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丛林的火车- 第9部分

　　林枫打马而过，看见她，带着微笑静静地站着。看见有微尘，赶紧退后了一点。林枫一高兴，马上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对着她这边吹响了一个漂亮的马哨。叶小衫转过头来，看见林枫，脸上立刻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

　　但她仍静静地站着。

　　林枫走到她面前，风尘仆仆地，问道：“小衫！你怎么……在这？”

　　叶小衫不回答，只是哈哈大笑。还摘下林枫头上的大毡帽戴在自己头上，林枫赶紧又抢过来，说：“脏！”叶小衫又高兴起来。林枫看见她天真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想笑了，但还是故意严肃起来，再问道：“小衫，你怎么知道这儿的？你一个人跑出来的么？”

　　叶小衫忽然止住了笑，说：“你让我骑马，我就告诉你！”

　　“啊？”林枫惊异于她这样的想法，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就是，枫哥哥，你让我骑马，我就告诉你！”叶小衫确认了自己刚才说的话。

　　“可是，小衫你……不怕吗？”林枫很犹疑。

　　“嘿……不怕！枫哥哥，你给我牵着马”叶小衫得意地回答。

　　“可是，这个……”林枫还是担心。

　　“好不好嘛？”叶小衫像是在乞求林枫了。

　　“好吧！那，你小心些。”林枫忽然下了决心，要让叶小衫过一回瘾了。

　　在林枫的帮扶下，叶小衫终于艰难而安全的坐到了马背上了，开始时显得有些紧张，林枫叫她抬头看着前方，她慢慢的仰起头来，看见前面宽阔的大路，脸上露出了笑容，一下子显得轻松了许多。

　　然后，林枫在下面小心地牵着马儿走，叶小衫坐在马背上咯咯地笑。

　　回到屋里，叶小衫还没玩够，又对房间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看这个，问那个。还让林枫教她吹马哨！直到林枫把她摁在了椅子上，严肃地问她：“小衫，你快说，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的？奶奶和叔叔他们呢？”

　　“这个，可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叶小衫委屈地道：“是爸爸昨天一定要带我出来的，说要带我到县城里玩，给我过六一节。结果昨晚他没有带我回家里，让我跟他一起住在街上的住所里。昨天夜里他出去办事了，今天还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待在那里闷，就想起昨天坐车经过这里的时候爸爸说的这个就是木桑农场，所以我今天就自己顺路跑回来了。”

　　林枫一听，吓出一身冷汗。想不到叶小衫如此大胆！但又忽然很佩服她的勇气和聪明——竟然敢一个人从街上跑到这里！抬起头，看见她一脸稚气的样子，顿时心里不是滋味。

　　叶小衫突然说：“枫哥哥，你变得黑了。”

　　林枫噗哧一笑，说：“嘿……小丫头，这是当然的，你看我整天晒在太阳底下，当然要变黑的。可是，这样也挺好，至少这样就能在夜里不被野猪看见！哈哈……”

　　大概是林枫的话让两人都同时想起了在杉树林里碰上野猪的事情，两个人都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阿保老头和桑太太看见叶小衫，都很高兴。午饭的时候，桑太太还幽默地说道：“欢迎我们的小公主光临，木桑农场蓬荜生辉！”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叶小衫不好意思地用手遮住了脸，不敢去看大家。

　　午后，林枫想要送叶小衫回去了——或者到集市上叔叔那里，或者回丛林的家中。可是叶小衫两者都不要，说自己还没在外面玩过，一定要让林枫带着她出去玩玩，明天她才肯乖乖的回家！

　　她的可爱在阿保老头和桑太太那里得到了支持，伙计们也说：“林小子啊，你就带着她四处去转两圈，让她也认认路，将来一个人跑出来也不会迷路啦！”

　　这使得林枫也打消了疑虑——反正今晚回家也是晚了的，不如明天一大早回去，自己也不必那么匆忙。

　　可是，去哪里好呢？林枫一时也没什么主意。阿保老头说：“去青海湖吧？你爸爸他们小的时候就喜欢去青海湖，每次旅行都去那里，总有看不够的玩意儿！”

　　“青海湖？”林枫一听到这个字眼，就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总觉得它像是久久的隐藏在自己心中的一个神秘之地，只等着有一天被提起。仿佛那个地方，一直地在等着自己，现在终于被人提醒，自己马上就要飞快地到达，就像人生的一个必经之地！

　　终于，他不再带任何犹疑，备好了马，带好干粮和水，和叶小衫出发了！阿保老头说：“小子，好好看看，看见了就记住！带着你妹妹，玩个痛快！”林枫跨上马背，带着叶小衫，像去赴一场前世的约会。

　　一路上，叶小衫兴趣盎然，看见倒淌河，惊奇地问林枫是不是每天都在这些地方来往？有没有在这里面游过泳？铁路工地上的各种机器也使她惊奇不已，她还特别的关心帐篷里的人，问林枫四川到底是怎样一个遥远的地方，那里面的人到底怎么生活？

　　到青海湖的路途也并不遥远，沿着倒淌河岸逆流而上，快马加鞭，一个多时辰以后已经可以感受到从那里吹来的清凉的风，叶小衫坐在林枫的身后，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一点也不害怕，马儿奔跑的越快，她越高兴。林枫也被这种速度刺激了，不顾路上尘土飞扬，只想在这速度中永远地向前，一直到达他不曾到过的远方。路旁两边的树木像一个个卫士，不断飞快地向后退去。

　　两年以后，当他一个人坐在火车上，透过车窗再次看见这些树木在他眼前一棵棵飞快的闪过时，就重新想起了今天马背上的情景，那时他甚至神经质地向后挨了一下，可是再也感觉不到那个紧紧挨在他身后的温暖的小身体了——只有冰冷的铁皮。

　　路上，阳光刺眼，林枫忽然拉下马，爬到一颗巨大的桉树上折下一堆地枝叶，叶小衫惊奇的看见他把它们织成了一顶草帽；爬上马，戴在自己头上，然后继续飞快地打马前进。

　　一片宽阔的平原草地出现在眼前，辽阔的青海湖吹来的风甚至带着一股香甜的水草味儿，连马儿也忍不住仰起头来一声长啸，似乎在为他们的成功跋涉而欢呼！这里水草绵延四五里，一眼望不到头，是倒淌河与青海湖的接口处，人们把它叫做倒淌河口岸。水岸相接处，有浅浅的河滩，各种浅水动物以此为乐园。有时你走在河边，甚至会忽然踩到一只巴掌大的螃蟹！也有白鹭栖息，人到跟前，忽然从草丛中窜出来，向远处飞去，吓你一跳。但它们并不飞远，环绕一圈，又回到老地方。似乎在证明，这里才是他们的地盘，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别人，只是这里偶尔的客人。没有谁可以让它们离开。

　　林枫跃下马背，张开双臂，朝着青海湖奔去——飞快地，疯狂地，好像一个久违了的朋友，而他，像一匹久违了自由的野兽。

　　可他却没有注意到，这时的叶小衫正一个人骑在马背上！

　　等他回过头来时，自己下了一跳！叶小衫正在马背上摇摇晃晃。

　　幸亏的是，这时的马儿，正在专心地吃草，并没有发觉牵着它鼻子的马绳子已经被放开。甚至，连叶小衫也没有发觉这种危险，还坐在马背上看着林枫，咯咯地笑。

　　林枫赶紧警告自己冷静了下来，悄悄的绕到了马的身后去，想从后面悄悄的把绳子抓住，以免马儿受到惊吓而突然地奔跑起来——这样叶小衫会从马上摔下来的！

　　坐在马背上的叶小衫奇怪地看着林枫的动作，以为他在玩什么游戏，越发的觉得好笑。林枫的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到了马儿身边，正准备突然地去抓住绳子，可出乎意料的是：叶小衫突然先出手把绳子抓了起来！林枫一把抓空在马背上！叶小衫哈哈大笑道：“哈哈，枫哥哥你……”

　　话音未落，马儿忽然受到惊吓，惊慌地长啸一声，立刻要狂奔起来！叶小衫几乎要从马背上摔下来！林枫知道不能避免了，一把拉住她往下拽，自己则顺势倒下，这样叶小衫正好直直地压了下来，倒在林枫身上。马儿则一下子跑到前面去了。

　　林枫看见叶小衫没事了，脸上露出笑容。叶小衫却已吓得脸色一片绯红，说：“枫哥哥！你没事吧？”林枫故作镇定地一笑；说：“嘿嘿，没……”却立刻忽然感觉脚跟上一阵刺痛，赶紧试着动了一下，又是一阵刺痛，顿时脸色大变！叶小衫奇怪地问：“怎么啦？”林枫强颜一笑道：“小衫，你先起来一下……”叶小衫此时才忽然发现自己还趴在林枫身上呢！赶紧不好意思地爬了起来。林枫也想站起来，但左腿立刻支持不住。拉开裤脚一看，脚跟上一块青晕，再看看旁边，原来刚才左脚压到的地方正好有一块石头儿，才知道是扭伤了。

　　叶小衫很紧张，蹲下来看着林枫的脚，焦急地问：“枫哥哥，你怎么样啦？你的脚！”林枫吸了一口气，轻松地一笑，说道：“没事的，小衫，一会儿就好了。”

　　叶小衫还是不能平静，觉得很歉疚，道：“枫哥哥，疼吗？都怪我，太淘气，对不起……”

　　林枫突然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叶小衫，你可真是太可爱了，跟哥哥还说这个‘对不起’的话么？哦，对了，我要是睡在了你身上，让我觉得舒服了，我可不会说不起哩！哈哈哈……”

　　叶小衫噗哧一笑，在林枫的脚上捏了一下。林枫“哇呀”大叫一声，道：“哎呀，疼！疼啊……”叶小衫脸色一变，忽然又知道他是在装的了，自己也咯咯地笑起来。索性一身子也躺倒了下去，躺在林枫的身旁，一起仰望着天空。

　　林枫忽然伸手摘了身边的一根狗尾草叼在嘴里，叶小衫看见，也学着也摘了一根，也放在嘴里。

　　林枫突然说：“小衫，你看，天上的云，他们是会动的。”

　　叶小衫仔细地看了一下，果真发现云儿在缓慢的移动着，欣喜的说道：“啊，是耶！它们真的在动呢！”过了一会儿又说：“枫哥哥，它们为什么会动呢？”

　　“因为它们要到远方去。”林枫回答说。

　　“去哪里？”叶小衫问

　　“不知道，反正很远，哪里都去。”

　　“去干什么？下雨吗？”

　　“嗯……”

　　“那，它们还回来么？”

　　“回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这里也要下雨。”

　　叶小衫不再问下去了，林枫也感觉越说越离谱。于是两人安静地看着天空，看着蓝色背景下那些云层来了又走，或者渐渐的变成了原本没有的面貌。一幕到一幕，好像一部简单的和单调的动画电影。

　　“你看，小衫，”林枫转过头来对她说：“那边河岸上有好多花儿！”

　　叶小衫爬起来，朝着林峰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河岸边一片丛生的野花带，红的、黄的、紫的……错杂地生长着。微风拂过，左右摇摆着，像无数调皮的小星星们在闪着眼睛。

　　叶小衫站起来，兴高采烈地朝花丛中跑过去，一会儿过后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大捆的野花，还带着长长的杆儿。林枫呵呵地笑了，说：“嘿，小衫，谁让你拔来一大堆的野花儿的？还带着杆儿呢！你难道想带着它们回去种么？”

　　叶小衫一把把花儿放到草地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在林枫的身边，仰起头呵呵地笑了。

　　“破坏环境！”枫故意不耐烦地转过头说。

　　“才不是呢。”叶小衫辩解道。接着眼睛忽然一亮，说：“对了！”然后快速地爬过去把躺在一旁的按树叶草帽拿过来说：“看！”说着，然后把花儿一朵一朵摘下，小心地插在草帽上，一朵、两朵……一会儿，草帽变成了花帽，林枫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最后把帽子神圣地戴到了自己头上，然后绽然一笑。

　　“这样好吗？”叶小衫得意地问。

　　“不好！”林枫故意逗她玩笑，自己也咯咯地笑起来。叶小衫知道他又在戏弄自己，恼羞成怒，撒娇地把剩下的许多花儿杆儿撒到林枫身上。一开始林枫极力躲闪，后来索性不动了，任凭叶小衫用花杆儿盖住自己，叶小衫也渐渐地玩累了，动作变慢了下来，最后索性成了“摆放”——她把花儿一根一根地摆放在林枫身上，在胸前，像在装饰一件珍贵的礼物。

　　“就像是一具死尸……是吗？”林枫说。

　　“什么？”叶小衫忽然错愕地抬起头来。

　　“我说，就象我是一座死尸，你把鲜花儿摆在我身上。”林枫平静地说。

　　“什么？枫哥哥……”叶小衫吃惊地不知所措，手中正拿着一束花儿举在空中——林枫的胸前，不知道该不该摆下去。

　　“不是吗？”林枫忽然转过头去，然后沉默不语。

　　叶小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