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学会了拉丁文,会背诵济慈,能熟练应用运算法则;要不然就送他们去公立学校,还没等学会什么,就被某次校园暴力给枪杀了。”
可能是从《老友记》开始,美国电视剧人物的生活水准就在不断提高,那会儿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还要合租一间房,之后人人有间公寓,现在不住豪宅,不套上名牌,都不好意思播出。富人的生活才是生活,他们占据着各个频道的各个时段。要看普通人,只有真人秀节目,教义还是鼓励你努力吧、奋斗吧、忍受吧,以获得巨额的奖金好摆脱那平庸的窘境。穷人没有生活,穷人都在《越狱》。相貌平常性格温和的一般人儿,身处其中仅仅是个道具,显示脆弱无能的道具,他们只能给《开司米黑手党》里的淑女,或者《霉男大亨》里的绅士端咖啡,他们的孩子永远上不了《绯闻女孩》的学校。早些年看到《欲望都市》里的凯丽,Manolo Blahniks鞋子是左一双右一双,望一眼堆放在门口的那几双灰扑扑的二流货,心里一阵沮丧。如今你的生活被全盘否定:你逼仄的房间,你不见阳光的小窗,你的假名牌手袋,你不合体的西服,你去不掉的法令纹……也许你仅仅剩下仍然坚强的意志,告诉自己:演的都不是真的,是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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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拉登,你在哪儿?(1)
2004年,摩根?斯伯罗克在拍完记录片《大号的我》后体重增长了近20斤,还收获了高胆固醇、高血压和一只坏肝。这个电影演的是他一个月内不吃别的,只吃麦当劳的生活,后来片子在圣丹斯电影节上获得赞誉,被奥斯卡提名,叫麦当劳害怕(取消了美国的超级大号汉堡包)。事后他花了两个星期来治疗那被肥油占据的肝,花了14个月来减肥,期间反复反弹,他的妈妈欣慰地说:“这下你总算理解了女人。”现在摩根?斯伯罗克的身体完全恢复了正常。可是他的精神没有。他意识到电影改变世界的可能性,一个又一个坏点子在他脑袋里嗡声作响,他成了一全职记录片导演,专门用夸张荒谬的表演和全然客观的记录形式来嘲讽权势,赢取了“电影圈的奸细”和“坏点子大王”的外号。他最新的坏点子是寻找本·拉登。
记录片《奥萨马?本?拉登到底在哪儿?》的海报模仿了印第安那?琼斯系列,摩根?斯伯罗克骑了头狰狞的骆驼,穿越炸弹纷飞的沙漠,下有一行大字:“发现之旅”。也许可以被当成个风光片,电影囊括了埃及、以色列、巴勒斯坦、摩洛哥、沙特阿拉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风景,但在或者辽阔或者破败的风景中央,总有那么个小人儿,他孜孜不倦地仰天发问:“本?拉登,你在哪儿?”那正是摩根?斯伯罗克,他向每一个邂逅的人问起这个问题。一个巴勒斯坦青年说:“是本?拉登宣布了美国人在中东的合法。”一个以色列记者说:“我们双方都是他的人质。”一个阿富汗人说:“如果我知道他在哪儿,我就把他撕成两半。”旁边一老头问:“本?拉登谁呀?”摩根?斯伯罗克答:“他炸毁了美国的大楼。”老头很愤怒:“干他!”过了一会儿老头又加了一句:“干美国!”
这是部制作精良、装模做样、假英雄气十足的电影,摩根?斯伯罗克在里面化名“花花公子”(Dude), 他完全假装自己是一傻子。这个花招在拍摄《大号的我》时使他不会被当成个比麦当劳还糟糕的哗众取宠者,到了《奥萨马?本?拉登到底在哪儿?》,他用地缘政治学、恐怖袭击和战争来炮制汉堡,他不是个愤青,反而自我塑造成个政治观点暧昧不清的土包子。在阿富汗,他跟美军混了一阵儿,被允许扔一颗手榴弹,笨手笨脚后他叹:“糟透了!”。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交界处,他把脑袋钻进一处洞穴,大喊:“呀——呼——,奥萨马”,没有任何回声。当他身着防弹衣头顶滑稽的探测器抵达瓦奇里斯坦(巴基斯坦西部),那个半自治的部落地区是许多专家高度怀疑的拉登藏身地,边界上立一小牌:“外国人禁止入内”,摩根?斯伯罗克对着镜头说:“确实该有人抓住他,但,那不是我。”他掉头回走。电影以老歌《为什么我们不能成朋友?》作为结束。
《大号的我》之后,摩根被称为“小号迈克?摩尔”,对此他深感荣幸。这位前二流喜剧演员,长期的无家可归者,被电影学院踢出去五回的倒霉鬼,仅仅玩了一把票就成了名导演,这叫他受宠若惊,他保持着恭顺谦良,并不擅长唇枪舌剑,或者说,除了拍摄的都是记录片,他与迈克?摩尔几乎没什么相像。小号的摩根?斯伯罗克并不急于把自己塑造成个左倾工人阶级代表,也没有反对一切的愤事嫉俗,他不流露极端的政治观点,不要眼花缭乱的选择性包装,反而充满了个人趣味和游戏精神。
《大号的我》的创意来自一条新闻,有天他缩在沙发上吃薯条看电视,说有两个女孩正在起诉麦当劳使她们发胖,摩根心想:我一闻见超大号汉堡的味儿嘴巴就像只汩汩冒口水的狼狗,却总也吃不胖,何不一试。拍摄《大号的我》时他不发表任何观点,只是一天三餐准时出现在大M标志下,片子公映后他只在采访时说过:“麦氏薯条完全不像食品,倒像是人造的、黄色的、长条的塑料制品。不过,吃不吃由你。”最让他兴奋的不是被奥斯卡提名,而是路上遇到有人握着他的手说:“谢谢你帮我摆脱了快餐。”而不是有人大骂:“我恨你,你剥夺了我的孩子吃麦当劳的乐趣。”
本·拉登,你在哪儿?(2)
之后他制作了一个系列电视节目《30天》,把《大号的我》所创立的“真人秀记录片”形式拓展到新领域:30天内,尝试当一个穆斯林,一个酒鬼,一个被扔进GAY圈儿的直男……摩根?斯伯罗克亲身出演了一集,他和他老婆搬进棚户区,干着只拿最低工资的活儿,每天累得半死,却依然不知道下顿饭吃什么。他们体会了30天低保户生活。“真是段怪经历,当一个穷人每天一睁眼就有人管你要钱。可如果银行里有了一大笔钱,突然什么都免费了,什么都变得又便宜又便捷。”他还照着这个路数制作了记录片《第三波》,在印尼海啸结束后,带了4个志愿者抵挡当地村落帕拉利亚,去记录和体会那里的心碎与重生。
寻找本?拉登大约是他最接近政治的一次,这个坏点子却来自他的老婆宣布怀孕的消息。“是不是等到我的孩子不再使用尿布的时候,美国要把全世界的人都当恐怖分子?”他想给即将出生的孩子一个回答。电影同步发行的还有一张游戏卡,上面是很Q的卡通造型基地组织首脑和一只大坦克,以及一套本?拉登小人跳舞游戏盘,正经不错的满月礼物。最终,他当然没有找到拉登,却找到了更多答案:他仿佛体会到那个人之所以成为本?拉登的原因;他感受到中东人狡猾的分裂,他们仇恨美国,却喜爱大手大脚又傻忽忽的美国人;他甚至梦想着能为更深入的对话打开一扇门。至于给孩子的答案,希望有一天他/她看到了电影,说,我想出去转转,去看看世界。
电影是否可以改变世界?答案是,可能吧。1934年,克拉克?盖博在《一夜风流》里解开他的衬衫纽扣,露出浓密的胸毛。他没有穿内衣。那一年美国的内衣销量下降了75%。这个逸闻无从考证,却是好莱坞最津津乐道的段子,它所营造的假象和企图把电影当成一门社会工程学的幻想,在这二年得到更多回应,电影不仅可以改变内衣销量,还可以改变战争,饥饿,全球变暖,垃圾邮件,血钻。可一看到这种说教式大片,我就想起费里尼的《小丑》和他对小丑的阐释:“艺术家不必严肃认真地反对官僚,这只会抬高他们的身价,因为你反对他们,说明你把他们太当回事,无意中反而加强了他们的权势,承认了他们的权威。艺术家把荒谬的东西夸大到可笑的地步,即使不幸沦为小丑,即使他要付出暂时抛弃自我的代价,他仍然要保持一种暧昧的姿态,把自己放在摇摇晃晃的跷跷板上,努力把损失转成收获,把空虚变成期待。”摩根?斯伯罗克还不至于被称为大师,但他糟践自己的手段和暧昧的观点,那种不去体会歌星、名模、企业大亨的生活,反倒认真感受穷困、恐惧与混乱的真人秀表演,可能更有利于美国的精神文明建设。
那真是个性感的年代
有个写历史小说的英国老头,是这么看待“都铎王朝”的:“当亨利八世决定砍掉他第五个老婆的头时,对他做出道德判断是一件很容易的事。”1485~1603,这段英国历史上最柔嫩多汁,被丑闻折磨得最厉害的时代,因为亨利八世这位主角,而越发具有性感的摇滚气质。他被历史记录成一个偏执的杀妻狂,结了6次婚,那6位妻子的命运是要编成历史题的,答案的关键词是:离婚,砍头,病死,离婚,砍头,存活。历史小说家说,在一切都不确定的当下,这种简单的道德判断给人们带来舒服的踏实感,可能会有战争,股票可能会跌,但当一个历史明星做的事情比你还糟的时候,你就会感觉到你的生活看起来还不错。
但美国Showtime电视网制作的历史短剧《都铎王朝》,用一种青春偶像肥皂剧的方法塑造了一个多面亨利八世。他在阴谋和美色面前感到纠结,面对欲望的增长和权力的减退只能无力地大喊,他也要担心性欲减退、中年发福、妻妾争斗。像是历史坐标前移500年的《公民凯恩》:以建立庞大帝国的雄心开始,以一切崩溃而完蛋,那些女人们也构成了影射办公室政治的西洋版《金枝玉孽》。而戏说剧里的人物看上去都好像现代人,那种看上去体面生活却危机四伏的人,那种结了好几次婚却孤苦伶仃的人,那种年届不惑回头一望一切都糟透了的人。都铎王朝简直是历史的恩赐,既满足偷窥欲又引发共鸣的绝妙八卦素材。
这是英国历史上最知名的一段,莎士比亚的黄金时代,与天主教决裂转奉新教的宗教改革,文艺复兴烟幕缭绕,战争、外交、发明、昌盛,王宫里的人物则过着极有创意的生活。王朝由亨利七世靠武力夺取,为了结交盟友,将西班牙最小的公主凯瑟琳迎娶进门嫁给了亨利八世的哥哥,可惜新郎早夭,18岁的凯瑟琳再配亡夫弟弟——12岁的亨利八世,他们的婚姻持续了24年。凯瑟琳信奉天主教,据说谦卑顺从,可惜教规说弟娶兄嫂会以无子而终,连着夭折了几个孩子,只剩一女,就是后来的“血腥玛丽”。亨利八世也仿觉受了诅咒,在大臣自动送上门的闺女里选中了安妮?博林。她是托马斯?博林爵士和伊丽莎白?霍华德郡主的小女儿,他们家的大女儿玛丽?博林已经当上了国王的情妇,小女儿更技高一筹,历史说安妮?博林长相一般,却出身商贾,在法国留过学,信新教、擅言辞、富才情,还擅长巫术,亨利八世就开始与发妻闹离婚,教皇不想得罪西班牙,就一直拖了6年。等安妮?博林怀了孩子,他们才秘密结婚,产下一女,伊丽莎白。尽管安妮?博林被加了冕,教皇依然宣布婚姻无效,因此伊丽莎白一世老被说成个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女女王”。由于安妮?博林过分干政,亨利八世也没长性,终以通奸(和她的亲弟弟)和叛国罪把她抓了起来,1536年5月19日被砍了头。11天后,亨利八世和侍女简?塞穆结婚,可惜生下王子后十几天,这位王后死去;之后与德国的安妮公主结婚,因为长相不对心思离婚;再迎娶两个叫凯瑟琳的王后,前一个凯瑟琳?霍华德,15岁就嫁过来,可惜信奉天主教,被新教教会设计陷害,终于上了断头台;另一个凯瑟琳?帕尔,唯一幸存的王后,据说因为她是文艺复兴时期理想女性的代表,知性与母性完美结合,行事稳重,手头宽裕,更重要的是亨利八世年事已高,终于没能熬过她,1547年死翘。凯瑟琳?帕尔膝下无子,承揽了玛丽、伊丽莎白和爱德华王子的教育。乍看上去像是幅榴花深处照宫闱的宫廷婚变图,亨利八世折腾来折腾去就想生个儿子,可惜最闪耀的两颗历史明星,是他的俩闺女:“血腥码丽”和伊丽莎白一世。
非常遗憾,电视剧《都铎王朝》的前6集里只有一个砍头场面,还是个陷入阴谋的小角色,摄影机离着斧头非常远。之后就仿佛打开闸门,一边是在网球、马术和床纬间游刃的放荡国王,一边是头颅乱滚一气的暴烈场面。Showtime本来就是个对政治和性底线很低的电视网络,《都铎王朝》第一季拍摄时又赶上HBO的《罗马》热播,是个尺度奔放值得效仿的前辈。但《都铎王朝》绝不是个《绝望的“宫廷”主妇》或者《白宫群英》,都铎家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