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的声响和无意义的图形,眼前一切声像都变得神秘、直观、毫无意义。他看到保罗·肯尼斯爸爸浑身燃烧起黯白色的烈火,一头直立的黑山羊从火中升起,黑羊双蹄悬浮在空中,它申左前蹄指了一下布鲁图,口中发出苍老远古的声音:“直面真相,孩子。”布鲁图身下的金属吊灯顷刻熔铸作铁笼,他被关在吊笼里无处可逃。
“继续吃吧,还有。”黑羊说。一场血雨降下,残肢和碎肉随风在空中飘洒,这都是唱圣歌的孩童们的尸骨,之前餐车上的荤食佳肴也是。群兽在血池中打滚嬉戏,争抢骨肉充饥,贪吃无厌。布鲁图也仿佛中了魔咒,伸手到铁笼外,接食童肉,手捧人血畅饮。“该喝奶了,宝宝们,来喝你们妈妈的奶。”黑山羊说完,大厅开始颤动,地板越来越软,从地上长出一百零八个两米高的猪*,动物们各自凑到离自己最近的*旁,或撞或啃,黑乳汁喷洒涌冒出来,和血雨混在一起,流成错横交织的血乳河。布鲁图听到猪叫声,他从高处的铁笼里看得见,一头巨大的母猪平躺在下面,会场是母猪的肚子,舞台是猪头。“尽情地玩吧,孩儿们,”黑羊说,“脱掉人皮,尽情吃喝。这儿是我们的地盘儿。这儿,我们说了算。”
杜克用双蹄猛踹了一个*,母猪浪哼一声,奶汁像高压音乐喷泉般喷上天,布鲁图探出头去,张大嘴对准奶柱豪饮,禽兽们围在奶泉下接受血奶雨的滋润,展翅挥爪摆尾乱舞。金色大厅里回荡着黑山羊苍冷的笑声。布鲁图手忙脚乱地吃着喝着,脑中一片空白,他身上的猴毛越来越长,他的獠牙也变尖了。
人皮外套(下)
“您醒了?您的呼噜声真可爱。”
“噢,”布鲁图撑开沉重的眼皮,机舱内的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他羞赧地向对他说话的女士笑了笑,“没影响您织毛衣吧。”
“不,我早就没织了。我在读书,喏,”老女人举起手中的书本,让布鲁图看清封皮,“我在读这个。您读过这本书么?”
布鲁图看见封面上印着一个女子的黑白照片,三行字:布克奖获奖作品/永泊之湾/莱丽儿·克劳。封底上秘密麻麻写着摘抄自书评文章的广告语,如“莱丽儿·克劳最好的长篇小说——《纽约时报书评》”,“著名评论家哈罗德·米勒临终推荐”。布鲁图歪一下脑袋,略显抱歉地说:“不,我没读过。很遗憾,如果我读过的话,咱们可以讨论一下它。”
“讨论?不,这书真没劲。我只是用它来打发时间的。这架航班为乘客准备了不少书籍,喏,您前面的储物袋里也有一本。”
布鲁图抽出那本书,拿在手里端详,封面上是三行字:诺贝尔得奖重印版/博爱之树/扎福尔·查拉。他摇摇头,说:“我想我还是不看了。我不爱读诗。”手握书本,他感觉右腕上某处地方又疼又痒,翻手看时,发觉被蚊子叮了个红肿的大包。“真见鬼,这飞机上竟然有蚊子。”
半小时后,飞机抵达纽约。布鲁图搭乘出租车赶往酒店入住,出租车司机是个打扮如中年男子的胖女人。车的后座上放了一份报纸,布鲁图随便翻看一番,不那么认真地扫了几眼。《名流云集盖尔·博斯豪宅/慈善晚宴星光熠熠》:“本报讯今日晚八时,亿万巨富盖尔·博斯将在自己位于贝弗利山的豪宅举办一场慈善晚宴。届时,会有近千位各界名人雅士出席。据称,这次晚宴很可能筹集数千万美元的善款,这些善款将分转给国际红十字会、世界宣明会、世界自然基金会、布鲁图非洲援助计划等组织,以促进世界范围内(尤其是第三世界地区)在民生、环境、医疗等领域的改善。……”《争议科学家再成媒体焦点:哈辛博士称空间压缩技术纯属空想》:“本报讯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著名科学家维尔勒·哈辛博士日前接受一家英国媒体访问,称近日被科学界及新闻界热炒的所谓‘空间压缩’根本不可能实现。哈辛博士说:‘关于空间压缩技术的谣言称:人类有可能对一切封闭而有限的时空进行贮藏和扭曲。对于这种空想中的技术,我只想用一个词来描述它——子虚乌有。’……”《英国前首相陷入*丑闻》:“本报讯日前,多项田径世界纪录保持者比拉博·德·库扎伊向媒体证实,库扎伊及其队友在十几年前赴英受训和比赛时,时任英国首相的克雷·布朗曾招嫖过数位年轻的男性田径队队员。库扎伊称,田径中心的负责人与首相私人助理是*活动的主要组织与执行者,至少有六位少年曾与布朗首相过夜。目前,正在海外度假的布朗教授并未对此作出回应,他的前私人助理否认曾拉皮条,并拟以诬陷罪控告比拉博·德·库扎伊。……”
疲惫不堪的布鲁图推开酒店客房的门,无力气洗澡,连衣袜都懒得脱就平趴在软床上睡下了。
布鲁图做了一个梦,梦见丛林,梦见树巢,梦见毛皮与生肉。在梦里,他无话可说,无心可想。他是梦的奴仆,被梦拖住,往天空中与泥泞上甩,被梦追逐,被梦用铁拳头砸得鼻青脸肿。
门铃响了,布鲁图把自己从梦中拽回来,吃力地在床上撑起身来。“谁?”布鲁图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一个女人回答,“你叫我来的,我们约好了。”
“哈哈哈哈。是你啊。”布鲁图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外面的女人,不错,她就像他期待的一样漂亮,只是穿得俗气了点儿。布鲁图坏笑着,轻扭了下门锁,可就是不开门,又问:“果然是你。可是,你又是谁?”
“呵呵。我是谁?噢,这是个哲学问题。人们已经问过几千年了。你真想让我回答么?我想还是算了,快让我进去吧。”
布鲁图突然神色伤感起来,他转过身,背靠在门上,身子顺着门板缓缓滑下,最后抵门坐在了地毯上。他说:“我是谁?这问题问错了。不该这么问。该问的是:我是什么?”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秃头圣熊
《旧约·列王纪下·第二章》:以利沙从那里上伯特利去,正上去的时候,有些童子从城里出来,戏笑他说:“秃头的上去吧!秃头的上去吧!”他回头看见,就奉耶和华的名诅咒他们。于是有两个母熊从林中出来,撕裂他们中间四十二个童子。以利沙从伯特利上迦密山,又从迦密山回到撒玛利亚。
“我艹!什么鬼故事!”亚当骂道。“见鬼了。上帝派两头母熊出来灭了嘲笑秃顶的人?为什么是母熊?”约翰怪腔调地做出鬼脸。“真他妈胡诌。两头母熊就能撕碎四十二个男孩儿么?我看我们三个联合起来就能剥掉一只熊的皮,甭管它是公是母。”马丁回应着。
“你们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课?”克里斯蒂安神父心情不快地讯问。
“听了啊,老神棍。你在讲母熊*小处男的故事。我们听得很认真。”约翰说。“没错,我们都听懂了,只要有人敢嘲笑秃顶,就会遭熊分尸。对么,伙计们?嘿……嘿嘿……哈哈哈哈。”亚当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没错。这故事就告诉我们这道理。”马丁应和着。
“你们完全想错了!无关秃顶。事关信仰。那些孩童遭到了上帝的诅咒。”克里斯蒂安神父略显焦急地纠正道,“上帝惩罚异教徒。”
“得了吧,老头儿。我们仨都是异教徒。您的上帝在哪儿呢?”马丁抬双脚,交叉地支在桌面上。“我们来这儿是吃救济餐的。不是听你讲课。早知道白吃前还得受这罪,我们才不进门呢。快上菜吧,老秃顶。”亚当说,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知道么,秃子?今晚的菜里最好多些油水,我们可不想再吃上次那种面糊不像面糊稀饭不像稀饭的菜汤了。”约翰指着神父的鼻子说。
“你们。你们!”克里斯蒂安神父气得火冒三丈。
亚当跳起来,揪住神父的衣领,轻声说:“怎么了?想赶我们走?我告诉你,我认识几个采访街头少年的媒体记者,我完全有能力搞臭你的名声,让大家都以为你是个猥亵男童的老混球,然后把你关进监狱。明白么?快上菜!”
约翰凑过来,轻轻揪起神父头上屈指可数的银发中尚有光泽的一根,令人猝不及防地一拔,笑说:“噢,上帝,他的头发又少了一根。快惩罚我们吧。哦,我们好怕怕。”
站在一旁的马丁伸手到神父背后,突地猛捏了一把神父的右臀,嬉笑说:“是啊,快派头母熊下来伺候伺候我们仨吧。”
克里斯蒂安神父后退一步,绕过前台,走向后门,冷冷地说:“等着吧,马上就喂饱你们,吃完立刻给我滚。”
三人坐下,或挖鼻孔或吮手指,或搓垢痂或挠*,任时间从指缝流溢,看日光渐渐从他们面前的耶稣圣像上褪去。
“嗷——”
“你听到了么?”亚当问。
“哦——嗷——”
“听到了。什么鬼声音?好像大熊猫发春。”约翰答。
“喔——哦——嗷——”
“艹!瞎说什么,好像你听过熊猫叫春似的。这明明是老年人便秘。”马丁说。
“你们看。”亚当指着忏悔室。
“有人影。”约翰指着忏悔室。
“不是人。”马丁指着忏悔室。
“艹!”“日!”“啊!”三人被从忏悔室里冲出的母熊一掌抡倒。母熊骑上亚当的头,一腚坐扁他的脑袋。母熊一爪插进约翰的肚子,把他的肠胃挖出来。母熊一口咬掉马丁的右腿,仰头将他的断肢甩向天顶。
马丁像缺了一条腿的狗一样往教堂门外爬去,边哭边喊:“这他妈是真的!那个操蛋挨毬的锤子故事是真的!我日啊!……”血和眼泪混杂一滩,浊脏了教堂的地毯。
母熊并未追赶马丁,它等二人咽气,一人逃窜,教堂里恢复了宁静后,坐在第一排的靠椅上,点燃一根香烟,跷起二郎腿。母熊卸下头套,露出克里斯蒂安神父的脸,他深吸一口香烟,吐出一个烟圈,透过烟圈凝望着面前陶制耶稣宁静祥和的脸,然后举起沾满人血的熊掌,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最好的txt下载网
隐形墨水
“那么,你那些年实际上很穷啦?”鲍姆问克兰德。
克兰德泯一口伏特加,说:“简直穷疯了。你根本不会相信,我曾在街边捡拾别人丢掉的汉堡吃。那半个汉堡是我饿了三天以后吃的第一顿饭。”
“可是,经费,总部不是一直拨钱给你们嘛。”
“在你被人追杀,被人盯紧,账户被人封冻的时候,可没什么机会大摇大摆地走进银行。”
“那么你也根本没钱出席那些酒会,无法结识那些妙龄女郎,完全不像外界以为的那样*?”鲍姆满脸惊诧。
“那是当然了。”克兰德毫无悔意,甚至显得自豪,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一手插腰,一手托着下巴,斜歪起眉毛,说:“那些吃喝玩乐泡妞打屁的勾当,都是二流间谍的把戏。什么邦德、查普曼之流。他们所干的事情,就是定期从报刊杂志上抄袭一些政治八卦,然后挥霍按期领取的高额行动费,每天流连于各种声色场所。FUCK!他们也配!”
“至少他们身边的情人从没少过?”
“情人?如果不是敌方间谍,哪有那么容易上钩的?所有的情人,都是敌人派来套情报的,搞来搞去,都是间谍间互相搞。这个圈子太乱了,有时候就像一个充满同行的乱交场,也像是玩制服诱惑的变装情趣游戏。当然,这里边不包括我。然而这个行业就是靠我这种人支撑起来的!是我们这些在街边垃圾桶里翻吃残食的菁英们在养育那群好吃懒做的混球!”说到此处,克兰德愤怒地狠拍一掌桌面。
“息怒,息怒……”鲍姆举双手失意对方冷静,“可是,前辈,我还是很好奇,女人的问题究竟怎么解决呢?因为我马上就要单独出任务了,对我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女人?有什么用?”克兰德不正眼看鲍姆,他摆出一副长辈的高傲姿态,举起酒杯,仰脖将省下的伏特加一饮而尽,“这么给你讲吧。我当年执行的任务,不允许我接触女人。”
“为什么呢?”
“听我讲完。别急,年轻人。仔细听。这一切得从我第十次拯救世界讲起。是的,第十次,也是我最后一次拯救世界。那是1962年,当时苏联人打算把核导弹运到美国下边儿的那个小国去,那个小国,叫什么来着……”
“古巴。你说的是‘古巴导弹危机’。”
“别插嘴!听我讲!不,不是‘古巴导弹危机’。这名儿不好,我管它叫‘隐形墨水泄露事件’。隐形墨水,我们尝试过很多种。有一些很简便,比如拿牛奶和食醋或柠檬汁配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