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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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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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起动,很快就消失了。
  “这个疯女人!”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终于嚷了一声。他气得满脸通红,困惑不解地打量着周围的人,“我一点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什么借据?她到底是什么人。”
  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又继续望了他两秒种,终于断然迅速地朝自己的别墅走去,大家跟在她后面。整整过了一分钟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异常不安地又回到露台上公爵这儿。
  “公爵,说真的,您是否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点也不知道,”公爵回答说,他自己也异常紧张和十分难受。
  “不知道?”
  “是的。”
  “我也不知道,”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突然笑了起来,“真的,跟这些借据我没有任何关系,请相信这是老实话!……您怎么啦,你要晕倒了吗。”
  “噢,不,不,您放心,不会的……”
  直到第三天叶潘钦一家才完全平心静气下来。公爵虽然在许多方面通常都怪罪了自己,并真诚地期待着惩罚,但是开始他内心里依然怀着充分的信念,认为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不可能认真生他的气,而多半是生她自己的气。这样,这么长久的不和到了第三天已使公爵陷于茫然不知所措、郁郁寡欢的境地。造成这种境况的还有其他种种情形,但是其中一个情况是主要的。整整三天这一情况日益加重了公爵的疑心(不久前公爵谴责自己有两个极端,既责备自己那“毫无意义、令人讨厌的”异常的轻信,与此同时也责怪自己“阴鸳、卑劣的”的多疑)。总之,第三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从马车里跟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说话的那个古怪女士突然出现这件奇事,在他的头脑里则达到了令人害怕和神秘莫测的程度。这神秘莫测的实质,除了事情的其他诸多方面,对于公爵来说是一个可悲的问题:这件新的“荒唐之举”是否也正该归罪于他,或者仅仅……但是他没有说完还有谁。至于带H。印。B。三个字母的那个人之举,那么,在他看来,这纯粹不过是毫无恶意的淘气行为,甚至是十足孩子气的淘气行为,因此有一点点是她有错的想法也是惭愧的,在某个方面来说甚至是不正直的。
  不过,在那下成体统的“夜晚”(那晚乱糟糟,他是所谓罪魁祸首)后的第一天,公爵上午就很高兴地在自己家里接待了ω公爵和阿杰莱达:“他们来主要是为了打听一下他的健康”,他们俩是散步顺便来的。阿杰莱达刚才在公园里发现了一棵树,是一棵奇美的古树,树叶繁茂,枝权伸展,弯弯曲曲,树身上有窟窿和裂缝,可是满树绿茵茵的嫩叶。她一定要画这棵树,一定要画!在他们来访的整整半小时中她几乎就只谈这件事。ω公爵仍像往常一样和霭可亲,他问公爵过去的事,回忆他们第一次相识时的情景,对于昨天的事几乎一语不发,最后阿杰莱达忍不住了,苦笑着承认,他们是顺道而来, incognito*,但是她的承认也就至此为止,虽然从incognito这个词已经可以看出,她父母,也就是说,主要是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眼下情绪特别不好。但是,无论是关于她,还是阿格拉娅,甚至伊万·费奥多罗维奇,阿杰菜达和ω公爵在这次拜访中却都只字未提。他们继续去散步,临走也没有邀请公爵同行。至于说请他去他们家,更是毫无表示;关于这一点阿杰莱达嘴里甚至冒出一句很能说明问题的后:在讲到她的一幅水彩画时,她突然表示很想给公爵看看这幅画。“怎么才能快点办这件事,等一等?如果科利亚来,我或者就让他给您送来,或者明天与公爵散步时我自己带来,”她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困惑,并对于她能这么灵活而且对大家都合适地解决这个难题感到高兴。
  最后,几乎已经是告辞后,ω公爵像是突然回忆起似的说:
  “对了,”他问,“您是否知道,亲爱的列大·尼古拉耶维奇,昨天从马车里朝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喊叫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这是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公爵说,“难道您还不知道这是她?跟她在一起的是谁,我却不知道。”
  “我知道,我听说过!”ω公爵接过话茬说,“但是这喊声是什么意思?我承认,对于我来说,这真是个谜……对于我和对于其他人来说都是。”
  ω公爵说话时明显带着一种异常惊讶的神情。
  “她说了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什么借据的事,”梅什金公爵非常简单地回答说,“这些借据从某个高利贷者那里落到了罗戈任手中,是因为她的请求,并说罗戈任将等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一段时间。”
  “我听到的,听到的,亲爱的公爵,要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不可能有什么借据的!他拥有这么多的财产……确实,他过去发生过一些轻率的事,我甚至还帮过他摆脱困境……但是凭他有的财产却向高利贷者立借据并为此提心吊胆,这不可能。而且他也不可能对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说你,不可能与她有这般友好的关系。主要的谜就在这里。他发誓一点也不明白,我完全相信他。但问题在于,亲爱的公爵,我想问您,是否知道什么?也就是说,哪怕是有什么传闻奇迹般地传到您这儿。”
  *意大利语:别人不知道的。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请您相信,我丝毫没有干预这件事。”
  “啊,公爵,瞧您成了什么人了!今天我简直不认得您了。难道我会认为您干预了这样的事?……算了,您今天情绪不佳。”
  他拥抱并吻了公爵。
  “干预什么样的‘这样的’事?我看不出任何‘这样的’事。”
  “毫无疑问,这个女人想以某种方式和在某个方面给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制造麻烦,当着人家的面强加给他本来没有也不可能有的品质,”ω公爵回答说,语气相当冷淡。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公爵非常窘困,但是,他仍然疑问地凝视着公爵,但后者却缄默不语。
  “也许不仅仅是借据?不真正像昨天她说的那样?”公爵终于不耐烦地嘀咕说。“我对您说,您自己判断,可能在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和……她之间,加上罗戈任,有什么共同的东西?我再对你说一遍,他拥有巨大的财产,这点我完全知道;他还等着从伯父那里得到另一笔财产。不过是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
  ω公爵突然又闭口不语了,显然是因为他不想向公爵继续谈论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
  “这么说,至少他是认识她的罗?”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沉默了1分钟左右,突然问。
  “好像是这么回事,是个轻浮的人嘛!不过,即使有这回事,也已经是很久前了,是过去,也就是两三年前,要知道他跟托茨基也相识。现在可丝毫也不可能有这类事,他们从来也不可能用你相称!您自己知道,她一直不在这里,无论什么地方都不见她。许多人还不知道,她又出现了。我发现她马车也就是三天左右,不会更多。”
  “多么富丽堂皇的马车!”阿杰莱达说。
  “是的,马车很富丽堂皇。”
  他们俩走了,不过,可以说,他们是怀着对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公爵最友好的兄弟般的好感离开的。
  而对我们的主人公来说这次拜访甚至包含着相当重大的意义。比方说,从昨天起(也许还更早)他自己也有许多疑惑,但是在他们来访以前他完全不取为自己的担忧辩解。现在则明白了:田公爵当然是错误地解释了事情,但终究已经徘徊在真相的周围了,他毕竟明白这里有阴谋。(“不过,也许他暗自完全正确地明白事情的真相,”公爵思忖着,“只不过不想说出来,因而故意作错误的解释。”)最明显的是,刚才他们来看他(而且正是田公爵),是希望他做出某些解释;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简直就认为他参与了阴谋,此外,如果这一切真的这么重要,那么,看来她有某种可怕的目的,是什么目的呢?真可怕!“再说怎么阻止她呢?当她认定了自己的目的后,要制止她是丝毫不可能的!”公爵凭经验已经知道这一点。“真是疯了,疯了!”
  但是这个上午汇集拢来的其他悬而未决的问题是大多了,大多了,而且所有的问题都在同一个时间涌来,全都要求立即解决,因此公爵甚是忧心忡忡。维拉·列别杰娃抱了柳芭奇卡到他这儿来,笑着给他聊了好半天,稍微消解了他的愁思。跟着她来的是张大了嘴的妹妹,在她们后面则是列别杰大的中学生儿子。他要公爵相信,《启示录》里讲到的落到地面水源上的“茵陈星”,据他父亲阐释,就是分布欧洲的铁路网。公爵不相信列别杰夫是这样解释的,决定一有合适机会就问他本人。从维拉·列别杰娃那里公爵获悉,凯勒尔昨天起就到他们这儿来落脚,从所有的迹象来看,短期内他不会离开他们家,因为找到了伙伴,跟伊沃尔京将军交起朋友来了;不过,他声称,他留在他们那里唯一的目的是为了补充自己的教育,总的来说,列别杰夫的孩子们开始日益使公爵越来越喜欢。科利亚一整天都不在家:他一大早就去了波得堡。(列别杰夫也是天刚亮就去办自己的事了。)但是公爵迫不及待地等待的是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的来访,他今天非得来找公爵不可。
  他在下午6点多刚用餐后就来了。看了他第一眼,公爵就思忖,至少这位先生是应该正确无误地了解全部底细的。再说他有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及其丈夫这样的帮手,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公爵跟加尼亚的关系仍然有些特别。比如,公爵信托他办布尔多夫斯基这件事,是特别请求他办事;但是,尽管有这种信任和往昔的交情,在他们之间仍留有某些仿佛决定彼此绝不谈及的敏感点。公爵有时候觉得,从加尼亚这方面来说,他也许愿意以最彻底和友好的真诚相侍;例如现在,他刚走进来,公爵马上就觉得,加尼亚充满信心地认为,正是此刻该是打破他们之间在所有那些敏感点上的坚冰的时候,(可是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急于要走,他妹妹在列别杰夫那里等他;他俩急着要去办什么事。)
  但是如果加尼亚真的期待会有一连串迫不及待的问题、情下自禁的诉说、赤诚友情的坦露,那么他当然是错了,在他拜访的整个20分钟过程中公爵甚至非常沉静,几乎心不在焉。原来期待他提出的许多问题,或者最好是说加尼亚等待他提出的主要问题,并没有提出来。于是加尼亚也就决定谈话时做较多的保留。他一刻不停他讲了整整20分钟,一边笑着,一边很快地扯着一些最轻松愉快的闲话,可是却避而下谈主要的事。
  加尼亚只是顺便讲到,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到帕夫洛夫斯克这里总共才四天,可是已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她住在水手街某个地方一幢下怎么好的小房子里。是在达里娅·阿列克谢耶夫娜那里,而她的轻便马车几乎是帕夫洛夫斯克首屈一指的。她周围已经座集了一一大群老老少少的追求者;有时还有骑手伴送她的马车。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仍像以前那样非常挑剔,到她这儿来的都是经过选择的人。但是在她旁边仍然形成了一支队伍,逢到需要的时候总有人会站出来保护她,一位消夏的别墅客是个已订了婚约的未婚夫,为了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而跟自己的未婚妻吵架;一位将军老头为了她几乎诅咒自己的儿子。她常常把一个美妙的少女带在身边兜风,那少女刚16岁,是达里娅·阿列克谢耶夫娜的远亲,她唱歌唱得很好,因此,每到夜晚她们的小屋,急吸引人们的注意。不过,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操守非常规矩,穿得也不华丽,但异常有风度,所有的女士们都“羡慕她的风度,美貌和马车”。
  “昨天那件怪事,”加尼亚低声说,“当然是有用意的,当然,是不应该计较的。要对她吹毛求疵什么的,那就得故意找她的碴儿,或者造谣中伤,不过,这也马上就会来的,”加尼亚结束道。他本来期待着公爵这时一定会问:“为什么他称昨天的那件事是有用意的、又为什么说那种事马上就会来的?”但是公爵却没有问。
  关于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的情况也是加尼亚自己说开的,没有特别的询问,这显得非常奇怪,因为他在谈话中插进这个话题是不伦不类的。照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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