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等了。他的野心越来越大,他希望王耀可以服从他的全/球/战/略,想要建立联/合/战/队,但王耀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距离似乎开始变远,伊万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坦然面对王耀。最细微的刺痛,潜移默化成血腥的伤口。像是生了虫的苹果,外表光鲜亮丽,内心却早已百孔千疮,腐烂得什么也不剩了。
「伊万,我不能。」王耀的反应固执而激烈:「我不能完全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我有我自己的思想。」
「小耀,现在的你已经有了说『不』的勇气和实力,但我没有想到,第一个听到这个字的人居然是我。」他隐忍了一会,向王耀伸出手来。
「我从开始就是一个人站在这土地上,站了五千年,谁都没有办法控制我。」王耀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和伊万保持了一个距离:「也许我会沉眠,会倒下,甚至会死,但我唯独不会属于任何人。包括你,伊万。」
王耀直视着伊万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清冷透亮:「我不会属于你。」
伊万紧紧盯着王耀,眼神如同同一小束苍色的光线,直射进漆黑的海底,散发出斑驳的光。半晌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小耀,你真是个疯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的工业、科技、教育都是学习我的、甚至是我给你的!没有我你能做什么!」
王耀的眼神冷下来。这句话深深刺到他的内脏,留了五千年倔强孤傲的血,让他丝毫不能妥协。越是愤怒,让他也是冷静下来。他说:「我这一路走来,一直得到你的帮助,我永志不忘。但我不会因为这样就认同你所有的思想,也不会任由你控制我的一切。」
看似繁花似锦的背后,泛滥的都是苍白的空洞。有什么在蔓延作祟。
偏执。
——明明会真心真意帮助你的,就只有我啊。
终于伊万暴怒了起来,他扬手掀翻了桌子,纸和笔都滚到地上,摔碎了的墨水瓶撒出一地触目惊心的痕迹。时光改变不了他暴戾的血液。
他扬手把合约撕得粉碎,纸片纷纷扬扬地飘散一地,再也没有拼回来的余地。
「合约——自此终结。」他眼里流淌的愤怒那么强烈,「送来的专家我会立刻撤回去,借你的钱你也尽快还我。一天都不能等,一分都不能少。」
——我要你还。还得倾家荡产,还的步履维艰。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只能完全地依靠我,乖乖回到我身边,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你既然这么决绝,那就让我看看,没有我在你身边,你王耀有多伟大!」
「好。」王耀干脆地回答,「我的家人哪怕饿死,都会还清欠你的债,伊万·布拉金斯基先生。」
坐在外面的娜塔莉亚正在打瞌睡,突然如同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惊得她立刻清醒了过来。她连忙跑进房间,发现桌子已经被甩在墙上砸得粉碎。王耀已经不在了,伊万捏紧拳头独自站在房间中央,愤怒让此刻的他显得危险极了。
「哥哥!怎么了?」娜塔莉亚被伊万散发着暴虐气息的眼神吓得微微颤抖。
伊万粗重地呼吸了几声,像是没看到她一般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向门外走去。随即身后传来一声爆裂般的响声,娜塔莉亚回头看去,发现伊万在门上开了一个大洞,残破的门撑了几秒,从门框上轰隆隆掉下去。
娜塔莉亚看着满地的合约碎片,叹了一口气。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王耀独有的温暖气息。委婉的风,跟阳光一起消逝。
伊万在王耀家门口陈兵布阵,并持续增加兵力,他霸占了王耀几个邻居的家,把王耀家整个包围起来。王耀却没有表示出任何行动,他像是完全看不到一样,专心地积攒着要还给给伊万的钱款。这让伊万更加愤怒难耐,
「武力是没有用的,哥哥。」娜塔莉亚说,「他是那么骄傲的人,你让他感受到屈辱了。」
伊万对娜塔莉亚的话不置可否,他收起军队狠狠地咬着牙说:「他迟早会向我屈服。」
不是背叛,却比背叛更让人感到恐慌。
明明是容易明白的事情,就因为太害怕失去,最终酿成难解的毒药,只能独自饮下,把心脏磨得暴虐不堪。
是因为太过在意,所有的细节才会被无限制地放大再放大。像是过境的台风,无法阻止地呼啸而过,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覆水难收。
作者有话要说: 注:生虫的苹果
出自1936年《从苏联归来》,作者为法国作家、评论家安德烈·纪德(1869~1951)。
☆、第六折 白夜6。1
你那么根深蒂固长在我心里
全世界,除了你,我都认为死去。
6。1。1
「啊啊啊好久不见小耀!有没有想哥哥我啊~」面前的金发男人有些轻佻的用玫瑰勾住王耀下颚。
回答他的是清脆嘹亮的铁锅撞击头部的声音。
「哥哥我可是世界的初恋呢。」弗朗西斯捂着脑袋眼角含泪。
「所以说我不叫『世界』阿鲁。」
「所以说……所以说你的china锅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啊!」
王耀给世界的初恋先生端来一杯热茶,弗朗西斯伸手接过,像是很在意王耀家这种待客之道似的,眯着眼睛看着他。
「我这次来的时候,阿尔弗雷德那个笨蛋千方百计地想要打探我的动态,不过什么也没让他发现。哈哈哈,哥哥我好像已经能看到他眼镜都气歪的样子了,太好笑了。」
王耀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弗朗西斯说:「小耀,你之前说的那句你家的古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嗯,就是这句。所以我打算认可你。」
「你不怕吗?阿尔他们之类的阿鲁。」王耀问道。
「反正哥哥我就是为了反对阿尔弗雷德那个笨蛋。而你……也许哥哥我不该多这个嘴。」弗朗西斯说道,「你知道你的黑/龙/江,伊万·布拉金斯基怎么称呼它么?」
「说是叫阿穆尔河阿鲁。」王耀偏着脑袋想了一下,发出那个拗口的音。
「阿穆尔,在我的语言中,是爱的意思。」弗朗西斯用手指在虚空中描画出那个单词,用唱歌剧般的调子说道,「渡过爱河,就到了你家。」
「我们家说爱,可不像你那么随便阿鲁。」王耀哂道。
弗朗西斯顿了一下,像是突然齿轮停止转动的人偶,然后他耸了耸肩:「是是是,你是没遇到哥哥我特别认真的时候。」
「你除了做菜的时候,还有什么时候会比较认真吗?」
「……所以说你这种说话太直接的性格真的很讨打……等下!我收回那句话,把china锅收起来嘛。」
弗朗西斯收起了那副不太认真的表情:「那么,之后你也打算就这么下去吗?和伊万·布拉金斯基那家伙?」
「嗯。走着看吧阿鲁。我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每一天的我都和前一天不一样。倒是你……除了阿尔,亚瑟他们你也不在意吗?」
「小亚瑟吗?这话说起来就比较麻烦了。」
「感觉你们总是吵吵闹闹的,关系总是好不起来呢阿鲁。」王耀把爬上脑袋的滚滚抱下来,放到地上,然后托着脸颊一边想一边说道:「不管是宗/教还是地缘,你们似乎都喜欢吵吵闹闹呢。」
「啊,那个时候我恨不得杀死他……我把他当做我最好的朋友,」弗朗西斯伸手扶了一下被风拂到眼前的碎发;「——然后他杀了我最爱的女人。」
王耀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把目光转向园子里生长的大片大片的白色花朵。
弗朗西斯缓缓地道来,语调绵长,像是描述什么远古的故事。
「我生命里遇见的人太多太多……但就算我遇见再好的人,都不能取代贞德在我心中的位置,是无论谁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直到遇见她,才逆转了我的生命。」
6。1。2
百合花一样的少女于晨光中微笑着说道:「法/兰/西,你知道吗?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可是没有你,全世界的光芒都不足以照亮我的瞳孔。
你就是光芒,能照彻黑夜如白昼的光芒。
——你是白夜。
☆、第六折 白夜6。2
6。2。1
「法/兰/西,我见过神迹呢,你相信吗?」十六岁贞德的笑看起来有点顽皮,她眨眨眼睛,对同样年少的弗朗西斯说道,「上帝在风中选中了我,他说,我将带你去兰斯加冕。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没办法相信你……」弗朗西斯向更阴暗的角落瑟缩了一下,「我没办法相信一个乡下来的陌生少女。」
「那么你相信上帝吗?相信启示和预言吗?」
初次见面的那个时候,弗朗西斯正是最病弱的时候。亚瑟横行霸道地占据了他家的大部分土地,让他只能整日躲在不见天光的狭小角落里,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恐惧和无助。
「你的周围太黑暗了,我来把神的光带给你。」贞德这样说。
弗朗西斯眼神显得很绝望。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想,既然无论怎样努力都只能失败,不如就试试看这位自称被神所指示的少女能不能将驱之不去的极夜照亮。
「好,那么你来试试带我去兰斯吧。」
然后贞德笑了,那笑容在弗朗西斯的眼中耀眼了起来。她大大方方地拉起他的手,说:「英勇的王子要带着美丽的公主回城堡了~」
弗朗西斯忍不住也轻轻笑起来:「王子殿下,我认为您穿裙子的样子十分英俊潇洒。」
「那么我将换上骑士的装备,直到把我的公主彻底拯救出来。」
于是再见面的时候,贞德剪短了淡金色头发,换上了银色盔甲和佩剑。她带着她的军/旗走上战场,毫不犹豫地给予敌人迎头痛击。她完全不理性、不正规,挥动着闪着银光的长剑,身处在战斗的最前线。
在战场上遇到这位战无不胜的骑士的时候,亚瑟显得很惊讶。他挡住贞德的长剑,问道:「我从没想过你这样的小女孩也能走上战场,为什么呢?」
「你以为是什么呢?野心?复仇?这种事情我才不会去做。」贞德发起连续不断的攻击:「我要试试从你手中夺回法/兰/西,让他不再受你的欺侮,从此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脊梁。」
「那么来试试看吧,小女孩。」亚瑟说道。
弗朗西斯赶到战场时候,远远看见贞德已经冲进了敌阵的中心,他还来不及呼唤,一支长箭就从身后呼啸着擦过他的脸颊,刺入了贞德的肩头。士兵们要将她抬离前线,她毫不犹豫地伸手将箭拔了出来,倒钩的箭头带起一蓬血花,然后她继续冲向前方的敌人,不带一丝踟蹰。
弗朗西斯在远处看着这一幕,他觉得胸口有某处疼极了。
走下战场,弗朗西斯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贞德的身边。推门之前他听见房间里传出被压抑着的哭声。他恍惚了一下,才记起来这位骁勇忠贞的骑士,还只是一个小女孩——一个会害怕会觉得疼痛会躲起来偷偷哭泣的小女孩。
他停了一会儿,听见里面的哭声渐渐消失,才若无其事地走进去。他假装没看到贞德还在发红的眼圈,低头查看了她的伤口,然后同她聊起天来。
「为什么你不按照那些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们说的做呢?他们的策略还是很信得过的。」
「我不想依靠什么策略。我会用堂堂正正的搏斗,将你拯救出来。」她说这话的时候,周身似乎都被光芒所包围。
她带领着军队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也许她真的收到了神的指示也说不定呢,弗朗西斯这样想。
贞德不再考虑自身感受,她像是最忠贞的战士一般,驰骋在沙场上,只为了解救出她的弗朗西斯。她穿着和往常一样的盔甲,像个英俊的骑士。
军队已经开始出发,她跨上马背,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别过耳朵,然后回头笑着说道,「这场战争结束以后,让我来为你加冕吧,法/兰/西。」
弗朗西斯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盔甲的反光刺痛了一下,他忍住了快要流下来的泪水。他同样回以笑容,很绅士地吻了吻贞德的手背:「很荣幸被你加冕,亲爱的圣女。」
然后,贞德像是圣洁而英勇的骑士一般昂起头,长剑划过的地方仿佛连空气都被从中切断,最终停止于前方:「我将——为你而战!」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战役的末尾,少女高举着军旗,守在撤退中军队的最后方。然后她被敌人包围起来,从马背上拖曳下来反剪双手,交给了亚瑟的军队。
「我要证明你是有罪的。」亚瑟在法/庭上这样说道。
「但我无罪。」贞德直视着他的眼睛。
亚瑟低下头犹豫了一些时间,然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