是交警,给你看警徽也没用啊。”
手机响了,希望在心头一闪,她急忙接起电话,里边传来王洪艳焦灼不安的声音:
“陈阿姨,你不要跟那个警察讲话,他跟协和的保安有来往。他和跟踪你的那个人讲过话……”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一个医生的救赎 第四章(12)
陈晓兰顿时浑身绵软无力,绝望占领心头。她孤苦无助地回头望去,那个男子像一匹蹲守猎物的狼,站在离她七八步远的地方。
药监局刚刚介入,稽查的序幕刚刚拉开,终结论还没出来,问题还没有解决,病人被骗去的钱还没有归还,部分有力的证据还在她的手里,说什么也不能在这时候死啊。不行,得跟刘丹交待一下,万一自己出了事,她好知道怎么办。
“陈医生,你不要害怕,千万别害怕,我这就去接你。”刘丹在电话里紧张地说道。
“不,你千万不要过来。我一个人都摆脱不了那个人,加上你就更麻烦了。”陈晓兰说。
接着,她告诉刘丹录音笔在她的兜里,相机在背包里,家里还有哪些证据,放在什么地方。她一遍遍地叮嘱刘丹,如果我发生意外,你一定要找到这两样东西,那上边录有证据,要把上海协和医院查个水落石出。
挂完电话,陈晓兰松了一口气,似乎不那么紧张了。她想起小时玩过的老鹰抓小鸡游戏,我只要躲在警察的身后,那个人就是想害我,想制造交通事故也奈何不得。于是,她紧紧地跟在警察的身后。
“你别老跟着我,我不是刑警,你跟着我也没用。”警察说道。
“没用我也跟你,今天是跟定了。你们不是说‘有事找警察’么?我今天有事了,就找你。”
突然,一辆出租车在路口停了下来,里边的乘客撕扯着要下车,出租车司机拽着她说什么也不让。陈晓兰知道十字路口是不能随便停车的,否则将处以2000元的罚款。那位司机胆子够大的了,居然把车开到交警的眼皮底下。陈晓兰平时就不爱看争吵打架之类事情,此时就更没有心境看那些了。她紧紧地跟在警察的身后,目光注视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