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拦住了。这老者李镇认识,老者还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便是斗天老人。
斗天老人骑着一匹毛驴,在官道上截住了骑着快马的李镇。
李镇有些惊奇更多的是感激,当下下马说:“前辈,你怎么会在这儿。”
斗天老人笑说:“我老人家闲来无事,就爱四处逛逛,听说婺源的油菜花之美,是天下一绝,便要去看看。”
李镇笑说:“真是不巧,现在恐怕那些油菜花都要谢了。每年五月,是油菜花最盛的季节。我家便在那里,明年我请老前辈到我家赏花。”
斗天老人抚须笑说:“如此还真不巧,可是我这老腿老胳膊的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明年,如果你现在没事,我们何不现在便去?便是赏赏末季的油菜花,也是极美的事啊。夕阳无限好嘛。”
李镇一怔,说:“可是,现在我有些事情要急着去办。如果老前辈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写封书信给我婺源的朋友,让他们带前辈你畅游婺源,前辈你看可好?”
斗天老人哈哈大笑。
李镇看着斗天老人,终于发现了些许蹊跷。
斗天老人果然问:“你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
李镇心知这奇人神通广大,也不敢隐瞒,当下说道:“我要去鹰潭孟家,孟兄弟可能遇到些麻烦。”
斗天老人却摇头说:“既是如此,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李镇不禁问道:“为什么?”
斗天老人一双浑浊的眼睛,忽然看向李镇,说:“因为你去了,可能那小子的麻烦更大。”
李镇看着斗天老人,一动不动。
斗天老人忽然叹了口气,说:“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肯将震古秘笈这极珍之物,随手给那小子。”
李镇摇摇头。
斗天老人道:“也许,这便是所谓的缘份吧。我行走了许多地方,关于他父亲探花剑客的传闻倒是听到了不少。在孟迁那一辈,可能孟迁的行为是最得我心的,不过,传他震古剑法显然是迟了些。后来我几次试探那小子,觉得倒不比乃父差。虽然人心善了些,毕竟不致构成大缺点。况且,他根骨不错,假以时日,他的成就不在我之下。所以,我便将那剑法与心法一起传了他。”
李镇半信半疑的看着老人。
斗天老人道:“我年纪大了,却一直没有传人,这也是我一直以来不为外人所知的心结。其实传武功与传宗接代是一个道理,谁都不希望自己的一脉失传,但是寻了这么些年,我一直心愿未遂。倒不是我自夸武功盖世,只是我目前的武功,倒还能克制程歼一那魔头。这些年来,因为我的武功小胜于他,所以他才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他那几个弟子虽然妄为,却也没有造成什么腥风血雨。我的孩子个个都不是习武之才,我千辛万苦才找到一个孟航,所以实在不忍心见他就此毁去。为我自己,也是为了江湖武林。这些,也许你能够明白吧。”
李镇一言不发。
斗天老人道:“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今日便与你说了。如果早些遇到你,以你的姿质,或许我也不会找到孟航那小子。但是不论是谁,我都不希望你们的名声因为一些有违常理的事情而受损。一个人活着,其实是有两辈子,一辈子在今生,一辈子在历史。今生去了,但在历史中却还残存着关于你这个人的点点滴滴。有些人活着的一辈子默默无闻,可能在历史上却是声名显赫,有些人活着的一辈子可能风光无限,可是在历史的这一生当中,却缈小如蝼蚁云烟易散。李先生,你说呢?”
斗天老人目光矍矍的看着李镇。
李镇回视着他。
良久,李镇终于说道:“前辈,对不起。”
斗天老人毫不动色的看着他。
李镇毫不畏惧,说:“这一步我已经走出去了,再也收不回来了。前辈,我必须陪着孟航继续走下去。”
斗天老人说:“我不希望我们走上这一步,可是,目前似乎只有这样。你的前面,非死即伤,总之,我不能让你再见到那小子。”
李镇忽然笑了,说:“不,我会见到他的。前辈你说过,人的一生有两辈子,今生和历史,今生如果我见不到他,历史上的某一来世,我一定可以再见到他。”
斗天老人忽然说:“让我问一个,可能有些愚蠢但我却不解的问题,好吧。”
李镇点点头。
斗天老人说:“是什么,让你这样义无反顾?”
李镇想了想,沉静的说:“爱。”斗天老人看着他,李镇补充道:“同性之爱。”
斗天老人说:“虽然我知道了答案,可是我仍是不明白。好吧,我让你七招,出手吧。”
李镇抱拳道:“请前辈指教。”说着,他一拳捣出。拳风如雷,拳势如雨,罩在斗天老人四周。斗天老人有些感叹道:“风雷拳!没想到数十年后还能再见。”他说着话,毫不作势,身形飘闪如飞,无形无质,阴柔如烟。李镇刚猛的风雷拳竟然沾不到他的衣襟。
此时,李镇已经将武功发挥至最高的极限,但是他知道,他根本不是斗天老人的对手。转眼间,他已经连出了七招,七记刚猛的拳劲。斗天老人一一避过。斗天老人沉声说道:“七招已过,你小心了。”
李镇点头。
斗天老人忽然双袖齐挥,两掌合什一般并到一处,将至一处之际,倏又分开,平平的推向李镇。
一股大力滔天巨浪般劈头盖脸的打向李镇。李镇便像一叶风浪里的小舟,脸色苍白如纸,惊住了一般,不动的站在那里。他根本没有任何招式可以破解斗天老人的这一掌,更来不及躲闪,被击中。
李镇听到自己胸前一阵骨胳断裂的声响,接着控制不住的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人已经到了半空中,然后狠狠摔到地上。
斗天老人长叹一声,缓缓走到跟前,说:“不是我心狠手辣,我必须保证你,或者那小子平静的度过这一生。你住婺源吗?”
李镇在昏眩里强撑着,点点头。
斗天老人说:“那我便送你回到那里,你可以安静的过这一生。”
他伸手要去搀李镇起来,忽然一阵风声骤至,他左手一圈,那些暗器立即被他兜在袖里,等到坠至地上的时候,已经成了一把铁块。就在这时,一道长绸如飞而至,灵比金蛇,在李镇腰间一卷,骤然一收。
斗天老人何等人物,当即旋身,便要拉住李镇,但在这时,忽然一把折扇旋飞而来,疾划斗天老腰身。接着一条人影,鹰扑狡兔一般五指如钩,扣向斗天老人。又有一道人影横飞而来,人如利箭,横身撞向斗天老人。
斗天老人脚尖一点,立即挑飞一团泥巴,直撞向飞来的折扇,又再屈指一弹,立即点在那白绸上,白绸立断,李镇的身体横落下来。此时还有一条人影扑来,斗天老人欲接住李镇已经来不及了,当下身形疾旋,两臂齐舞,横飞来的一人立即身不由已的被带动,所有的劲力全都迎向空中击下的那人。
便在这时,又一条纤柔的身影突飞而来,正接住斗天老人欲顾无暇的李镇,格格的笑着飞去。正是那灵山蝎母。
此时候宪与倪华之各自收势,立在一侧,灵山蝎母却已不见。
候宪笑说:“老前辈好,老前辈真是老当益壮,威武不减当年啊。家师命我等代问候一声。”
斗天老人道:“原来是程兄的四大弟子,为何只来了其三?”
候宪笑说:“大师兄另有他事在身,未能前来问候,我定然转告前辈的关切,让大师兄他日来再拜会前辈风采。”
斗天老人却说:“回去告诉程兄,你们若敢伤李镇一根指头,我让你们悔不当初!”
候宪笑说:“前辈恐怕误会了。我们只是想要救李镇一命,怎么会伤害他。倒是前辈那一掌,让他伤势不轻啊。”
斗天老人冷哼一声,说:“你们为何倒要救他?想要震古秘笈,来向我讨便是了。”
候宪摇头笑说:“前辈放心,我们绝不伤李镇便是了。等他康复,他自会向前辈说明我们救他所为何事。”
斗天老人不再说话,牵了毛驴,缓缓去了。
倪华之有些惊诧道:“这老头儿果然非同小可,难怪师父当年也要败在他手上。合我们三人之力,他却毫发无损。”
候宪道:“这便是人外有人。平常对我们屈膝恭维的那些人在江湖上多如过江之鲫,只有多多见识这等高人,才有利于修为。我们去见见那李镇。”
……
李镇很快醒来,虽然全身生疼,却还撑得住。搭眼一看,四周皆是墙壁,上面字画清雅,墙边倚瓶插花,斜鼎焚香,却似书房。
正在惊疑之际,便听一个女声娇笑说:“李相公醒了?”
李镇抬头一看,便见灵山蝎母缓缓走来。身后跟的两个丫环,却将门掩了,站在门外。
李镇奇道:“是你救了我?”
灵山蝎母媚眼如丝,娇笑说:“李相公想是觉得奇怪。”
李镇点头。
灵山蝎母坐在一张椅上,笑说:“如果我说我救李相公的性命,没有半点用意的话,李相公一定更不肯相信。”
李镇说:“事实上也不会这样。”
灵山蝎母娇笑连连说:“不错,小小的私心是有一些。不过救你对我自己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李镇疑道:“程老前辈?”
灵山蝎母点点头。
李镇有些惊疑。
灵山蝎母笑说:“你不要奇怪,师父救你,只是想要你恢复健康,过你自己想要过的日子。”
李镇奇怪道:“我想要过的日子?”
灵山蝎母异样的笑说:“对,李相公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如花美着,庭院深幽?”
李镇摇摇头。
灵山蝎母笑说:“或者是爱郎如玉,荆门篱院?”
李镇有些吃惊。
灵山蝎母似乎有些可惜的说:“你和那新科状元孟家公子的事情,现在江湖上可谓是人尽皆知。可惜了,你们皆是女子心目中如意郎君的上上之选,却是不爱红颜爱须眉。格格。”
李镇一言不发的看着灵山蝎母。
灵山蝎母笑说:“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在我看来,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搂搂抱抱没什么大不了。不要忘记,我二师兄是别情客,而我又恰恰是邪门中人。”
李镇不语。灵山蝎母说:“邪门之人,自然能够接受那些所谓的武林正宗江湖白道所不能理解的东西。”
李镇说:“那么,我倒要感激才是了。”
灵山蝎母摇头笑说:“我们从来不求回报。需要的时候,我们自己会动手。”她又朝李镇笑了笑。
灵山蝎母笑说:“李相公现在在想什么?”
李镇说:“没想什么。”
灵山蝎母点头说:“李相公现在心里应该很乱才是。不过,你不用担心,很快你就会见到孟公子。”
李镇吃惊道:“你们把他也带来了。”
灵山蝎母笑说:“这岂非就是李相公心中想要过的生活?”
李镇吃惊的看着灵山蝎母。
……
孟家,一片愁云惨淡。
孟家三姐妹一直陪在孟夫人身边。对于你的真相告白,他们极度吃惊,纵使他们爱你如命,却无法接受这种现实。
那天之后,你再也没有见过你的父亲,他显然是气极。本来他要靠你传宗接代,可是现在人人都知道你爱着的是一个男人,再没有女子肯接受你家聘礼。你的父亲更知道,即便是有了下一代,你和孩子的母亲这一代,依然不幸。
你将自己锁在小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的一日三餐都由小青端到屋里。你试着接受这个现实,然后面对它。
小青在外面敲门,你开门,看见小青一脸惊恐之色。
小青说:“少爷,不好了,外面有个人要找池姑娘!”
你奇怪地说:“是什么样一个人?”
小青说:“我听林叔说,他叫申远钟,难道是池姑娘的师父?”
你一听,连忙跑出去。
大厅之上,正坐着着一个半百老者,样貌极为普通,气质儒雅,面含微笑,与你父亲侃侃而谈。
你进去的时候,那老者看了你一眼,笑说:“这位便是令郎吧。”
孟迁点点头,对你说:“航儿,这位是申伯父。”
你略行一礼,道:“申伯父好。”
申远钟笑说:“果然是探花之家,礼节十足。”
正说着,池羡玉由孟如菁陪着,缓缓走进来。脸色苍白,神色凄惨,看见申远钟,略行一礼,却一言不发。
申远钟见了池羡玉,说:“羡玉,你瘦了。”
池羡玉经他如此一说,立即满眶珠泪,盈盈欲滴。
申远钟叹了口气,说:“羡玉,还是跟我回去吧。我不怪你了。”
池羡玉不语,却一动不动。
孟迁沉声道:“申兄恐怕有所不知,羡玉已由内子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