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丛林的火车- 第2部分

　　林枫听了这样，才突然间豁然开朗起来，难怪阿保老头今天总对他那么热情，说什么只怕怕委屈了他之类的话，还说一定要亲自收他为徒。原来这老头儿与他家倒是有些老关系的。

　　想着这些。又忽然想到叶小衫，这孩子今天一个人在家，一定是累坏了。于是转过身对叶小衫说：“小衫，你坐好吧，哥哥来给你们拿东西，咱们吃晚饭啰！”

　　说着便走到桌前，在昏暗的灯光下将一包包的东西打开好，又和叶小衫把奶奶扶起来，一家人开始吃晚饭了。

　　窗外洁白的月光透过木屋细长的缝隙穿流进来，混着浑浊的黄色的煤油灯光，照耀着这一家三口——一个卧病在床的老人和两个单纯而懂事的孩子。他们生活在这群山环抱的茂盛丛林中一间简陋的小木屋里，孤独而安静、贫穷而温馨。

　　吃着饭的时候，林枫无意间抬起头来，突然看见远处天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竟不禁地在心里暗吃了一惊，想到自己刚才还在那些地方穿梭着，一心只想快点回到家里的心情，忽然间不禁住有些黯然……又转眼看看叶小衫，她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一个“驴打滚”。林枫顿时心中一阵怜悯之情流过，想想这个小女孩，几乎单纯到了孤僻。也总喜欢学着林枫，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可她毕竟也还只是个小女孩啊！她渴望上学，奶奶教他们读书写字的时候她总是特别认真，上次爸爸寄了一封信回来，她就吵着要自己写封信给爸爸。林枫突然想到她写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总是细小如蚂蚁，忍不住在心里暗暗一笑。

　　想到写信，林枫又突然想起今天叔叔的来信的事了，于是打破沉默说：“对了，奶奶，小衫，今天有叔叔的一封信，邮递员李叔叔在农场看见我就交给我了，说也省得他再跑一趟了……我现在就拿给你们看吧！”

　　“啊，是吗，是吗！是我爸爸吗？枫哥哥，真的是我爸爸吗！”叶小衫突然高兴起来，饭也忘了吃了，等林枫一把信拿出来，就吵着非要由她来撕开不可。信撕开以后，又撒娇着要由她来念给大家听！奶奶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就说：“好，好，就由小衫来念给我们听！”。　

　　可是她刚念了两行问候语，便不能往下了。羞了的她故意说是灯光太暗，看不清字迹！又说他爸爸不好，写的字太难看！惹得奶奶和林枫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最终还是由林枫来念，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母亲、小衫和林枫：

　　你们好！

　　上次我有寄过一封信回家的，不知你们可曾收到？母亲意见如何？我这里大多的事情都已办得差不多了，大约在年底就能回家的。家里住在林中，无法装上电话，写信又太麻烦和缓慢，实在很不方便。一切具体事情只等回家以后再仔细商办吧。只望母亲有个心理准备。不致到时候过于唐突。

　　时间紧促，暂此搁笔！

　　祝：身体健康！

　　万事顺意！

　　儿：林海容

　　2005年6月12日

　　信一念完完，叶小衫就迫不及待的把信拿过去再看一遍。林枫看看奶奶，可她始终沉默不语。

　　叶小衫突然说：“咦，奇怪，爸爸的信怎么是从兰州寄过来的呢？爸爸不是在西宁的吗？”林枫一听，也觉得奇怪，拿过信封一看，信封上的盖章果然是兰州市的。于是好奇地问奶奶：“对啊，奶奶，叔叔不是在西宁的么？我记得上一封信就是从西宁寄回来的，怎么现在是在兰州呢？”

　　“他爱在哪里就在那里，我们不要管他！吃饭吧。”　奶奶忽然说道。林枫偷偷的瞧了她一眼，显然感到她的不高兴。又看看叶小衫，她还在仔细地看着那封信。

　　晚上，林枫给奶奶煎了药，一边服侍奶奶吃下，一边和奶奶谈论明天出发去农场的事，一直谈到夜深，奶奶睡下了才回到自己房里。正要休息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原来是叶小衫，她站在门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林枫叫她进来，问她什么事，但她始终沉默着不说话。林枫忽然看见她手上还拿着叔叔的那封信，问她是不是想爸爸啦？她这才开口说道：“枫哥哥，我爸爸年底回来吗？”林枫一笑说：“嗯，叔叔是这么说的”

　　叶小衫还是未能开怀，又问道：“枫哥哥，你说，奶奶……是不是……不喜欢……爸爸？”

　　“怎么会呢？”林枫觉得奇怪，小小的叶小衫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可是……每一次说到爸爸，奶奶总是……不高兴”叶小衫又小心翼翼地说。

　　“怎么会呢？小衫，现在奶奶只有叔叔一个儿子，她当然很爱叔叔的，大概是叔叔太久没有回家了，奶奶太想他才会看起来不高兴的啊，你别想太多咯！”

　　“嗯，是啊，爸爸真的好久都没有回家了啊。我都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啦！”叶小衫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嘿嘿……小衫想爸爸啦？”

　　“嗯……”

　　“呵呵，小衫，看起来真的长大了哦！好啦，年底啊，你爸爸就回来啦，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表现表现呢！要像个姑娘一样哦！”

　　“枫哥哥，爸爸会买很多礼物给我们吗？”

　　“嗯，会的！叔叔一定会买很多好礼物给小衫的，就像上次小衫写给爸爸的信里说的一样啊！”

　　“好，枫哥哥，我也叫爸爸给你买很多礼物！”叶小衫像是忽然开朗了起来。

　　“嗯，好的，谢谢小衫啰！”

　　“哈哈……”

　　两个孩子聊着聊着，竟忘记了疲倦，直到听见屋外的奶奶的咳嗽声才发觉夜深了。于是叶小衫才肯回去睡了，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过头来问道：“枫哥哥，明天……你就去农场了是吗？”

　　林枫看她傻傻的样子，不说什么，莞尔一笑，又把她送到了房里，看她睡下了才肯回到自己的房里。可是躺在床上，虽然一身的疲劳，却总也不能睡着，一整夜总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直到鸡鸣时分才朦朦胧胧的闭了一会儿眼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刚升起，林枫就一吃完了早饭准备出发了。今天奶奶精神也显得很好，自己起了床，，还换了新衣裳。叶小衫也一样，穿上他的荷叶裙，乍一看上去可真像个大姑娘啦！一家人有说有笑，这一切，让林枫一下子感觉豁然开朗，整个世界好像都是新的一样。

　　准备启程的时候，奶奶坚持要送林枫到山外的公路口，林枫担心奶奶的身体，自然不能同意。奶奶笑着说：“嘿嘿，林枫啊，你这小子小瞧了奶奶么？早些时候哪里不是奶奶带着你们去的？况且久久不走路啦，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也好，每天闷在屋里也不顶事呀！”

　　林枫正为难之际，奶奶又幽他一默——征求叶小衫的意见。叶小衫自然是欣然同意！

　　林枫笑笑，也同意了。

　　——这时，他已然像是“一家之柱”了……

　　一路上，林枫成了这“三人行”中最明显的“师者”了。他一边背着行李，一边时而牵着叶小衫，时而扶奶奶上坡。一家三口说着笑着，穿梭在这茂盛丛林里幽长的小道上。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紧接着，头顶上树叶立刻“沙沙”的响动。抬头望去，是一群惊飞的鸟群！

　　鸟群飞过后，一会儿，又是一声长啸！只见一只黑色雄鹰穿梭而来。忽然停在一棵树枝上。眼睛里闪烁着黑色的晶莹的光。

　　林枫惊奇地仰望着这只黑色的鹰，叶小衫早已惊吓得紧紧抓住了林枫的衣襟，不敢抬起头来。奶奶神情自若，也抬头望着树上的鹰，但眼睛里显然地闪现着和那鹰眼睛里一样慌乱的光。

　　黑鹰停留了一会儿，仿佛是又有了一点力气，双爪一蹬，瞬间穿梭而过，消失在茂密枝头。好像这样一来，原本生机无限的森林就此陷入了寂静，朝阳明媚下，就像是黑夜里一般，只能听到“叽叽”的虫叫声了。

　　“走吧……”良久，奶奶岑寂中说了一声。三个人又开始赶路了，然而像是大家忽然的都有了心事一般，一路上都不再说话了，带着沉默，一直走到山外公路口处。

　　路口处有许多人，大家都在谈论着铁路的事，兴趣盎然。

　　“听说啊，这铁路啊要穿过丛林呢！”一位老大妈大声地说。

　　奶奶转过头看看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沉默不语。一会儿，转过头问林枫：“小枫，东西都带齐了么？”

　　“齐了，奶奶”林枫一边回答，一边小心观察奶奶的表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到旁边有棵大树，于是灵机一动，说：“奶奶，我们到树下坐会儿吧？”

　　“嗯，好吧”奶奶显然感到了林枫的“别有用心”，欣然答应了。在树下，奶奶又突然问道：“林枫，诗集带上了吗？”

　　“带啦，奶奶”林枫说。

　　“嗯，好，好……有空多念念，多读书有好处！”

　　“知道了，奶奶！有好多首我都能背上了！”林枫满怀自信。

　　“我也能背！”叶小衫突然插话道。那天真的劲儿，逗得奶奶和林枫都忍不住暗笑起来。

　　远处传来“嗡嗡”的汽笛声，大家知道是车来了，都纷纷收拾行李。一会儿，一辆诺大的农用车轰轰隆隆的开过来了，等到了人群面前，相互间说话的声音都被盖住了，几乎不能听见。所以要说话的人总要大声嚷嚷才行，林枫上了车，坐在最里头。车没有车窗，只能透过车尾狭窄的门往外看，当车渐行渐远的时候，林枫望着身后也渐行渐远的奶奶和叶小衫，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惆怅，眼眶里竟不知什么时候湿润了。

　　他赶紧擦了擦眼睛，等再抬头望去时，车子已经绕过了另一个坡，看不见刚才那颗大树了，只见远处一片绵延的丛林渐渐的退去，渐渐的变得朦胧……

第二章　农场
车子在木桑农场的门口前停了下来。林枫一下车，看见农场的大门还没有打开，然而里面已经开始热闹非凡了。不断的有鸡犬声交替传来，还不时夹杂着几声悦耳的马啸声。伙计们大声的说话：有的咒骂着不听话的家禽，有的抱怨昨晚炎热的天气和那些该死的蚊子！还有的闲来无事翘起脚丫，坐在高高堆起的谷垛上拿别人玩笑。

　　忽然间，只听见一阵“轰轰隆隆”的汽笛声响起，操场上一辆笨重的山地犁被开动了，并以极快的速度狂奔而去！屋里突然跑出一个人，高瘦的身体，黝黑的脸，脖子上还缠着一条湿毛巾，大声嚷嚷道：“嘿！——臭小子，你给我小心点！回来后我要揍扁你！”

　　这个人，正是农场里脾气最“硬”的拖拉机老伙计——老石头。此刻他一边嚷嚷着，嘴边牙膏的泡沫一边飞溅，惹的众人都哈哈大笑。林枫也忍不住吃吃的要笑出声来。

　　紧接着，阿保老头叼着烟斗也从屋里出来了。看见林枫，惊喜地跑过来，刚装好的烟也顾不上抽了。兴高采烈的拍着林枫的肩膀说：“嘿！好小子，一大早就到啦？是不是要急着来喝我的马奶酒啊？哈哈哈……”

　　林枫听他这么一说，倒有些羞涩起来，道：“呵呵……保大爷，我还……不会喝酒呢”

　　“哈哈……怕什么？待会儿你就会啦！”

　　林枫一想，也觉得十分的羡慕，农场里这些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汉子们，虽然辛苦，每天大大咧咧，却也挺有生趣。想起老石头，又问道：“对了，保大爷，石老爹刚才为什么生气呢”

　　“唉，他那哪是生气啊……那是他儿子，放暑假了，跑过来跟他老子挤一床儿。还整天的就盯着那几辆拖拉机，一抽空就抢他爹的活儿……这不，这会儿一大早又让他给溜去了。唉！跟他爹一样，没法管！”

　　“哦？石老爹的儿子吗？他在上学吗？”林枫忽然向后望去，似乎想要看见刚刚才远去的那辆犁车。

　　“嗯，在县城念高中呢。我们这儿都管他叫“小石头”，你要见了他，也该这么叫！嘿，这小子，脾气犟的厉害！每次逃学回来不回家，净往我这里钻。有一回啊，一个老师从县城找到这儿来，奇奇怪怪的把我骂了一顿，说你老头子会不会管教孙子？嘿……我才不想要他这孙子呢，像头小野牛！”

　　阿保老头说完，忽然回过头，看见林枫还傻站在那里，又走回来，拉起林枫的手说：“走吧，小子！得先把东西放下啊。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你的屋。昨晚啊，我硬是叫那帮家伙腾出一间独屋来。他老妈子还亲自给你铺的床呢！”

　　说着，两人便来到一间房子里。这是一间木屋，很窄，但很明亮，因为有一个很大的窗子。窗外是一个小池塘，远处是一片可以远望的平原地。

　　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