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泄漏了。福煦非常绝望,亨利·威尔逊在日记中写道:“他预言巴黎和会将在一周内破产。”某美国代表说流言“伴着一股蓝色的硫磺烟雾”向外扩散。一位加拿大人在家书中写道,德国可能会爆发革命。《每日邮报》巴黎版说:“走向毁灭。”《纽约时报》记者发回电报说:“国联已死,和会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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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德和约的僵局(3)
威尔逊的媒体顾问贝克说,他看起来“一直非常阴沉、严肃”。总统觉得他在建立公正的和平的斗争中势单力孤。奥兰多因意大利索要部分亚得里亚海领土而制造麻烦;劳合·乔治太爱耍政治手腕;克雷孟梭任性地拒绝在十四点原则的基础上和谈。威尔逊夫人的秘书写道:“我从未见过他这么生气,他诅咒法国的态度以及由此导致的延误。”威尔逊也被法国媒体的攻击激怒了,看完某报纸后他说:“都是毫无根据的猜想,我发现春天总在冬天之后。”他和劳合·乔治“大吵了一架”,并说他绝不会在法国式的和约上签字,他宁愿回美国也不这么做。
4月3日,威尔逊因重感冒卧床休息,豪斯代替他出席四人会议。4月5日,克雷孟梭非常高兴,他对劳合·乔治说:“他今天病情恶化了,你认识他的医生吗?难道你不能说服他、贿赂他吗?”病房里,威尔逊静坐沉思,他对格雷森说:“我不停地在想,我在想如果这些法国政客可以为所欲为,得到他们声称法国应该得到的一切,世界将会怎样。我的观点是,如果他们那样做,世界将在很短时间内四分五裂。”他略显放松地说他已经做出决定了。他让格雷森安排华盛顿号在布列塔尼海岸的布雷斯特等候。“我不想说一有船我就走;我想让船停在这儿。”第二天,这个消息就泄露了,这正合威尔逊之意。他的威胁引起一场轰动。《纽约时报》头条写道:“和会处于危机之中。”
法国对此并不以为然。克雷孟梭对一位朋友开玩笑说:“威尔逊就像个厨师,把行李放在走廊里,每天都要挟着要走。”法国外交部的一位发言人粗鲁地讽刺说:“回家找妈妈。”但实际上,他们非常担忧。检查员把法国报纸上的相关评论控制在最低,众所周知与官方有密切联系的《时代》急忙发表了一篇文章,声称法国无意吞并任何德国人居住的领土。塔迪厄的助手对美国记者说,法国已经把要求降到最低,而且同意接受1871年的边界,即只索回阿尔萨斯和洛林两省(这番话带来不少乐趣)。
克雷孟梭在国内的政敌也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众议员和参议员督促他要坚持法国的合法要求;福煦发动了一场媒体运动,要求占领莱茵兰地区。大元帅几乎是在公开表示轻蔑:拒绝传达四人会议的命令并要求与法国内阁对话。这在一个有军事政变传统的国家非常令人担忧,也很令人为难。在一次事件后,威尔逊说:“我不会把美国军队交给一个不服从本国政府的将军。”
主要的政治家、记者和战士都警告庞加莱,法国正在走向灾难,克雷孟梭使法国没有任何安全感。也许,庞加莱应该辞职以示抗议?或正如福煦等人督促的那样,运用宪法赋予他的权力来接管谈判,这是他的义务吗?庞加莱嘴上批评,但迟迟不采取行动。消息一向灵通的克雷孟梭来到爱丽舍宫,造了很大声势,他指责庞加莱不忠。“你的朋友都反对我,”他喊道,“我受够了。我每天从早到晚谈判,都快累死了。”他提出辞职。庞加莱反驳道:“我一向忠心耿耿,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此外,我还全心全意,甚至可以说孝顺。”克雷孟梭说他撒谎,庞加莱非常生气。“看,你对我傲慢无礼!”不但如此,会谈结束两人握手言和时,庞加莱用政治家的口吻说:“情况严峻,前途灰暗,在这种情况下,官员的团结非常重要。”他立刻把心情倾诉在日记里:“简单地说,这次谈话让我见识了一个健忘、暴力、自负、仗势欺人、轻蔑、极端肤浅、身体及心智俱聋、不会推理、思考及讨论的克雷孟梭。”
只有劳合·乔治在整个危机中都很快乐。他对报业大王乔治·瑞德尔说:“我们取得了很大进展,我们已经解决了除违反战争法以外的几乎所有重大问题。我们将在下周开始起草和约。”他预计和约的最终条款将于两周后的复活节完成。尤其令他高兴的是,他有关赔款问题的要求得到了满足:最终的赔款数目未包括在和约中。
当4月8日威尔逊康复时,春天终于来临,和会的气氛也好了很多。他对格雷森说,他还是感觉有点“恍惚”,但“神智清楚”。然而,他认为留着华盛顿号进行威胁还是有用的。在他缺席期间,即将讨论的协议的基础工作已经基本完成。萨尔问题终于在4月13日解决。专家提出妥协方案:把该地区的煤矿分给法国;国联将接管萨尔地区,并于15年后,当居民可以在独立、法国和德国之间做出选择时,再在委员会监督下举行公民投票表决。1935年,希特勒的新德国(新德意志帝国)备受瞩目,该地区90%的人都希望回归德国。
莱茵兰问题及英美对法国的保证也只用稍长一点的时间就解决了。威尔逊认为自己在为法国提供保证的问题上已经做出足够让步,因此他于4月12日传信给克雷孟梭说,他赞成莱茵兰地区的非军事化,但不同意盟军永久占领。克雷孟梭仔细考虑了一番并于两天后拜访了老朋友豪斯。他说,真可惜,意大利人威胁不在对德和约上签字。当然,他本人准备与同僚合作,接受美国的立场,虽然不合他意,他将让福煦争取法国的要求。作为回报,他只要求威尔逊同意法国暂时占领主要桥头堡周围的三个区域:法国人将于五年后撤出莱茵兰北部的第一个区域(包括科隆周围的桥头堡),十年后撤出中部的第二区域(包括科布伦次周围的桥头堡),15年之后撤出南部的第三个区域(包括美因兹周围的桥头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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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德和约的僵局(4)
4月15日,克雷孟梭手上的湿疹明显恶化,他抱怨有人施了咒语。那天晚上,当豪斯告诉他威尔逊同意法国的临时占领时,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对莫达克说:“我不再担心了,所有关系法国的重大问题都基本解决了。再过十天,我们很可能可以确定和约的主要条款了。今天除了那两个有关英美在德国侵略的情况下援助法国的条约,我还得以占领莱茵兰地区15年,以五年为单位逐步撤军。当然,如果德国不遵守和约,也就无所谓部分撤军、最后撤军了。”作为回报,他向豪斯许诺,所有法国媒体对威尔逊的攻击必须立刻停止。第二天,连一向敌对的报纸都载满了对总统的赞扬。
顺利地解决了议会的反对而返回巴黎的劳合·乔治心烦意乱。多年后他写道:“挑衅事件是外国军队占领其他地区不可避免的后果。协约国军队(其中有些是有色人种)对德国城镇的占领与德国人爱国情绪高涨很有关系,并最终以纳粹的形式表现。”4月22日,他勉强同意莱茵兰条款。
4月25日,克雷孟梭带他们去内阁听福煦等人的批评。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是,庞加莱只要求明确几个问题。克雷孟梭对莫达克说:“他是共和党主要批评者,但是每次向他征求有关三个月来我们一直在处理、而且目前还在处理的无数微妙问题的意见时,得到的回答总是含糊其辞。”内阁一致通过这项密约,5月4日,再次全票赞成整个和约。福煦忿忿地说克雷孟梭是个罪犯。庞加莱考虑辞职,但和往常一样,三思之后又放弃了。
克雷孟梭一直认为他为法国赢得了最好的结果,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得到的比盟国最初准备给法国的要多;他保持了英法、美法联盟;通过莱茵兰地区的非军事化和15年的占领加强了法国的安全感;而且占领将一直持续到德国履行完和约其他部分。正如1919年9月他对众议院所说,在讨论批准问题的过程中,“这个条款复杂的和约的价值就是你的价值;你把它弄成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今天你们要表决的还不是开始,仅仅是开始的开始,它所包含的思想将不断成长并且开花结果。你们如今有能力把他们强加给战败的德国。”执行总是个难题。正如克雷孟梭的继任者,包括庞加莱所发现的,如果没有英美支持,法国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到了20世纪20年代,面对德国纳粹的威胁,却再也没有英美支持,而30年代,也没有克雷孟梭的号召。而且德国东部的波兰也不再可靠。
四人会议(1)
1919年,巴黎的春天姗姗来迟,但4月中旬木兰花已经盛开,林阴大道两旁的板栗树也开始发芽。高大英俊、身穿白袍的埃塞俄比亚代表陆续到来。博物馆陆续重新开放,孩子们在公园里快乐地玩耍。国际劳动节那天,全城禁闭,左翼为了一年一度的社会主义者###出动成千上万人游行示威,政府则调集军队进行回应。巴黎市中心到处都是冲突;谣言声称2000名重伤者被送往医院。
和会上,对德和约基本完成,中欧和南欧的许多国界已经划定——至少在纸上;对奥地利、匈牙利、保加利亚和奥斯曼帝国的和约也已经起步。此时,巴黎城内流传一个尖酸的笑话,说他们正在准备“公正而持久的战争”。
和会中心是新成立的四人会议——克雷孟梭、劳合·乔治、奥兰多和威尔逊——他们从3月的最后一周开始开会。但会上没有专家和秘书,只由他们几人解决一些重大问题。劳合·乔治对最高委员会消息泄漏及和谈进度缓慢非常担忧,克雷孟梭表示同意:和会两个月来成效甚微。威尔逊也这么认为,他一向喜欢非正式的小组开会,这样的话,他可以畅所欲言,必要时还可以改变主意。愤世嫉俗者说,四人会议也是将意大利外交部长桑理诺排除在外的方便的借口,他强硬的态度已经得罪了所有人,包括意大利总理。
四巨头一天开两次会,如果有特殊情况,星期天也不例外。会议地点偶尔在克雷孟梭位于战争部的潮湿寒冷的办公室,但大部分时间在威尔逊的书房。偶尔参加的塔迪厄说,威尔逊僵直地坐在扶手椅里,看上去就像一个“批评论文的大学教授”。威尔逊说话慢条斯理,而劳合·乔治双手抱膝,慷慨激昂,时而愤怒,时而幽默,“无视技术性论证,喜欢奇思异想,但富于雄辩和睿智”。克雷孟梭躺在椅子里,带着手套,双手放在两侧。他没有前两者的话多,但一旦开口比威尔逊有激情,比劳合·乔治有逻辑。有时,为了听得更清楚,他坐在炉栏上。奥兰多通常坐在壁炉旁边,面对他们三个。他在其他方面也与另外三人隔离;他只关心意大利的要求,几乎不参与其他讨论。当其他三人用英语快速谈话时,他就听不懂了。一次,一位朋友问起最近召开的会议的情况,他郁闷地回答,威尔逊讲了一个有关黑人的笑话,讲了六遍,他才勉强听懂。
被排除在外的日本人表示抗议。他们被打发到五人会议,英国人称之为第二梯队,与英国、法国、意大利及美国外交部长讨论四巨头留给他们的问题。专业外交官对这两个实体代替最高委员会非常反感。保罗·康邦说,“一文不值的计划,临时准备的想法。”媒体因备受限制而大声抱怨。《费加罗报》的记者说和会就像一个用黑漆包裹的大篷车,上面写着:“在黑夜的隧道中进行的黑人的战争。”《纽约先驱论坛报》登载的一幅漫画上画着威尔逊——“最新摔跤冠军”——把媒体打倒在地。
和会的英国秘书——小心翼翼的汉克担心四人会议缺少记录,“从秘书的角度来看,极不方便。”几周后,四巨头发现四人会议也不利于解决问题。他们不记得做出过什么决定或谁应该负责。4月中旬,汉克回来做记录。还有历史学家兼口译员保罗·康邦,他每天早上向克雷孟梭口述他通过回忆作的秘密会议记录(曼托还复制了一份,并在1940年德国入侵巴黎时丢弃;但它却躲过战乱,保存了下来)。4月底,奥兰多也请了一位意大利秘书。至此,一幅完整却不同寻常的画面就形成了:世界上最主要的政治家三个月内每天会晤,共召开200多次会议。汉克的记录把每个人都说成贤明的公务员,并删掉了其间的交易,而曼托和意大利人阿德罗范迪的记录则涵盖了唐突之词和气话。
四巨头相互之间又吵又嚷,但他们,包括奥兰多,也互相开玩笑,互相怜悯。他们仔细察看地图,有时甚至一起趴在威尔逊的巨幅欧洲地图上看,由于太大,只能铺在地上。劳合·乔治和威尔逊谈论起去教堂;克雷孟梭说他一生从未去过。他们就各自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