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絮尔·弥罗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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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絮尔·弥罗埃-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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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在医生与神甫都不以为奇的预感第四次发生的时候,她对干爹说:“现在我放心了,不管萨维尼安离得多远,他要受了伤,我一定立刻感觉到。”
    老医生左思右想的出神了;法官和神甫看他睑上的表情,认为他一定想着些很痛苦的念头。
    他们等于絮尔不在面前的时候,问老人:“你怎么啦?”
    老医生回答:“她将来怎么活下去啊?一朵这样纤巧,这样娇嫩的花,遇到感情的打击,是不是抵抗得住呢?”
    虽然如此,这个被神甫戏称为小幻想家的姑娘,用功得很;她知道学识丰富对一个上流社会的女子多么重要;除了练唱,研究和声与作曲以外,她把余下的时间都用在书本上,那是夏勃隆神甫在她干爹丰富的藏书中挑出来的。她尽管很忙,精神上仍旧很痛苦,只是嘴里不说出来。有时她对萨维尼安的窗子呆呆的望上半天。星期日望过弥撒,她跟在波唐杜埃太太后面,很温柔的瞧着她;虽然老太太心肠冷酷,于絮尔仍因为她是萨维尼安的母亲而爱着她。她对宗教更热心了,天天早上都去望弥撒,因为她深信自己的梦都是上帝的恩赐。
    老医生眼看相思病给她的伤害,心中很怕,便在于絮尔生日那天,答应带她上土伦去参观舰队远征阿尔及尔的开拔仪式,事先不让萨维尼安知道。法官和神甫,对这次旅行的目的替医生守着秘密,仿佛只是为了于絮尔的健康出门的,但一般承继人已经为之大惊小怪了。于絮尔和穿着候补少尉军服的萨维尼安见了面,参观了壮丽的旗舰,舰上的海军上将就是受大臣嘱托,特别照顾萨维尼安的人。然后她听了爱人的劝告,上尼斯去换换空气,沿着地中海滨直到热那亚;到了热那亚,她得到消息,舰队已经安抵阿尔及尔,很顺利的登陆了。
    医生本想继续在意大利观光,一方面让于絮尔散散心,一方面也多少能补足她的教育:大艺术家生息的土地,多少不同的文明留下光华的遗迹的土地,本身就有一种魔力,再加风土人情的比较,当然能扩展她的思想。但医生听到国王跟
那有名的一八三0年的国会冲突的消息,不得不赶回法国。干女儿出门一趟,变得生气勃勃,非常健康,还把萨维尼安服役的那艘军舰,带了一具小巧玲珑的模型回来。
    一八三0年的选举,使米诺雷的承继人都有了立足点。在但羡来和古鄙策划之下,他们在奈穆尔组成一个委员会,推出一个自由党人…做枫丹白露区的候选人。玛森很有力量操纵乡下的选民。车行老板的佃户中间,五个是有选举权的。迪奥尼斯也拥有十一票以上。克勒米耶,玛森,车行老板和他们的党羽,最初在公证人家集会,以后经常在那儿见面了。米诺雷医生回来的时节,迪奥尼斯的沙龙已经变做承继人们的大本营。法官和镇长联合起来抵抗自由党,他们虽有四乡的贵族支援,仍旧被反对派打败;但打败以后,他们倒反更团结了。这样的对抗使奈穆尔破天荒第一次有了两个党派,而米诺雷的几个承继人居然占了重要地位。正当邦格朗和夏勃隆神甫把这些情形告诉医生的时候,查理十世已经从朗布依埃宫堡出奔,逃往瑟堡去了。但羡来·米诺雷的政见是追随巴黎的律师公会的;他从奈穆尔约了十五个朋友,归古鄙率领,由车行老板供给马匹,在七月二十八的夜里赶到巴黎。袭击市政厅的一役,就有古鄙和但羡来带着这批人马参加。事后,但羡来得了荣誉勋位勋章和枫丹白露助理检察官的职位。古鄙得了七月十字勋章。迪奥尼斯当选为奈穆尔镇长,接替前任的勒弗罗;镇公所的委员包括副镇长米诺雷勒弗罗,玛森,克勒米耶,和迪奥尼斯沙龙的全部党羽。邦格朗靠着儿子的力量才保住原职;那儿子作了默伦的检察官,和勒弗罗小姐的亲事大概也有希望了。
    医生听说三厘公债的行市跌到四十五法郎,便搭着驿车上巴黎,把五十四万法郎买了不记名公债。剩下二十七万左右现款,他用自己的姓名买了同样的证券:这样,外边只知道他每年有一万五千进款。老教授姚第遗赠于絮尔的本金,和九年之间所生的八千法郎利息,都用同样的方式存放;老人又添上一笔小款子,把这份薄产凑成一个整数,让于絮尔有一千四百法郎收益。老妈子布吉瓦勒听着主人劝告,也把五千几百法郎积蓄买进公债,每年有三百五十法郎利息。这些跟邦格朗商量好的,非常合算的调度,因为政局混乱,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局势大定以后,医生又买下贴邻的一所小屋子,把它拆了,把自己院子的界墙也拆了,另外盖起一间车房一间马房。拿一笔可有一千法郎利息的本金起造下房,在米诺雷所有的承继人眼里简直是发疯。这桩被认为发疯的行为,在老人的生涯中成为一个新时代的起点。那时的车辆马匹,价钱跟白送差不多:医生便从巴黎带了三匹骏马和一辆四轮篷车回来。
    一八三0年十一月初的一个下雨天,老人第一次坐了四轮篷车去望弥撒;他下了车,正在搀扶于絮尔,镇上的人已经全部赶到广场上,为了要瞧瞧医生的车,盘问一下马夫,也为了要把医生的干女儿批评一番:据玛森,克勒米耶,车行老板,和他们的老婆的意见,老叔的荒唐全是野心勃勃的小姑娘撺掇出来的。
    古鄙嚷道:“喂,玛森,有了马车了!你们的遗产去路很
大,嗯?”
    站在牲口旁边的马夫,是米诺雷车行里一个领班的儿子;车行老板对他说:“卡比罗勒,你要的工钱大概不小罢?八十四岁的东家用不了多少马蹄铁的了。两匹马花多少钱买的?”
    “四千法郎。车子虽是旧货,倒花了两千;可是很漂亮,车轮是把挡的。”…
    “卡比罗勒,你那句话怎么说的?”克勒米耶太太问。
    古鄙抢着回答:“他是说白揭。那是英国人出来的玩意儿。你瞧,外边什么都看不见,样样都包在里头,多漂亮,又不会勾着人的衣衫,套在轴梗头上的那种难看的方铁帽也取消了。”
    “什么叫做白揭?”克勒米耶太太很天真的问。
    古鄙道:“怎么!你不想揭些便宜吗?”
    “啊!我明白了,”她说。
    “嗨!不是的,”古鄙道,“你是个老实人,我不好意思哄你;真名叫做百挡脱,因为梢子藏在里头。”
    “对啦,太太,就是这意思,”卡比罗勒说。古鄙态度一本正经,连马夫也上当了。
    克勒米耶嚷道:“不管怎么样,反正是一辆挺讲究的车;不是财主,谁撑得起这样的场面!”
    古鄙道:“小姑娘抖起来啦!她这办法不错,教你们也享享福。喂,米诺雷老头,干吗你不弄几匹好马,买几辆篷车?你不争这口气吗?换了我,要不高车大马,摆摆威风才怪呢!”
    玛森问:“喂,卡比罗勒,我们的老叔这样铺张,可是小姑娘撺掇的?”
    卡比罗勒回答:“不知道;可是她在家里就象东家娘一样。天天有各种各样的教师从巴黎来。听说她还要学画呢。”
    克勒米耶太太道:“那我好趁此机会,叫人描张肖像了。”
    外酋人那时还把画像叫做描像。
    “可是教钢琴的德国老头也没有辞掉啊,”玛森太太说。
    “他今儿早上还来上课呢,”卡比罗勒回答。
    “多几条狗也没害处,”克勒米耶太太这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古鄙叫道:“从今以后,诸位可别想什么遗产啦。于絮尔转眼就是十七岁,越长越漂亮了;青年人都是靠游历训练出来的。小丫头把你们老叔收拾得服服贴贴。每个星期,班车上都有她五六个包裹;什么女裁缝,做帽子的,都到这儿来替她试样,把我的东家娘气坏了。等于絮尔从教堂里出来,你们瞧瞧她脖子里那条披肩吧,货真价实的开司米,值到六百法郎呢。”
    古鄙说完,搓着手。他最后几句话对承继人们的作用,便是霹雳打在他们头上也不过如此。
    医生家绿颜色的客厅,由巴黎的家具商来换新了。看老人排场这么阔,大家一会儿说他藏着私蓄,有六万法郎一年收入,一会儿说他挥金如土,只顾讨于絮尔喜欢;他们今天把他说成财主,明天把他叫做荒唐电。当地的舆论,总括起来只有一句话:“他是个老疯子!”小镇上这种错误的判断,恰好把一般承继人蒙住了,他们绝对没想到萨维尼安爱上了于絮尔,而这才是医生花钱的真正的动机。他很高兴教干女儿先当惯子爵夫人的角色;并且有了五万法郎进款,老人也尽可把宠爱的孩子装扮一下,让自己看着喜欢。
    一八三二年二月,于絮尔足十七岁的那天,早上起来,看见萨维尼安穿着海军少尉的服装,站在他窗前。
    她心里想:“咦!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的?”
    攻下阿尔及尔的一仗,萨维尼安立了功,得了十字勋章;接着他服务的那条军舰在海洋中游戈了几个月,没法和医生通信;而不跟医生商量,他又不愿意退伍。新政府极想在海军中保存一个显赫的姓氏,趁七月政变的机会把萨维尼安升作少尉。新任少尉请准了半个月的假,从土伦搭驿车赶来祝贺于絮尔的生日,同时也想听听医生的意见。
    “他来了呀!”干女儿冲进干爹的卧房,嚷着。
    “好罢!他离开海军的理由,我猜到了;现在他可以留在奈穆尔了。”
    “啊!这才是我真正的节日了,”她一边说,一边拥抱干爹。
    她上楼做了一个记号,萨维尼安立即过来;她觉得他比以前出落得更英俊了,要把他欣赏一下。的确,服过兵役的男子,举动,步伐,神色,自有一种坚决与庄重的气概,一种说不出的方正严肃,即使穿着便服,也能教一个眼光肤浅的人看出他是军人:可见男人天生是作领袖的。于絮尔因之更爱萨维尼安了;她让他搀着手臂在小园中散步,叫他叙述以候补少尉的资格在攻击阿尔及尔一役中所立的功劳,她象小孩子一样的高兴。毫无问题,阿尔及尔是萨维尼安攻下来的。她说,瞧着萨维尼安的胸饰,眼前就看到一片血海。医生在房内一边穿衣,一边瞅着他们;然后也走到他们这边来。他对于爵并不完全讲明,只说倘若波唐杜埃太太同意子爵和于絮尔的婚事,单凭于絮尔的家私,子爵也不需要再靠军职来维持生活。
    “唉!”萨维尼安回答,“要我母亲让步,还早得很呢。我动身之前,她明知道只要答应我娶于絮尔,我就可以留在她身边;否则只能偶尔见面,我还得经常冒着危险;但她仍旧让我走了……”
    “可是,萨维尼安,我们不是从此在一起了吗?”于絮尔抓着他的手,不大耐烦的摇了几摇。
    她所谓爱情不过是常常见面,不再分离,绝对想不到更远的地方。当时她那使性的声调,可爱的手势,显得那么天真,把萨维尼安和医生都感动了。辞职的信发出了;未婚夫的在场给于絮尔的节日添了不少光辉。过了几个月,到五月里,米诺雷医生的家庭生活又象过去一样清静,只多了一个常客。青年子爵不断的上门,很快就被大家看作未来的夫婿,尤其因为望弥撒的时候,散步的时候,萨维尼安和于絮尔虽则很矜持,仍免不了流露出两心相契的痕迹。迪奥尼斯提醒那些承继人,说波唐杜埃太太已经欠老头儿三年利息,老头儿从来没讨过。
    公证人说:“将来老太太一定要让步的,一定会答应儿子攀这门不体面的亲。万一出了这种倒霉事儿,你们老叔就得拿出大部分家当,去做巴齐勒所谓的批驳不倒的理由。”…
    承继人们猜到老叔太喜欢于絮尔,太不喜欢他们了,决不会不损害他们的利益而去保障于絮尔的幸福的;所以心里都恨到极点。七月革命以后,他们天天晚上在迪奥尼斯家聚会,便在那儿咒骂两爪l情人;他们没有一晚不想找些对策来阻挠老人的计划,可惜一筹莫展。泽莉当然和医生一样,利用公债的跌价,在调动巨额资金的时候沾足了便宜;但她是对于絮尔和波唐杜埃母子怀恨最深的人。古鄙素来不愿在那些晚会中受罪,可是有天晚上为了要听听在那边所谈的镇上的事,也去了,正碰上泽莉怒火中烧,大发脾气:当天上午她看见医生,于絮尔和萨维尼安,从郊外坐着马车回来;那种亲密的神气完全说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说:“倘使在波唐杜埃和小丫头没结婚以前,上帝肯把咱们的老叔请回去,我愿意拿出三万法郎。”
    古鄙陪着米诺雷夫妇回家,直送到他们的大院子中间;四顾无人,他才说:
    “你们可愿意帮我盘进迪奥尼斯的事务所?我能够拆散波唐杜埃和于絮尔的婚姻。”
    “怎么拆散?”大胖老板问。
    “你想我这么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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