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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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怀自述-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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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江起义(12)
黄公略率第三团三营于当日下午四时到达平江城北五里处休息。公略先来到我处,高兴地谈了他们的经过。这时,团党委派去送信的李光急急忙忙跑来说:“队伍跑了,九连长贺仲斌煽动大家说,受了黄石的骗,黄石是*如何,如何。他们带着队伍向南跑步走了,我从隐蔽地跑回来的。”黄石气愤地说:“去追,可以喊回来的。”我说:“追不到,也喊不回来。一个人去追,会把你捉去。现已过了一小时,派部队去追,还要一小时才能出发,他们已走了二十里,让什么部队去追呢?”黄说:“驻思村的第二营。”我说:“二营于昨日下午四时已回平江城,事先未敢通知该营,是起义前两小时才用电话告诉的。该营并不十分可靠,现在起义基本上是胜利了,但内部还有叛变的可能。起义前一小时,捉了金营长、连长等共十余人,现正在动员组织各级士兵委员会,明天进行选举。三团三营起义过来,又叛变出去,这个教训对巩固一团有好处,说明对军官要进一步清洗。”贺国中听了起身就走,说:“危险,我们不要大意!”贺走后,我又对公略说:“你去三营还不到一个月,情况不熟,士兵不信任。刘济仁在部队中长期进行反动教育,革命成为不合法,反革命成为公开合法,在这种是非颠倒的情况下,进行工作是异常艰苦的。要改变这种情况决非短期能做到,这不是原谅自己,
  而是事实。因此,应当全面考虑一下,取得教训;叛变并不特别意外,不要难过。我们没失去什么,反而对巩固一团部队有益处。”
  二十三日黄昏后,大约是八时,团党委开了全体会议,到会人数是最多的一次:滕代远、黄公略、黄纯一、贺国中、张荣生、李灿、李力、李光、邓萍和我共十人。公略把三团三营叛变情形讲了一遍,说是工作没做好。我把对这件事的分析又重复地讲了一下,着重说到发动士兵清洗不可靠的军官。会议讨论,为接受三团三营叛变的教训,须加强士兵委员会的领导,继续发动士兵群众选举军官;士兵自治,官兵平等,待遇一样,实行一九二七年一月士兵委员会章程;实行打土豪分田地(删去章程上减租减息这一句)。我说,向湖南省委建议留滕代远为红五军的党代表,大家都赞成。李灿、李力、张荣生都说:这次起义,一营雷振辉营长、一连李玉华连长、二营陈鹏飞营长,他们三人表现都很好。有的同志说:现在是顺利的时候,不知道将来困难艰苦时怎样。我问:“明天选举,他们通得过吗?”张荣生说:“通得过。”我说:“公略去四团当党代表好吗?”大家同意,我说:“长沙破获特委事,陈鹏飞营长对公略安危很关心,看来此人感情重于政治。”
  二十四日上午士兵委员会在团部开联席会议,我出席讲了话。选出彭德怀为红五军军长兼十三师师长,邓萍为参谋长。成立一、四、七三个团,团长雷振辉、陈鹏飞、黄纯一,贺国中为七团副团长。会议通过团党委改为红五军军委,从军到连实行共产党党代表制,团以上建立政治部,保证革命化。欢迎滕代远为红五军党代表,李灿为一团党代表,黄公略为四团党代表,黄纯一兼七团党代表。红军接受共产党领导,保证永远为工人农民服务。
  团党委改为红五军军委后,以党代表滕代远同志任书记。以党代表为各级党委书记,是当时红五军的制度。

平江起义(13)
二十四日下午四时,平江县委召集了群众大会,庆祝起义胜利,宣布成立工农兵苏维埃政府,成立工农红军。红五军全体成员参加。参加大会的人在五万以上,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真是盛况空前,热烈异常。我和滕代远讲了话。军民热情之高,无法形容,使每个到会人员都得到鼓舞。
  二十四日这天,从长沙得到电报电话的消息:二十五日反动派的军队准备向平江进攻,二十七日至迟二十九日到达平江近郊。我们在城内的工作应当在二十七日全部结束。
  二十五日开了一个军事布置会议。团长、党代表均到会,讨论当时在平江城近郊的军事部署。想在敌人进攻平江城时,利用城周有利地形和熟悉情况,给进攻之敌一个打击,歼灭敌人一两个团,再行撤出平江城。以此来提高红军声威,然后有计划地向江西、鄂南发展。从这样的企图部署战斗:特务连、机枪连在城西做隐蔽的据点工事,引敌向该点进攻,给以杀伤;一团从正面出击,四、七两团南北夹击,消灭敌之一部,把进攻平江的敌军主力吸引到城区来,再行向平江城东乡和江西方面发展。按照这种想法,将一团置于城西机动位置;陈鹏飞、黄公略率四团位于城南三十里处,待敌向西门进攻时,从敌侧后由南向北突击;黄纯一、贺国中率七团位于城北三十里处,敌进攻西门时,由北向南突击。侦察地形,架好电话,选择预定合击点,总之,做好各种战斗准备。大家信心百倍,消灭敌之一部分是有把握的。
  七月二十九日,敌军进攻部署:以三个团指向长寿街(在平江东七十里)堵击我军退路;以五个团分为前后两个梯队,沿长平公路向城西关进攻。其第一梯队两个团,于上午九、十时向西门猛攻我第一团阵地时,遭我隐蔽据点机关枪火力点的猛烈袭击,大概死伤三百人以上。我黄纯一、贺国中率第七团于正午按预定计划,从敌侧后向南突击,将敌部署打乱,敌退至公路南侧。战至下午接近黄昏,敌第二梯队也已靠拢,还不见四团动静,遂打成相持局面。第一、七团和军直属队于黄昏退出战斗,经北乡转至东乡之龙门集结(靠江西之修水)。如果四团按预定计划,配合一、七两团歼灭敌先头梯队一至两个团,在战术上给敌以打击是可能的。第三天夜晚,四团才到龙门归队,始知他们在二十八日下午,即敌人进攻的前一天,离开指定地点自由行动,未经请示,即向浏阳方向单独去进攻第三团,企图喊回叛变了的三团三营。结果,第四团原约七百人损失大半,所剩不到三百人;七团伤亡一百余人,最大的损失是黄纯一同志阵亡;一团和机枪、特务两连共伤亡数十人。
  二十五日军事会议的错误,是没有讨论战略方针,没有认识到革命的长期性。战争的形式应是长期的进攻和反进攻。如有这样的观念,就会在敌进攻平江城以前,早一点主动撤出,让敌扑空,那就可以避免这些损失;就应将部队布置于长寿街和江西省的修水、铜鼓边界,以团为单位分散打土豪、分田地,做好群众工作。这样,才能联系人民群众,才能深入部队的阶级教育,提高部队的政治觉悟,当时,未尽可能避免无把握的战斗。也没有认识到三大任务的统一性,说明我在当时是有很大的盲目性,缺乏马列主义路线和战略策略的认识。这就是我当红军的第一课,也是我参加红军后第一次所犯的错误。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平江起义(14)
简短的结语
  平江起义是在一九二八年七月,当时中国革命正处在艰难的时候;湘鄂赣三省反动军事力量比较强大,而以湖南为最;三省政治局势一般还是平静的,起义本身的准备和条件并不成熟。由于南华安特委被破坏,暴露了军队中党的成员,幸情报准确未遭毒手。如不当机立断,决心起义,这些暴露的同志固不能保存,未暴露的同志,也不易长期隐蔽下去。党在独立第五师一团建立起来的一点薄弱基础——*个党员,有全部被摧毁的危险。团党委采取坚决态度领导起义,是完全正确的,所采取的具体措施也是正确的。起义前,在同一个县境内,在同一个师中,有两个团是反动的,还有近两个地主武装,敌有多我两倍以上的优势力量,我仍然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个别同志因急躁提早起义,该局部虽未收到良好效果,但未危害全局。在起义的全局方面,仍能沉着坚持,按照预定计划举行起义,举行誓师大会,宣布政纲。起义时革命的士兵群众组织比较普遍,党的成员只有*人。起义后即遭到湘鄂赣三省反动军队的“会剿”,经过四十余天的打圈子战,才把敌人的“会剿”粉碎。那时,我们没有根据地,外省籍官兵又没有同当地的土地革命结合起来,地理人情都不熟,被迫接受紧张、连续的战斗任务。在这种极端困难的时刻,发生了一小部分人员动摇逃跑的现象。这种现象一暴露,在创造湘鄂赣边区根据地的会议上,即决定把平江起义部队同地方农民游击队混合编组,使部队得到巩固和迅速发展。
  从一九二八年七月二十二日平江起义,至七月二十九日黄昏退出县城,这一段时间做了很重要的工作:用彻底的*制度,粉碎了旧式的反革命军队制度,建立了为工人农民服务的红五军崭新制度——没有这样一支红军的建立,就不可能迅速建立湘鄂赣边区大片苏维
  埃根据地;彻底粉碎了反革命的县政府、清乡委员会、国民党及其一切反动武装,这就是彻底捣毁了反革命机器;同时,迅速地武装了革命群众,建立了平江县临时苏维埃革命政府,释放了牢狱里的大批革命群众。平江县的反革命分子,杀害革命人民群众是无法数计的。我们成立了临时革命法庭,处决了一批反革命分子,替革命群众申了冤、出了气、撑了腰,打击了反革命的气焰,这是完全应该的,十分必要的。可是,在这次无产阶级*运动中,竟有个别人打着批判《怒潮》剧本的旗子,说什么“平江起义彭德怀双手沾满了人民的鲜血”。这不是侮辱我个人的问题,而是侮辱平江起义,侮辱共产党领导的起义,因而也就是侮辱共产党,站在反革命立场,替四十年前的反革命分子翻案。否定一切,否定平江起义,这是不正确的,这是罪恶。有人还说什么在清乡时杀害了农民,历史文件和参加平江起义的现在还活着的人,都可以证明:第一团到平江三十六天(六月十六日到七月二十二日)中,就根本没有清过乡;第一、三营和团直属队驻在平江城,就没有出去过;第二营虽然驻在南乡思村,也只在思村镇外几里以内野外演习过一两次。平江县南区党的地下工作者,早就有文章说明当时驻军的情形,此人还在。参加平江起义者,在人民解放军中,也还有人在。应当调查清楚,决不允许无中生有,别有用心地替反革命分子翻案。即或是站在宗派主义立场上,也应当批判。这种无事实根据的文章,在《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上登载,不仅败坏报纸名誉,而且给投机分子、反革命两面派以可乘之机。
  独立第五师一团在平江起义以前,同一切白军一样,是一支反革命军队,是保护地主资产阶级和剥削制度的工具,是*工人农民革命的工具,这就是它的根本性质。它的士兵绝大多数是穿着军装的农民,是受压迫和受剥削的人民群众。强制他们为剥削者和压迫者服务,
  这就是白军中的基本矛盾。但它用最严密的组织和绝对服从的纪律约束士兵,不允许士兵有任何自由活动。它对士兵有十大斩罪(如“营私结党者斩”),一切违反剥削压迫者利益的言行,都是不合法的。它有一套用人、行政管理和等级制度,它用各种各样的欺骗(如说“军队是国家的”、“共产主义是不合国情的”等等)和对军官的优厚待遇,来进行管理、教育。要改变这种军队的性质是不容易的。我在这个军队中,利用合法身份进行非法秘密活动近十二年之久,做出来的成绩是很微小的。其经验就是要善于利用各种矛盾,使非法变为合法,如使士兵委员会章程变为随营学校宗旨等。非法(即革命)是目的,合法是手段,不然就成了合法主义,反而成为反动统治者的附庸或帮凶。应当根据具体情况,作具体分析。矛盾在旧军队中是普遍地存在着,能灵活巧妙运用,就有机可乘;合法和非法斗争密切配合,达到统一行动。抗日战争时期,在伪军、伪组织中利用这种形式,起了一定的作用,保护了人民利益,但未很好地总结经验。
  〔38〕一九二八年六月初,控制北京军政府的奉系军阀首领张作霖退居关外,被日军谋杀。张学良继任奉系军阀首领。六月中旬,蒋介石南京政府宣布东北问题将采取“和平解决之方略”。随后,蒋介石、张学良之间,互派代表,多次磋商。十二月二十九日,张学良通电宣布“遵守三*义,服从国民政府,改旗易帜”。从此将北京军政府的五色旗换成蒋介石南
  京政府的旗帜。蒋介石南京政府特任张学良为东北边防司令长官。奉系军阀原有的政治、军事、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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