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曹大人安慰着一笑,又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前几日就秘回了宫,听内侍的公公说,心情不大好,又见宜琅城灯火辉煌,歌舞升平,昨晚居然还斥责了后宫里的嫔妃。我啊,也是才得了宫里传的令,说宵禁十日,哎呀,根本忙不过来呢!”
薛御听后,舒了口气。又见曹大人继续往下说,“一会楼里的人各自报一下身份,便可自行归家去,这水韵楼是大地方,老夫不好怠慢。”
“曹叔,那你从玉泰关隘回来,也不往我爹那聚一聚的”薛御说至关键。
“御儿,才两年不见,居然鬼精鬼精的,大人的事儿,你掺合个什么,一会儿赶紧回家去,也该收收心了。”说完,那曹大人便下了楼,又同水韵楼的管事一说,于是整个楼慢慢将人都散走了。
回头,薛御向蒋延等人安抚,并说了原故,各自便相互告辞而去。一转眼,人走茶凉,楼里烛火又暗了几分,添了些冷寂。薛御和蒋延一同下了楼,又因薛御和那曹大人是旧识,倒也没人敢来盘问些什么。
楼外宜琅城的街道,忽然就这样清冷了下来,偶尔只有例行的士兵一队队一行行而过。蒋延心里终于有些落寞。
“你且用不着担心,这种事儿说穿了,怕是当今皇上在闹情绪。”
“闹情绪也没这样个闹法。”蒋延低低抱怨了句。
“曹叔小时候挺疼我的,又和我爹是生死之交,他说没事,便没事。”薛御又道。
“十日宵禁,那说书先生会离开宜琅吗?又住哪里吃什么”蒋延嘟囔着。
“你怎么关心起这些不相干的事儿了?”薛御笑道。
“只那故事,吊人胃口。我今日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还不如不来。”蒋延低着头,只顾继续说着心里想的事。
“我看啊,你即是看了黄历也没用,你自己说,上回又如何被脚行商绊住在那百福街上的”
蒋延没想对方居然又说起那件事,竟再是答不出什么,正自愣了下,忽然,薛御猛的将人拉入了身侧的一条矮巷,又将人制住在墙上,自己紧贴在蒋延身前,气息拂在蒋延颈间,吻上他锁骨,又一路寻至唇齿,吻的柔软不舍,道,“原本今夜带你出来,便就想这样吻你,却被这些意外所阻。如今,我吻你这么一回,又觉更是不够了。”
蒋延未曾想到薛御突兀说出这样直白的情话,又在这清冷无光的暗沉小巷,蒋延的脸瞬间涨红了,只依稀去辨别对方的神情,想像着那人炽热的眼以及吻时的温度,只觉心里乱成一团,竟最后只剩了难解难分的心意,沉默着没了动作,任对方又吻了一回。
“好了,这几日我们各自安定点。书呆子,你可别又胡思乱想些什么。本公子自会找着由头来你府上的。”薛御轻笑了声,又吻了下蒋延的唇角。
“那你怎么不邀我上你家去了”蒋延因话做答着又问。
“你看你这样子,我可不指望你能编个什么正经理由来我府上,何况甜言蜜语也一概不会说的,是不”薛御说时,朝巷子外头一望,看到蒋延来时的马车已驶入了水韵楼这边的道上。遂拍了拍蒋延的头,“快些回去,勿要让你爹娘说你。今日我们是出门听书的,既有内容,也有人证,若你爹娘问你,只管照实说就是了。恩”
蒋延被薛御轻轻推搡着出了矮巷,薛御又看着他上了马车,自己才入了来时所坐的轿子,心满意足的回了府。
想着今夜这么一闹,还真是扫人兴致,以后出门,自己倒是得去翻翻黄历。
作者有话要说:
☆、事出有因人将离
薛御回了家,远远就看到薛父双手背在身后,立在了自己这院的廊下。
薛御想起今日的事,又见他爹好似候着自己多时,越发觉得奇怪。几步走上前,恭敬行礼,喊了声爹。
薛梁茂看着眼前的薛御,当头就是一句轻责,“你还知道回来。”
“爹,我难得邀了人一同在水韵楼里听书,如何就遇了宵禁。看来孩儿还真是做不成文人雅士呢!”薛御笑着胡乱扯道。
“在茶楼里听了回书,就当自己是文人了亏你说的出来。”薛梁茂看着面前仪表堂堂的薛御,心中原就自豪,只他从小不爱什么诗书,近来又改了些性子,心中反倒有些犹豫,也不知到底要不要同他讲。
“爹,您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薛御见家父脸上的神色是喜忧参半,也不知心里又藏些什么话。
薛父沉沉一叹,“为父觉得啊,你要再这么游手好闲下去,也不是个事。”微微一顿,接着说,“为父是想让你去参左沈将军那里历练个几年,也有些作为,若将来能得皇上的御笔,也是好的。”薛父见薛御听后即没应声,也没反对,越是说了下去,“再说沈将军原就是你叔父,亦也算有人照看的,我倒是放心。”薛父只顾着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却未去看薛御的脸,那昏黄里的人影,已渐渐暗沉了下去。
“爹,您是打算将我逐出宜琅邺城,那是很远的地方。”薛御半沉默着将话补充完整,心想邺城离宜琅车马也需半月,又地处边关。若是以前,他一定会很开心,毕竟没人能管着他,更加的无拘无束,只是如今,他心里有个人,蒋延要怎么办
“御儿……”薛父欲言又止,只得是继续说了下去,“凉妃,也就是爹的这个不知轻重的妹妹,这次触怒了皇上,原因就是私下将你和馨澈皇姐牵的这份婚约。”薛父叹出一口气。
“所以,爹才想让我远离宜琅城,为的是……避祸”薛御皱了皱眉,原来是这么回事,其实也不要紧,又为何非让自己离开宜琅呢
“爹就你一个儿子,保你太平最重要,你若尽孝,今后平步青云,光宗耀祖,那是再好不过了。”薛梁茂拍了拍薛御的肩,又道,“你爹啊,就怕因这些事,皇上会另有所虑。既然都说到这了,爹就同你都说了吧!”
这话后,薛御心里才涌起了更多的不安,总觉事情不似这般简单。
“今夜宵禁,实则皆因他蒋府的二公子蒋敬,这蒋大将军年前在沧晋边关吃了败仗,却并未及时上奏。如今,沧云十二洲是一片生灵涂炭,皇上将人召回,并不是真的因为给他指了婚,就要为他办什么婚事,皇上是给他蒋敬面子。再来,为父这女儿,若真许配给了这样的人,我心里也是担忧。”说完,薛梁茂哀声大叹。
这话后,薛御心想,难怪那夜大雨,他蒋敬竟是冒雨入了蒋府,如此算来,这不过是,不过才两日的事!薛御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时惊的未再说话。
薛父继续往下说,“皇上如何不怒我看他蒋家一并是好日子要到头了。再来,这外寇入沧云十二州可是大事,皇上一定会先稳局势,那就只有和亲一条路能走。巧的是那外邦之域的王只有四女竟无子。所以皇上的馨澈皇姐倒是无碍,可是皇上亲政才几年,膝下还未得一女半儿,当朝之中,适合婚配的男子,又有几人”薛父一边说,一边思考着,“为此,今日已有大臣建议用和亲之举以稳局势,你爹我啊,就怕皇上会想到你这个祸害来!再说,这皇权之上,哪里来什么人情。”顿了顿,薛父叹息,“明明是城门失火,却一定会殃及池鱼。”
“所以,爹才想将我先一步送出宜琅”薛御答道,心里已是一片冰凉。
“你现在出的不过是这片繁华的帝都,可不是什么不归路。若御笔圣旨在你面前,任谁都救不了了!再来,你叔父沈瑞所处的邺城和沧云那边本就打不着边,也是万幸。”
“那曹叔呢他又如何从玉泰关隘回来了”薛御想起今夜值司宵禁的曹滇民。
“曹老,那是皇上秘召的,这次宵禁的用意也就是怕蒋敬闹事,毕竟他在沧云那边虽是败了仗,但身边的将士亦不少,如今宜琅三十里驻地,还有他的十万精兵。”薛梁茂解释着。
薛御虽不懂这些行兵打仗的事,但又觉此事还是太不寻常。想来想去,自己真的一定要离开宜琅才算安全吗?那蒋延又如何,再说,蒋敬是蒋延的二哥,他们蒋家今后又会如何
薛御的心里于此落进了太多的东西,一时也不知薛父又说了些什么,只管想着自己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夜话几多心
却说蒋延回府后,除了蒋母关心着问过他饿不饿,又遣人送了碗野菌松鸡竹笋汤来,再就嘱咐蒋延早点休息外,也没见还有谁来搭理他。
此时,蒋母陪着蒋延坐在小亭里,蒋母见他喝了汤羹,又听蒋延说了今晚外头的那些新鲜事,一时母子俩说的热闹,也有一盏茶的话了。
天色俞晚,蒋母起身准备去休息,蒋延好奇着问,“娘,今日你同二哥去了上阳府,可见了大哥他们”
“当然是见了,你二哥甚是挂念你大哥,娘倒是觉得敬儿和你大哥比较亲厚,反倒是你,不会觉得娘冷落了吧!”蒋母答道。
蒋延摇了摇头,道,“明日我定要找二哥说一回话,再是问他有没有给我带些什么回来的。”
“你呀,不就是想着那些稗官野史,稀奇古怪的书卷!”蒋母说。
蒋延放下手里的碗,接道,“听娘这么说,敢情是真有的之前太急了,我都没问二哥。”说时,蒋延朝着院外一望,就见那南苑房里还亮着烛火,“看,二哥还没睡呢,我这就去看看他。”蒋延有些激动,一想如果得了什么好故事,也可编纂一些讲给薛御听,也让他薛御吊吊胃口,若因此抓些把柄在自己手里,才不会再让他那么容易“欺负”了自己呢。
“你别扰你二哥太久,他明日还要进宫,你们兄弟都早点睡。”蒋母叮嘱了句,站了起来,一将手里的花灯递给了蒋延。
“自是不会很晚,二哥明日进宫做什么”顿了顿,蒋延想到了晚上的事,又问,“对了,今日宵禁,娘知道是为着什么事儿吗?”
蒋母忽然笑道,“你何时竟关心起这些不相干的事了”
蒋延提了灯,同蒋母一同出了他这头的院子,“没,只是我难得出去玩一趟,竟也会遇这样的事。”蒋延兀自可惜的抱怨了句。
“宜琅呀,这天子脚下,总会多些枝节,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母子俩边说边走,也就分了道。
蒋延拐过了一侧卧竹嶙峋的山石,进了小拱门,踏了一段鹅卵石的小径,就见烛火熠熠的屋内,一人影矗立在了桌案边。
蒋延亦如往常,直接推门而入,却见蒋敬毫无所察般的在沉思,那袭映在烛火下的身姿,俊朗沉静。蒋延内心无端的就想起薛御来,相互比照了下,只觉还是薛御俊朗温柔了几分,也因此就这样走了神,竟是蒋敬提醒了他。
“阿延,你这书都读成什么了?怎么这么看人”蒋敬见蒋延进了门,又处在原地发愣,便收敛起自己的心绪,笑着让蒋延坐了下来。
“哥,没见过你也会有心事的时候。”蒋延回了神,忙说道。
“阿延,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蒋敬看着蒋延有些古怪,并未回答,只猜忌般的又问。
“啊?”蒋延抬头一看,“什么”却不知为何竟被蒋敬的一句话,愣是抹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在脸上。
便也觉得自己今夜的“不同寻常”,只能是低下头,僵直似的坐着。心里品不出个滋味,回头想起回府后自己的这些好心情,比如何时又会和娘说那么些话,如何兴起要来看看二哥,再有心念什么书卷的,隔日来讨也是成的啊。蒋延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也就多了些无措。
“阿延,我大雨而至的时候,见你独守在府门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和此时这样的你,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蒋敬双手环胸,淡淡的看着蒋延。
这话后,更是让蒋延想起那晚的倾盆大雨,与之相应的便是自己和薛御的那些事……未免让人发现更多,蒋延定了定神,道,“我,我只是想问二哥这次回来,有没有带什么新奇的书册别传给我。”缓了缓,蒋延继续说下去,“未曾想到今日太晚了,一时激动了些。”蒋延立时站了起来,也不知为何,又觉得自己太滑稽了,这,又都是个什么事儿。他只是想告诉,或者想找个能听自己说些话的至亲,一同分享下此时自己心里和薛御的那些,那些难以明说的温暖罢了。
蒋延为自己的莽撞轻轻吐出口气,打算告辞回去时,蒋敬却几近哀求的拽住了蒋延的衣袖,低沉沙哑的说,“阿延,你,你能帮哥一回吗”
这突兀的转变,让蒋延来不及反应,他从未见过自己的二哥会展现出如此哀伤和隐忍的神情来,蒋延感同身受般的还能体会到二哥从内心散发出来的一种痛苦。
“你,哥,你有什么难处!”蒋延惊道。
待这时,蒋敬双手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