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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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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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降下,军都山下的原野、城市都弥漫在雨帘之中,飘溅的雨水如烟似雾。海子逼视着波婉,她埋着头,雨水顺着发梢流下。那曾让他熟悉的身躯在雨中颤抖,他心头一酸,走上去揽她入怀。
  波婉泣不成声地说:“海子,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好吗?”
  海子泪流满面,无法回答。爱与恨让他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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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悲痛的马
在十月的最后一夜
  穷孩子夜里提灯还家 泪流满面
  一切死于中途 在远离故乡的小镇上
  在十月的最后一夜  
  ——引自《泪水》  
  他特意记下这个日子:1986年11月18日,是海子与波婉彻底分手的日子。抱头痛哭一阵后,他冷静下来,真正明白了彻底分手反而更好,那种在绝望中求生的感情纠葛如在刀口上痛苦难挨。
  海子展开纸,写下平生少有的日记:“我一直就预感到今天是一个很大的难关,一生中最艰难、最凶险的关头。我差一点被毁了。两年来的情感和烦闷的枷锁,在两个星期(尤其是前一个星期)以充分显露的死神面貌出现。我差一点自杀了……”
  在这种恶劣心绪的观照下,他写下带有*性质的诗篇《马》——
  我就是那疯狂的,裸着身子
  驮过死去诗人的马
  整个城市被我的创伤照亮
  斜插在我身上的无数箭枝
  被血浸透
  就像火红的玉米
  这个时候,诗芬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从失恋的痛苦中得到慰藉,几个月后,他又向太阳诗篇挺进。但因对《太阳?断头篇》接下来的宏大构想无法驾驭,只得暂时中止,而转入《太阳?土地篇》和《太阳?大扎撒》的创作。
  要感谢母校北大,一直关注从她的怀抱中放飞的诗人海子。这一年由北大中文系发起的“中国当代新诗潮诗歌十一人研究会”吸收了海子为会员。在北大的十三期《启明星》杂志上刊登了十一人的姓名,除海子外,还有李书磊、骆一禾、于慈江、老木、西川等人,名誉顾问是中文系谢冕教授。
  同年的十二月,北大给海子颁发了“北京大学一九八六年度五四文学大奖特别奖”。在这次奖项中,最高奖是中国新诗奖,由北岛获取;新诗探索奖由芒克与宋琳获得;特别奖是海子与西川。在颁奖大会上,北岛致了答谢词。海子没有出席大会。他还与西川一起,合印了油印诗集《麦地之瓮》。这是这一年的下半年给海子最好的精神安慰,毕竟都与诗歌相关!
  一个秋后的黄昏,海子的长诗完成得顺畅。他站在窗前,满意地嘘了一口气。窗外,风吹起落叶,接着下起了大雨。纷纷洒洒,残荷摇曳。这雨,让他想起那次军都山下雨的情景,他在雨中与波婉拥抱分手。两个月来,想刻意忘却波婉,仍免不了触景生情。找出旧作《我请求:雨》,心情又被牵扯到痛苦之中。
  诗芬推门进来,放下雨伞,抖着衣服,问:“海子,午饭吃了吗?”
  海子仍在伤感中,说:“吃过了。”
  诗芬意识到海子的情绪又不对。用手拽过诗稿说:“过去的东西,不给你看,过去的就过去了啊!”说完,她收起诗稿,帮海子整理书架。
  她穿着红色毛线上衣,挺直的线条将那青春健康的身材衬托得修长,腰肢纤细中透着丰满,细长的脖颈从衣领中伸出,耳后的肌肤玉一般润泽。她望着海子,眼中漾荡着甜蜜的柔情。海子心弦拨动,想起白眗眗的话,觉得自己应该接纳这个女孩,一动情走上前来抱住她。
  诗芬浑身一阵电流闪过,在海子怀中颤动,口中呢喃:“海子,海子!”
  海子悄悄压住她滚热的唇。两颗感动的心相拥相融。
  窗户,雨丝密密地交织,沙沙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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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你的黑发覆在我身上(1)
你的黑发披散着盖住了我的胸脯
  我将我那随身携带的弓箭挂到墙上
  那弓箭我随身携带了一万年  
  ——引自《冬天的雨》  
  成熟的诗芬用她的柔情她的关爱冲淡了海子失恋的苦痛,使他得到了挺进长诗的激情。但他内心总是感到与诗芬的交往缺少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无法像过去对波婉一样,不计后果地深爱这位爱自己的女孩。
  他的爱情应该与诗相关,诗芬是生活上的关怀者,却不是诗歌的好知音。他莫名地开始思念安妮,怀念当初与她一起快乐写诗的情景。他梦到了她的故乡达县,一个别具风情的地方!
  寒假一到,他就从北京乘车到成都,顾不上去看诗友,径直找到安妮工作的医院。安妮回了老家达县。他决定去达县。他首先从广元下车,乘汽车去九寨沟。九寨沟也是他精神上的一个高地,不仅有绝妙的风景、神奇的传说,而且因为杨炼游历考察九寨沟后,以其为精神领地,创作了颇具影响的诗篇《诺日朗》,对中国先锋诗人而言,这是一个“文化史诗”的代码。
  结束九寨沟之行,海子乘车来到达县。中国的版图上,达县同样是一个普通的地域名词。因为有了安妮,达县也就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走入海子的精神领域。这是四川东北部的一个县域,东汉置县,称作宣汉县,梁称石城,隋号通川,明曰达州,至清时改名达县。同是北大毕业的诗人何其芳即出生在这里。
  安妮已是成家生育的人了,与母亲生活在一起。海子的到来,让她既惊又喜。
  “海子,你来了,这些年我都在关注你。”安妮无法掩饰自己,声音哽咽,一种激动的哽咽。多年来她一直默默关注海子,从一禾那儿了解到他的境况。
  海子眼睛发热,只说:“我来看你。”
  这是一个幸福而伤感的相见。一个是深爱对方多年,一个始知对方爱着自己,当彼此明白心意的时候,一人已花落他乡!
  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感慨万千的重逢相见,海子在《大风》中写道:
  她头发飘飘而面颊发凉
  守着她的母亲
  抱着她的女儿
  坐在盆地中央
  “你丈夫呢?”海子问,“怎么不在家?”
  “他很少回家,成天到晚就是钱呀钱的,庸俗不堪!”安妮发出怨恨,她母亲则在一旁叹气。
  接下来的两天是让海子终生难忘的日子。安妮将幼小的孩子托付给母亲,陪着海子在外游玩,好好陪伴让自己倾慕多年的诗人。
  初冬的达县,细雨蒙蒙,安妮的黑发在风中飘拂,缕缕生香。
  两人走在伞中,温情浪漫。伞下,安妮又怨又爱,娇嗔地说:“海子,知道吗,在北京写诗的日子里,我给你写了许多诗,只是你一直只知道傻傻地教我写诗,我才没给你,这些诗我一直保留着,包括我做新娘的那一天都揣在身上。我想今生今世一定得找机会给你,今天,机会终于来了。”说着,将一叠整齐的诗稿慎重地交给海子。
  娟秀的字体,散发着诗香。海子急匆匆地读着最上面的一首:
  今生没有这样的相逢
  也许 心绪永远不会沉重
  上帝啊让我认识了你
  恐怕我一生不会轻松
  北京 是我的最爱
  因为她拥有了你
  我知道
  我迟早会与她做伤感的别离
  别离 别离
  别离后的我将晴朗留给你
  在远方
  我将守候忧郁的雨季
  海子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读着读着,泪水打湿眼睛。他猛地搂住安妮,在细雨中狂吻,说:“安妮,原谅我,我真是一个傻子,嫁给我吧!”

2 你的黑发覆在我身上(2)
“行吗?”安妮在他怀中差点哭了。
  “怎么不行,我要娶你!”
  “我已成家养育,这你知道。我是不忍心离婚,最主要是不忍心亲人们为我痛苦。”安妮流泪了,说,“海子,我俩如果有缘,就等下辈子吧,今生是不能与你长相厮守。但今生来世,我的心都给你,我是你的人儿!”海子泪流满面,呜咽无声,深吻那让自己心怜的面颊。
  村庄、山梁在细雨中静默。
  两个心存遗憾的年轻人热血奔腾,感不到冬天的寒意。立在河边倾诉、狂吻,直至安妮温软的身躯站立不住,倒在海子怀中,不自觉地坠落……
  海子脱下外套,就在身旁找个较高的地方铺上,让呢喃不已的安妮坐在上面,吻着她,抚弄着她的黑头发,让黑发覆住自己的脸,他在黑发间流泪。旅馆里,他们相拥读诗。海子脱口诵读:“一只船停在荒凉的河岸/那就是你居住的城市/我的外套肮脏,扔到河岸上/我的心情开始平静而开朗……”安妮静听着,脸腮在他身上陶醉地磨蹭。
  海子停止吟诗,亲着安妮白皙温暖的身子,感受她*与香腮的青春气息。将头扎在她胸间,呜咽捶打她的双肩,痛苦发问:“为什么那时不告诉我你爱我?为什么?知道吗?在我眼里你太圣洁太优雅,我不敢有想法。”
  安妮躺在那儿,任凭海子发泄。泪水从眼角流下,流在腮上,流在嘴里,流在枕巾上……
  抚摸着光滑的安妮,海子说:“看我们两人*,像诗歌王国里的野兽!”
  安妮一阵娇羞,温柔地捶着海子,说:“我恨你这野兽,我打你,打你!”
  海子复又紧紧搂住她,狂吻说:“我咬你这野兽,可人的野兽。”
  温存过后,安妮说:“海子,我最喜欢你写麦地的诗,今后还写吗?”
  “写,一禾和西川都写,我们是吃麦子长大的!麦子是女人!”
  “瞎说,麦子怎么是女人?”安妮不赞成。
  “是的,看,麦子含浆时,多像女人的乳汁,甜甜的,香香的。成熟的麦子更像女人!”
  “那又瞎说,那根本就不像!”安妮说。
  “像女人的*,那才是生命的起源!我对麦子怀有特殊的感情,它哺育我的童年。”
  安妮哭笑不得,掐着他的耳朵说:“你脑里全是些奇怪的想法,小心爆炸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要写好多麦地的诗,给你看!”
  “城外有麦子呢,娇嫩娇嫩的,我几天前还站在麦地旁看麦子,一看见麦子我就想起你。你来了!”“走,看麦子去!”海子爬了起来。两人又撑着伞,找到马灯和火把,来到郊外的麦地。
  冬天里的麦子,娇嫩欲滴,绿油油地在和风细雨中招手。
  “海子,看,这满地的娇嫩麦子,就是满地的娇*人!”安妮说。
  一见麦子,海子就是见到了故乡,见到了亲人,见到了诗歌。他说:“这些柔嫩麦子,让我感到了少女们正生活快乐,家乡人丁兴旺,诗歌繁荣永现光芒。”又痴痴自语,“麦地啊,人类的痛苦,是他放射的诗歌和光芒!”
  安妮动情地从背后搂住他,火把熄灭了,他们静静地偎依着,久久不肯离去。
  这次达县相会,海子满怀激情地写下了诗篇《雨》,以及《冬天的雨》——
  你手提马灯,手握着艾
  平静得像一个夜里的水仙
  你的黑发披散着盖住了我的胸脯
  我将我那随身携带的弓箭挂到墙上
  那弓箭我随身携带了一万年
  我的河流这时平静而广阔
  容得下多少小溪的混浊
  我看见你提着水罐举向我的胸脯
  我足够喂养你的嘴唇和你的羊群
  我在冬天的雨中奔腾,我的胸脯上藏有明天早晨
  明天早晨我的两条腿画满了野兽和村落
  有的跳跃着,用翅膀用肉体生活
  有的死于我的弓箭,长眠不醒
  第二天,安妮带着海子穿越达县小巷。为他买了一件外套和一条牛仔裤。以后几次入川,海子都是穿着这条浅蓝色的裤子见自己心爱的人。
  

3 清晨的献诗
谁在美丽的早晨
  谁在这一首诗中  
  ——引自《献诗》  
  依依吻别安妮,海子经万县坐江轮到达安庆。计划在安庆逗留一两天,见一见文友们。安庆为历史文化名城,昔日安徽省省会,文化底蕴深厚,有一大批活跃的文化人,他们放歌文坛,形成了风景独特的皖江文化长廊。
  一下江轮,海子又改变了主意,急切要回家。他太想念查湾,太想念在查湾的父母和弟弟们。乡间呈现出过年的景象。不少最早走入打工行列的查湾人,这个时候都涌回自己的家乡。亲人相见,温馨幸福。曙明和两个小弟弟无比兴奋,母亲操采菊忙前忙后地张罗着。父母查振全虽很少说话,但儿子回来,他暗暗高兴,只是对儿子留着长头发和胡须有些不满。
  第二天,海子照样又在村前村后走着,对查湾的一草一木他特别依恋,似多年未见,又似即将别离。村口池塘边上长满茂密的芦苇。冬天芦苇枯黄,芦秆仍在风中招摇。海子看着这些芦苇就想起芦花,想起钓鱼时她悄悄给自己的一个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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