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快!”黄河老师不容分辩地点住刘格诗,“还呆站着干吗?”
这老师严格说可以去告他个性别歧视罪哩,刘格诗边跑边跺脚:干吗总是对男生耀武扬威的?一视同仁才无罪!
刘格诗赶在张潇洒前面腾腾腾冲进教室,冷不防,一个白乎乎的纸团飞出来,不偏不倚,正中脑门,刘格诗心里一沉:为何这种倒霉事总让他中头彩?他恼悻悻地甩甩头发,敏捷地做了个猴子捞月的动作将纸团抓在手心,女生们哄笑起来,他只当那是一阵小风,松开大手,展开纸团细看,哦,那分明是女生王小明的数学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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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对于一场虚幻游戏的自白(2)
“那算什么意思!”刘格诗梗着脖子质问道,“纸团当武器啊!”
张潇洒尾随而来,接口道:“连这个都不懂?古时候定情时抛绣球,现在时兴抛纸球……”
“无聊的东西!”王小明扭扭身体,愤愤地说,“优秀的男生凤毛麟角。”
“谁无聊?你必须区分明白!”刘格诗委屈地说,“有旁观者证明,本人是受害者!”
“我才是受害者呢!”王小明说着索性把脸埋在胳膊弯里,呜哩呜哩地哭起来。
这个女生很奇怪,瘦瘦小小,性子却刚烈,就像一颗小炮仗,有时说话会炸得人跳脚。她梳着两条时下少见的小辫,辫子拧来拗去,似乎在显示主人那天生的牛脾气。
“你?这,这,这……”刘格诗憋了半天,才想出一句话:“哭什么?真是莫名惊,惊诧!”
张飞飞迎上前来,用跷起三只指头的小手牵了牵刘格诗的衣角,说:“你受温柔一击算不了什么,拜托,别抱怨好吗,否则就成了‘以强欺弱’!”一边用眼神悄悄地指点刘格诗注意那张试卷右上角的红字。
那是个58分!刘格诗顿时就心软了,不知是同情王小明还是被张飞飞的这亲昵一牵所深深打动,反正,是挺让人害臊的被打动。他转念想:这个王小明也作孽,原本作文差得一塌糊涂,篇篇都只有三言两语,像发电报似的,后来专攻作文,竟然摇身一变,物极必反,仿佛从王小明变成明小王了,写作文时满腹的知心话收也收不住,总是超长,还与张飞飞一块成立了“中国千里马文学社”。刘格诗认为敢自诩为“千里马”的王小明,心里不知有多狂妄呢。如今这红灯闪烁的数学分数无疑像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令这有着瘦弱、冷漠脊背的小女生周身凉澈。
“哭,哭出来就好受些!”刘格诗劝道,“发愁的事,最,最怕憋在心里!”
“你也有发愁的事吧?”张飞飞用乌亮的眼睛专注地盯住刘格诗,“不许隐瞒,你的眼神在回答:Yes!”
刘格诗让她看得发窘,后退半步,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算命大师姓张了?告诉你,我的眼神正在问:老天,如果我说无可奉告,张飞飞会不会生气?”
“怪不得刘格诗大翻白眼!”张潇洒很贫嘴,“原来在招呼老天爷!我还以为他要倒地休克呢!”
刘格诗正想用食指敲张潇洒一个“暴栗”,不料,张飞飞又迎上一步,对刘格诗说:“用Yes或者No回答以下问题:你为何担心我会生气?是否有人对你说过我的坏话?”
“这……”刘格诗知道张飞飞的选择题是很难应付的,凭着男生的谨慎和心计,他想,如果选“Yes”,接下来张飞飞会像立案侦察似的有一串追问,如果回答“No”,也不会太平,那就变成他在无中生有,疑神疑鬼。所以,他支吾了若干秒钟,然后说:“对了,黄河老师让你们快去!”
张潇洒接着说:“对,有请各位光临操场,倾听正版的黄河在咆哮。”
女生们都“哇”地尖叫起来,特别是张飞飞,嚷道:“吓死人了!”其实他们的害怕是假装出来的,因为黄河老师只会对男生耍他的厉害手段:谁在他眼前消极怠课,他一出手就来个飞虎拳、恶狼扑羊之类的,假如他用这一手对付女生,她们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对他俯首帖耳,只可惜他让那些才能在女生那儿彻底浪费。
今天的体育课情景与往昔大不相同,黄河老师满脸威严,虎视眈眈地逼视着这一群迟到者。刘格诗注意到那个生龙活虎的张飞飞,霎时变得瘪头瘪脑的,脑袋低垂,灰溜溜的含着胸,活像个受气包,挺可怜的样子,不知怎的,刘格诗在心里替她鸣不平,呼一下升起一股怒气,朝着黄河老师狠狠地瞪了几眼。
黄河老师觉察到了这一切,似乎用眼光在暴怒地回敬:小子!你,你岂敢如此?
刘格诗岂肯低头?也用眼神不屈不挠地反击:他就见不得黄河老师对女生们忽冷忽热,这么一会儿晴天,一会儿暴雨,不是虐待老百姓吗。何况,他刘格诗不言不语,只用目光抗议,表达强烈的看不惯,顶多是个敢怒不敢言,够不上犯了哪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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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对于一场虚幻游戏的自白(3)
刘格诗不在意这种默默的对黄河老师的抵抗多少会带来些后果。
黄河老师开始训话,说是刚收到通知,区里推广新版中学生广播操,下周就派人前来各校抽检,而这个初三〈1〉班最让他头疼,老油条一大把,新版的广播操做得很烂的有三四个女生,她们肯定做害群之马,给全校丢面子。看样子,他为此快要气疯了,说到最窝火时,竟然扫一眼刘格诗,咬着牙恨恨地说了句:“不像话啊!害人害己害学校啊!”
“可以用一个上策。”贾里插言道,“到抽检那天,让那几个女生躲在教室里装病。”
“对!”张潇洒说,“一个装精神错乱,一个装腿部骨折,还有一个干脆就算得了羊癫疯。”
“我反对!理由太难听了,再说,”刘格诗说,“这些一听就是低级谎言,被戳穿了,反而更丢丑!”
“此言也属于三流水准!”陈应达活跃起来,“你们的头颅里只有馊主意,献不出一条良策。依我之见,就四个字:奖罚分明。广播操做得标准者奖自由活动,做得差者罚突击操练。”
“四个上课乱插言的诸葛亮!”黄河老师嘲讽道,“不如一个臭皮匠!”
不过,黄河老师口头上虽这么蛮横,行动上总算还是做了件开明的事,他让全班一同做一遍广播操,随后将几个动作不符合要求的抽选出列,下令道:“其余的同学自由活动!”
刘格诗举起双臂,活络筋骨,做这个动作时他总会找到茁壮成长的好感觉,周身充满力量。他刚想随林武翔去球场疯狂一回,却听黄河老师在叫他名字。
“什么?”刘格诗点点鼻子,问:“叫我?没搞错吧?我的广播操,没说的!”
“你认为本人这么容易犯错误?”黄河老师霍一下把手中的球射过来,高叫一声:“叫的就是你刘格诗。看球!”
那射来的球角度又刁又狠,还是弧形转球,它直朝刘格诗砸来,刘格诗猛地跃起,非常漂亮地将球接住,然后用眼睛瞪着对手。
“通过考核!特聘你做临时广播操教练!”黄河老师哈哈一笑,得意地说,“我的良策只有一条:那几个突击操练者需要教练督促、指点,所以,你们几个诸葛亮就有机会担当此重任。切记,动用你们的聪明智慧尽快帮她们练好,否则,你们得天天当陪练,直到她们合乎要求为止。”
不消说,贾里、张潇洒也一块落难当陪练,惟有那个陈应达当了漏网者。当时,黄河老师欲将球抛向陈应达,他突然说:“慢!我正在心算目测你那弧形转球每秒钟的准确转速……”
黄河老师听罢此言,像听到一句咒语似的,将球拍打几下,挥挥手,放陈应达走人。
那些本可以解散去逍遥的陈应达、林武翔一行驻足不前,连女生庄静她们也围在一旁静观事态,个别的还在窃窃私语。刘格诗最害怕成为被奚落受惩罚的笑柄,所以抖动肩膀,面带微笑,装出心安理得巴不得如此的样子。贾里这家伙也是死要面子的人,他说:“呵,我们的权利升了一级!”只有张潇洒不争气,站在那儿嘟哝说黄河老师想出一条毒计整人哩。说得众人开心地大笑起来。
刘格诗生怕张潇洒再说出丢人现丑的软话,情急之中,他笨笨地问:“张潇洒,听,听说你家又,又新开了一家西饼店?”
张潇洒伸伸脖子瞪住刘格诗,说:“没话找话是低能的表现!喂,我们被耍了,被剥夺了若干自由活动,倒霉……”
刘格诗被噎闷了,连忙搜肠刮肚,终于寻到了打岔的灵感,他高兴得暗自猛击一下手掌,说:“对呀,我该在你家大门上写一个‘活’字!”
“什么‘活’啊,‘死’啊的。”张潇洒嚷道,“要搞恐怖活动吗?”
刘格诗笑而不答。张潇洒解不开其中奥妙,憋得一脸愠怒,青春痘也凸得更红亮了。不过,这个人在追根刨底方面极有天赋,他不开口询问,而是比比画画地到处对人说:“我想在你家门上写一个‘活’字,猜得出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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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对于一场虚幻游戏的自白(4)
“猜出来了。”贾里说,“这个‘活’字拆开就是‘三舌’,意思是,你张潇洒长着三条舌头,顶极馋鬼!”
“No,N0!”鲁智胜直摆手:“写这个字会不会是一种神符,祝这家人个个活泼、一个不死。”
“诸位连这么简单的常见的典故都没听说过?”陈应达傲慢地说道,“有一个大户人家新盖一所豪宅,邀请曹操前去助兴,曹操转了一圈,在大门上写了一个‘活’。想想,门中一个‘活’,那不是‘阔’又是什么?”
“呵!原来如此!”张潇洒大言不惭地把话锋一转,像个裁判似的说,“回答正确,我们班总算有个别有见识的人!”
刘格诗没介意张潇洒故作深沉,他能在这种时候把张潇洒支配得团团转,避免了可能的尴尬,保全了面子,就是上上大吉。
黄河老师在宣布:“张潇洒指导白季……”
许多旁观者“轰”一下笑起来,那种开心仿佛带着不谋而合的会意,连那个哭兮兮的王小明也破涕为笑,原因么,不言而喻,本班女生白季,有点与〈2〉班的女生白子相似,长得清清爽爽,秀气、瘦弱,刘格诗听见张潇洒近来常管白季叫灰姑娘,还说她挺直脊背时身材像英国王妃黛安娜,而且自那以后,白季仿佛扬眉吐气了许多,不再低眉顺眼、驼着背走路,有时她一不留神又微微驼起背,这时只要张潇洒一到场,她便像受惊吓似的猛地直起腰来。这种事,连刘格诗都一清二楚,恐怕全世界没几个人不知晓了。
“严肃点!笑什么笑?贾里指导王小明……”黄河老师虎着脸说。
笑声更是掀起了高潮。王小明念初一时就宣布,她崇拜的男生只有一个,那就是贾里,直到如今,这人还是初衷未改,她最爱说的那句话:优秀的男生凤毛麟角。话里就藏着“世上的男生只有贾里是顶呱呱的”意思。此刻,她撅着嘴,赌气地说:“笑个魂!”话音刚落,自己倒也格格地笑得流出眼泪来。
那个鬼才贾里,脸上的表情太阴险:咧开嘴,皱着眉,既像要喷出傻笑来,又像在生一肚子闷气,让人难以分辨他脸上的快活是装出来的,还是那份不快是专门迷惑人的,反正,这家伙挺复杂的,是个狡猾狡猾的家伙。
黄河老师又宣布由刘格诗指导张飞飞。刘格诗的心悬得老高,像旧式座钟的钟摆似的悠来荡去。好在,无人喝彩,仿佛笑闹的一刻已定局在刚才的瞬间。大家仍兴高采烈地议论黄河老师大大的善解人意,这样让那四个人携手共进,活像巧点鸳鸯谱。刘格诗竖起耳朵细听,竟没听到一句谈论他和张飞飞的话。这真是出乎意外,难道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刘格诗与张飞飞搭档是天经地义的,于是闭口不提?奇事,奇事!不知怎的,刘格诗心中一阵纳闷,反倒涌上一种受冷落被遗忘的不平心态。
终于开始做操了,那白季和王小明还算下级服从上级,并且尚能勇敢地面对众多的旁观者,她们的教练说向前一步,她们绝不后退半步。白季随着张潇洒的口令非常温顺地做广播操,最大的毛病不过是举胳膊时总也不伸直,软绵绵的搭拉着。踢腿也是草草地一甩,还老是佝着腰嗤嗤地笑。王小明似乎变成千金小姐,红着脸腮,迈步用脚尖,两只眼睛老往脚面看,她的弱点是动作总是抢在节拍之前,而且“出”和“收”都超速,仿佛镜头里的快动作,过于干脆。
“走样了。”贾里皱着眉头大摆教练架势。“像打拳一样干什么!”
“那就重来好了。”王小明挺任劳任怨的。
张飞飞却不一样,很特别,她笑啊笑,还一只手背捂眼,另一只手背扶腰。刘格诗几番催促,她都摇头拒绝。刘格诗催急了,她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