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和秀秀结婚了?”解雨臣终究没忍住。
“是。”黑瞎子的回复极简短。
解雨臣呼吸一滞,苦笑一声。
“我他妈在期待什么。”
六小时后解雨臣到达机场,八小时后他飞抵芝加哥,到达提前订好的酒店和早早安置在那里的伙计换了张脸,开车前往洛杉矶。一路上异常的顺利,也顺利地异常。解雨臣摸摸藏在袖子里的竹刺,一个干脆利落的漂移把车定在酒店门口。
“元青花什么价?”
“不二价,你们找别人。”
解雨臣做了个手势,出来问话的人便引着他走进大厅。解雨臣从迎面而来的侍应生手中的托盘里取了杯香槟,操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和旁边的人交谈。
有消息说霍家和汪家达成了某种协定,解雨臣不想毁了霍家,但他对汪家总是没感情的。内鬼这东西,既能为他们所用,也能为他所用。无非是看在谁手里更有价值一点。
“会讲德语么?”解雨臣冷不丁用德语问了一句。身边的人一更,用法语问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先生。”
“没什么,很高兴认识你。”解雨臣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拾陆
长白山这地界,解雨臣还是第一次来。夏季是旅游的好季节,山下的旅馆里人满为患,好在吴邪早就订下了房间,这才避免了露宿街头的局面。解雨臣坐在靠窗的沙发椅上看吴邪往鞋垫里塞ABC,好笑地问,“你家伙计是怎么厚着脸皮从超市把这个带出来的?”
“现在售货员没那么多嘴。”吴邪穿上鞋检查了一遍东西,确认无误后坐在床上,看了眼手机,转头对着解雨臣说,“再过三个小时,咱们就出发。你看看东西带够没有。”
“小佛爷,我十五岁开始下斗,比你多了五年经验,别瞎操心。”解雨臣嘴上不饶他,手底下却极其麻利的检查了一遍装备,“齐了。”
“瞧不起我这是?青铜门你没进过吧,爷兜了一圈都回来了。”吴邪点上烟,笑着睨了一眼解雨臣,解雨臣嘴角一扬,“被人把手脚掰折了当马骑的事你倒好意思拿出来说,我都不好意思听说真的。”
“得了,不跟你贫。”吴邪手一摆,弹弹手里的烟,“总之把小哥接回来,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可记得上个星期大舅舅还在催你结婚。让你好歹给他们生个孙子。”解雨臣慢慢悠悠的磨手里的蝴蝶刀,“对了,记得明年来喝黑瞎子的喜酒。”
“和你的?办事儿真快。”
“什么和我的。和秀秀。”解雨臣笑容淡淡。
“挖墙脚这事儿,秀秀太不地道了。不听话的孩子,要打屁股。”吴邪笑笑,“黑瞎子那鬼东西心思那么活泛,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入赘?别想太多。”
“就是因为他心思活泛我才不放心。霍解两家快闹翻了,整个道上的人都知道黑瞎子是我解雨臣的人,他在霍家要多不安全有多不安全。”解雨臣收起刀,“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信他。反正你一直相信他,多一次也没什么。”吴邪笑笑,“你看,我为他划了十七刀,一样好好的。”
“算了算了,我也没立场阻止他,由他去吧。”解雨臣轻叹。
“那不就结了。”吴邪掐了烟,“我睡会儿去,记得叫我。”
门在解雨臣身后关上。解雨臣衣兜里拿出止疼药,就水喝下去。经常的神经性偏头疼让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去他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解雨臣和衣倚在床头。
黑瞎子已经摸到了吴邪告诉他的火山温泉山洞,并成功在那里安营扎寨。张起灵真是个贴心的人,怕吴邪再来找不到路,一路做的都有标记。黑瞎子盘膝坐在无烟炉边,伸手搅搅罐头牛肉煮的挂面,混合着香辛料味道的肉香在洞中弥漫开来,黑瞎子颇有些好笑的想十年哑巴张没吃东西,闻到这味道也该出来了。
虽然他厨艺真不怎么样。
西藏的铜门被他彻底封死,大汪小汪们也跑进去和所谓的阎王作伴,这下阎王不必担心自己没有腿,换着来足够了。
但是霍秀秀先斩后奏的做法是他始料不及的。刚到西宁的他收到解雨臣的短信,深思熟虑之后回复了一个“是”。霍家总得有人盯着。他倒是不担心霍兆铣,霍兆铣死在解雨臣一手策划的阴影里,就算他起死回生也翻不起什么浪来,那么剩下了霍秀秀和霍兆铭两头白眼儿狼,解雨臣对老九门的旧人又宽容,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被捅一刀。
可现在呢,但凡在北京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霍家姑奶奶要嫁人了,嫁的是道上南派的黑瞎子,也算是变相嫁进了解家。没曾想新郎官根本不知情,可他们也都不知道黑瞎子不知情,那就权当他知道了吧。
2005年到2015年,北京的犯罪率居高不下。警方揪出了十余个倒卖文物和盗墓的团伙,接着又顺藤摸瓜重创了霍兆铣一系,牵扯出了几位高官。解家却如磐石般在这暴风骤雨中屹立不倒。解雨臣的筹谋能力可见一斑。
霍兆铣被枪决,这件事,标志着霍家和解家之间出现了裂痕。
当杀伐成为习惯,什么都无所谓了。
黑瞎子呼噜呼噜吸溜面条,脑子里又冒出十年这个词。
终极里是静止的时间和空间,所以对于张起灵来说,进入铜门和从里面出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可对于守候在外的吴邪来说,这漫长的十年足够成为他心里积年的伤。有段时间大街小巷都在放陈奕迅的《十年》。吴邪听了先是笑,笑到最后面无表情。
没有经历过,你怎么理解那十年的撕心裂肺。
就像他和解雨臣。他们之间不只是十年,而是二十年。二十年的陪伴,到最后却落得这么个光景。常言道“好事多磨”,可多磨的不一定是好事。黑瞎子有个特点,他不一定信守诺言,但他一定知恩图报。没有解九爷的包庇,没有霍仙姑的热茶,这世界上就不再有黑瞎子这个人。但还完了霍家的债,又来了解家的情。他欠解雨臣么?不欠。先放手的是解雨臣。但他们依旧心照不宣的爱着,爱到不必说就能为对方倾尽一切。解雨臣不问,他便不解释。爱得如惩罚一般。黑瞎子甚至能想象得出,解雨臣会带着怎样的笑容对他说:“新婚快乐。”
真是难过啊。
吴邪和解雨臣用了三天时间到达火山温泉的岩洞。黑瞎子在那里留下了部分装备和一张纸条。解雨臣瞥了一眼纸条,扔下了部分不必要的东西,钻进岩缝里。
“花儿爷你去哪儿?”吴邪扬扬眉毛。
“我和他有点私人恩怨要解决。”解雨臣的声音远远传来。
吴邪无奈的摇摇头,自己前进。
解雨臣钻进黑瞎子纸条上说的岩缝之后,发现他面前是一个小岩洞,约有一个60平米的客厅大,黑瞎子开着柔光灯,坐在帐篷边上,笑着看他。
“怎么了。”解雨臣在他面前站定。这里离温泉并不远,温度还是有些高的。解雨臣穿着一件毛衣,把冲锋衣扑在地上坐下。
“你不问我。”黑瞎子摘下眼镜。静静地看着他。
“我相信你。”解雨臣伸出手去,似是想要去摸摸他的脸。却最终把手放了下来。
黑瞎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吻了上去。
黑瞎子的吻来的迅疾。解雨臣毫无防备的被他扑倒,还好黑瞎子记得用手护住他的后脑。解雨臣热切的回应着黑瞎子带来的令人颤栗的感觉,呼吸急促,眼里的笑却是甜的。
“要我?”
“要。”
于是黑瞎子的手掀开了他的衣服。
解雨臣举起手任黑瞎子剥下身上的衣服,在胸膛上印下一个又一个有力的吻,他轻喘着,抬起右手覆上黑瞎子毛茸茸的头。黑瞎子抽开他的腰带,温柔地在他的腰侧轻抚,解雨臣笑着躲,惊叫一声揪紧了黑瞎子的头发。
“吐出来混蛋!”解雨臣睁大眼睛,“瞎子你别这样啊!”
“别动。”黑瞎子捏捏解雨臣的腰,“我这儿什么都没有,待会儿疼的是你。”
“瞎子我受不了……你他妈——啊……别这样……”解雨臣声音里带了哭腔,他头一次这么刺激。
“我不弄了,别哭。”黑瞎子吐出口里的东西,拿过水平漱漱口,重新吻住解雨臣的唇,“疼可叫啊。”
“叫你大爷。”解雨臣惊魂未定,狠掐了黑瞎子一把。
“错了媳妇,要叫也是叫我。”黑瞎子抹了一把黏湿的液体,顺着解雨臣腰线滑下去。
(所谓和谐)
吴邪没空去管那两个在山洞里玩儿幽会的人,独自翻过站满陶俑的干涸的河道。沿着当年的路向前走。或许是再也没什么可怕的,或许是已经习惯。吴邪竟然想,我就破罐子破摔死在这里好了,当是和小哥殉情。走过宽阔的墓道,吴邪一眼扫过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径自前行。
养出一个尸胎,十年还不够。何况张起灵一路做着记号。不同于当初的英文字母,而是标准的颜体,一个“吴”字。
吴邪不知道张起灵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刻书法,但这铁画银钩的字绝对不是几分钟内能完成的。所以小哥这是在告诉他,此处安全,只走就好。
“真贴心。跟开了外挂似的。”吴邪甚至有心思调侃那个还在铜门里的人。
2二零一五年八月十四日早晨五点吴邪站在青铜门前,摸着怀里的鬼玺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等黑瞎子和解雨臣来了再说。两人倒是没让他多等,五个小时之后,黑瞎子和解雨臣也站在了他身后。
“怎么不开门?”解雨臣靠在黑瞎子身上,嘴唇有些发白。
“你说,万一打开门之后,小哥又失忆了怎么办。”吴邪的口吻像极了十年前的他。
“那你就告诉他,你叫吴邪,是他的爱人,应约来接他回家。”黑瞎子笑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2040年5月6日是个极好的日子,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困扰北京多年的雾霾总算是消散了个一干二净,只要抬头,就能看见头顶瓦蓝瓦蓝的蓝天。依旧是红门灰墙的四合院外,站着一个身着雪青色刺绣立领衬衫,下配一条黑色牛仔裤,拉着拉杆箱的青年。这个青年面容俊秀,一双眼睛大而黑亮,眼形略狭长,眼梢微微上挑,一看,就是一双蒙古人的眼睛。
青年拍拍门环,铜环撞击木门的声音在安静的清晨里十分清晰。门内很快传来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个揉着眼睛的伙计下了门闩,对着门外的青年打哈欠:“您找哪位?”
“我找解家当家。”青年打了个响指,“小林,醒醒啦。”
“少当家回来了?!”小林眨眨眼,随即惊喜的一笑:“您怎么不打个电话回来,我……我去告诉晋爷!”
“哎哎哎,不忙,这才四点,你再去睡会儿。”青年拦住他,“我自己进去就好,总是自己家,还能迷路了不成。”
“也是。那少当家您去吧,我再睡个回笼觉。”小林露出一口白牙,看着青年拉着箱子走进垂花门。
院子里依然种着那棵石榴树,已经打了满树的花骨朵,树梢上也有半开的,羞羞怯怯,依然挡不住风姿天成。
树下有个穿着白色练功服的老人,正悠悠的舞着长剑,剑穗上的翡翠坠儿一看就知是上品的紫罗兰。
青年站在游廊下看了一会儿,搁下箱子,笑眯眯的走上前去,“谢叔起得早,吃了吗?”
“没呢。”谢晋停下动作,从头到脚好好地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人,“少当家可是变模样咯。”
“那可不,我今年二十四啦,再跟个孩子似的,爸得揍我。”青年看了看西厢的房门,压低声音,“不过,在外头还是想家里的吃食,尤其是刘姨做的打卤面,那叫一个香!”
“刚说你稳重了,你看看又是这样子。”谢晋装模作样的数落,“得,你要是想晚上让你刘姨给你做,当家的也好这一口。”说着谢晋收起手里的剑,“少当家这一回来,就不走了吧。”
“不走了。爸年纪大了,家里的事,多多少少我也该操心了。”青年歪歪头,“我爸起了吗?”
“当家的在后院,睡不着,夜里惊梦。先生的忌日快到了,当家的心里难受着呢。”谢晋叹了口气,“今年的祭礼,当家的打算交给你,少当家可得仔细啦。”
“我知道,我自家爹,当然会仔细。”青年点点头,“那我去后院了。”
“去吧,今年的垂丝海棠开得好,还是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先生亲自种下的。你那行李,谢叔给你放东厢去。”谢晋提着手里的剑,拍拍青年的肩膀,“人这一辈子,其实短的很呐。”
青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穿过门洞,踏上后院的石子路。
鬓发斑白的解雨臣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