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儿。”
我们全都对新房子十分着迷。房子看起来小了一点。托托卡帮忙妈妈解开了绑在大门上固定用的铁丝,让我们进去。葛罗莉亚放开了我的手,顾不得自己几乎算是大人了,一头冲过去抱住芒果树。
“这棵芒果树是我的。我最先看到的。”
托托卡对那棵罗望子树重演了同样的戏码。
剩下我没有东西可以认领。我快哭出来了,看着葛罗莉亚。
“那我呢,葛罗莉亚?”
“去后面看看,一定还有其他树的,傻瓜。”
我跑到后院,但是只发现高耸的杂草和几棵浑身是刺的老橙树。还有,在靠近水沟的地方有一棵小甜橙树。
我很失望地跑回去。他们全都在屋子里面兴奋地走来走去,讨论房间该怎么分配。
“没有其他树了。”我拉拉葛罗莉亚的裙子。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怎么找。等一下我去帮你看看。”
过了一会儿,她和我一起到后院仔细研究那些橙树。
“你不喜欢那一棵吗?看到没有?那棵橙树和漂亮啊。
我不喜欢那一棵或其中任何一棵。它们全都长满了刺。
“我宁愿选择那棵甜橙树,也不要这些丑树。”
“在哪儿?”
我到她到水沟旁。
“好漂亮的小树啊!你看,连一根刺也没有,长得又很有个性,远远一看就知道是棵甜橙树。如果我是你,我才不想要别棵树呢。”
“但是我想要一棵真正的大树。”
“你想想看,择择,这棵树虽然还很小,但是它有一天会长成一棵巨大无比的树——它会和你一起成长。你们两个可以互相认识、了解彼此,就像兄弟一样。看到它的树枝了吗?没错,现在它只有一棵树枝,但是这根树枝看起来就像一匹小马,专门给你骑的小马。”
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以前家里有个威士忌酒瓶,上面有几个苏格兰天使的图样。拉拉指着其中一个最漂亮的天使说:“这一个天使就是我。”
然后葛罗莉亚选了另一个代表她,托托卡又选走一个。最后只剩下后面那个只露出一点小头,几乎看不到翅膀的那一个天使留给我。第四个苏格兰天使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天使……
我总是垫底的。等我长大他们就知道了。我要买下整个亚马逊森林,所有高耸入云的大树都是我的。我要买下一整个仓库的酒瓶,上面都是天使,其他人连一片翅膀都分不到。
我噘起嘴,往地上一坐,生气地转身背对甜橙树。
“你不会气很久的,择择。最后你会发现我是对的。”葛罗莉亚微笑着走开。我用一根小木棒挖着地面,渐渐止住了哭泣。有个声音在说话,我不知道声音是从哪儿来的,但是很靠近我的心房。
“我认为你姐姐是对的。”
“每个人都是对的,只有我永远是错的。”
“不是这样的。仔细看看我,你就知道了。”
我站起来,害怕地看着那棵小树。真奇怪。我可以和任何一样东西聊天,但是我以为刚刚是脑袋里的小鸟在回答我。
“你真的会说话吗?”
“你没听到吗?”
他轻轻地笑了。我很想尖叫着冲出院子,但是好奇心使我留了下来。
“你从哪边说话啊?”
“树可以从任何地方说话。从叶子、树干、树根。你想看吗?把耳朵靠在我的树干上,你就可以听到我的心跳。”
我有些犹豫,但是因为他实在很小,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于是我把耳朵贴在树干上,听到远远的地方有个东西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听到了吗?”
“告诉我,大家都知道你会说话吗?”
“不,只有你。”
“真的吗?”
“我可以发誓。有个仙女告诉我,如果有个像你这样的小男生成为我的朋友,我就可以说话,变得非常快乐。”
“那你愿意等吗?”
“等什么?”
“等我们全家搬过来。大概还要一个多礼拜吧。这段时间里面,你不会忘记怎么说话吧?会吗?”
“绝对不会。不过,我只对你说话喔。你想试试看我的身子有多么光滑吗?”
“怎么试?”
“爬到我的树枝上。”
我爬了上去。
“现在,轻轻地摇摆,闭上眼睛。”
我照着他的话做。
“怎么样?你骑过更棒的小马吗?“
“从来没有。好棒啊!我干脆把我的小马“月光”送给我弟好了——你知道的,你一定会非常喜欢我的小弟弟。”
我轻轻滑下来,我好爱我的甜橙树啊。
“嘿,在我们搬来之前,我会尽可能想办法来这儿聊天……现在我必须走了,他们在前面已经要离开了。”
“但是,我的朋友,我们才刚见面就要说再见了吗?”
“嘘!她来了。”
葛罗莉亚出现的时候,我正在拥抱他。
“再见了,我的朋友。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
“是啊,你说的对。现在就算拿芒果树或罗望子树来跟我交换,我也不要。”
她用手温柔地梳过我的头发。
“你这个小鬼头啊,这个小脑袋瓜啊……”
我们手牵着手离开。
“葛罗莉亚,你会不会觉得你的芒果树有点呆?”
“现在说还太早,但是好象真的有点呆。”
“那托托卡的罗望子呢?”
“有一点拙。干嘛?”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但有一天我会跟你说一件神奇的事,葛罗莉亚。”
当贫穷伸出冰冷的手指
“所以,这就是让你烦恼的事?”我向艾德孟多伯伯提出问题之后,他很认真地思考。
“是的,伯伯。我怕我们搬家的时候,路西拿诺不跟我们一起走。”
“你觉得那只蝙蝠很出你吗?”
“它当然喜欢我啊。”
“打从心底喜欢?”
“我很肯定。”
“那么你就可以确定它也会去啦。可能要过一段时间它才会出现,但是总有一天它会找到你们的。”
“我已经告诉它我们要搬到那条街,几号门牌了。”
“那就更容易找了。如果它有别的要事缠身,也会派个兄弟或亲戚代替它过去看你——你可能还认不出它们是分身呢。”
但我还是没办法放心。就算我给了它街道名称和门牌号码,路西安诺不认识字的话又有什么用?也许它可以问小鸟、螳螂或蝴蝶。
“别担心,泽泽。蝙蝠是很有方向感的。”
“它们有什么,伯伯?”
他向我解释什么是“方向感”,让我更加佩服他的智慧。
问题解决了。我跑去街上告诉所有人我们要搬家的消息。大多数人听都很开心地说:“你们要搬家啦,泽泽?好极了!”“太棒了!”“真是松了口气啊!”……
唯一没有表示出任何惊讶之情的,只有黑人比利金欧。
“搬到那边不过就是另一条街,离这里很近嘛。那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
“什么时候?”
“明早八点,在班古赌场的大门口。听说有一大卡车的玩具。你要去吗?”
“我要去。我会带路易去。你觉得我还能拿到东西吗?”
“当然,像你这样的小讨厌还用说吗?难道你以为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吗?”
他靠近我,让我觉得自己还很小。比我原本以为的还要小。
“要想抢到东西的话……我现在有其他事情要做。明天在那边见咯。”
我回到家里缠着葛罗莉亚。
“怎么啦,小子?”
“明天有一辆卡车要从城里过来,载满了玩具,你可以带我们去。”
“喔,泽泽,我有太多事情要做。我要烫衣服、帮忙贾蒂拉打包准备搬家的事,还得一边看着炉上的平底锅。”
“有一群军校生要从城里过来喔。”
葛罗莉亚有一本相薄专门贴她收集来的鲁道夫*范伦铁诺(她都叫他鲁迪)的照片。她对军校生也很疯狂。
“你什么时候在早上八点看过军校生了?你以为我是笨蛋啊,小男生?去玩去,泽泽。”
但是我不肯走。
“你知道吗,葛罗莉亚,这不是为了我。我答应过路易会带他去的。他还这么小,像他这种年纪的小孩,心里想的只有圣诞节。”
“泽泽,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去了。路易的事你只是说说而已,你才是那个最想去的人。你一生中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过圣诞节啊……”
“如果我死了呢?说不定今年圣诞节我会两手空空地死掉……”
“你不会那么快死的,小老头。你会活得比艾德孟多伯伯或贝耐狄托先生还要长两倍。好了,说得够多了,出去玩吧。”
但我还是不走。我赖在那儿,所以她老是会不经意地看到我。她走道橱柜去拿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会看到我坐在摇椅上,用眼神恳求她。这种眼神对她很有效。她去洗衣槽提水的时候,挽救站在门前台阶上看着她;她到卧房收拾衣服去洗的时候,我就趴在床上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她。
最后她投降了。
“够了,泽泽。我已经说过,不去就是不去。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了,去玩你的吧。”
我还是不走。我是说,我本来不打算走,但是葛罗莉亚抓住我,把我抱到门外,放在院子里。然后她进到屋子里,把厨房和客厅的门关上。我没有放弃,我坐在她经过的每一扇窗户前。现在她进开始擦拭家具上的灰尘,铺床折棉被。她看到我凝视着她,就把卧房那扇窗户关上。最后整栋房子门窗紧闭,这样就看不到我了。
“你这个肮脏下流的东西!死老太婆!我希望你永远也嫁不了军校生!你最好嫁给大头兵,那种连擦靴子的破布都没有的低级兵!”
我发现自己只是在浪费时间,于是气冲冲地离开家,再度回到街头世界。
我看到纳丁欧在玩什么东西。他蹲在地上,对周遭的事物浑然不觉。我走近一看,他用火柴盒做了一辆小车,绑在一只甲虫身上。那时我看过最大的一只虫子。
“好棒的!”
“很大被,对不对?”
“要交换吗?”
“换什么?”
“如果你想要小照片的话……”
“几张?”
“两张。”
“别傻了。这么大只的虫,你只拿两张电影明星的小照片就想换?”
“像这样的虫子,艾德孟多伯伯家的水沟有一大堆。”
“三张我才肯换。”
“我可以给你三张,但上你不能选。”
“不行。我至少要选两张。”
“好吧。”
我给他一张劳拉*拉普兰特的照片,因为我还有很做张一样的。然后他选了一张虎特*吉伯森和一张派西*茹丝米乐的照片。我拿起甲虫放进口袋里离开。
“快点,路易。葛罗莉亚去买面包,贾蒂拉正坐在摇椅上看报纸。”
我们偷偷溜下楼,我带他去上厕所。
“多尿一点,因为白天没办法在街上尿尿。”
然后我在澡盆里帮他洗脸,也洗了自己和脸,我们又回到卧房。
我尽可能不弄出声音地帮他穿衣服,再帮他穿鞋。袜子这种东西真是麻烦,老是卡在半路。我扣上他的蓝外套,找来了梳子,但是他的头发乱翘,不肯乖乖听话,我得想个办法才行。到处都找不到可用的东西,没有发油,也没有顺发露。我到厨房用指尖挖了点猪油回来,在手心揉搓之后闻了闻。
“一点也不臭。”
我把猪油抹在路易的头发上,开始梳理,然后他就有了个漂漂亮亮的头,细细卷卷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就像是肩上扛了只小羊的圣约翰。
“现在你在这边站好,才不会把身上弄脏弄乱。我要换衣服了。”
穿上裤子和小小的白衬衫后,我看着我的小弟。
他真是漂亮啊!整个班古没有比他更漂亮的了。
我穿上网球鞋,这双鞋要穿到明年我上学为止。我一直看着路易。
这么漂亮、干净的小男生,让人觉得圣婴长大一点就会是这个模样。我敢打赌,只要人们看到他,一定会给他各式各样的礼物……
葛罗莉亚回来了。我把面包放在桌子上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有买面包的日子,就可以听到纸袋发出的沙沙声。
我们手牵手走出去,定定地站在她面前。
“他很漂亮吧,葛罗莉亚?我替他打理好了。”
葛罗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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