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韩流这两年,有好多说法触及了韩国民族的特性。复旦大学的顾晓明教授说:“韩国是个大国边上的国家,在历史上,它曾深受中国儒家文化影响;到了近现代,日风美雨也曾强烈冲击过这个国家。可以说,韩国一直承受着外来文化侵袭的压力。今天我们说哈韩,其实在韩国国内,他们也曾哈日、哈美过。但是韩国人有一个优点,他们很善于吸收外面的东西,如韩剧,是在吸收和消化好莱坞肥皂剧和日本偶像剧的长处后,加上特有的韩国意蕴才形成的。兼容并蓄、突出自我,这就是韩国流行文化的成功之道。当然,和中国比起来,韩国没有那么发达的文化外壳,但是其自身文化所特有的矛盾环境,造就了很强的文化张力和创造力。”听上去韩国就是我们隔壁一小户人家,从小家境不大好,老实本分,受人欺负。但又心怀有朝一日也要过上好日子的梦想,受欺负没白受,蔫蔫学了好多本领。加上反正家底不实,不怕失了家传,拿来主义行得彻底。最近的韩剧《宫》就是个例子,韩国人硬是虚构了一个君主立宪制的皇室,里面上演着皇子贵族的四角恋,模仿的是西方皇室的基调,比我们的末代皇帝剧看上去阳光多了。不过有些事表明,他们也挺矛盾:学了中国的东西不想承认,太极旗上把咱们的八卦弄丢了四个,还老觉得那四卦是他们自己的东西;1999年金大中一纸总统令,批准路牌和政府公文使用汉字,遭到了维护韩文团体的反对,他们担心汉韩两种文字一起使用会降低韩字的地位。在东方范围内,韩国人小家子气西西地守着点东西,可一到东西方眉来眼去的时候,媚眼抛得比谁都快。
时尚界曾经为世界范围内的“中国风”、“东方年”沾沾自喜了一把,可被认为掌控了东西方时尚钥匙的关键人物都是:“东方妆容大师”植村秀;与阿迪达斯合作的山本耀司;让白人把画布穿到身上的三宅一生。现在走出亚洲的歌手是来自韩国的RAIN。我们也有引以为傲的世界电影人章子仪,但评说来评说去,好象她的心计更引人瞩目,跟中国的文化输出没什么关系。“民族的就是国际的”的口号可以喊,但视野必须贯通东西,看这些被世界所接受的,无不是带着民族特性,又有周游列国后的新风范。跟韩国人比得心急,可我们也不是最差的。还是“MTV Asia Aid”演唱会,压轴的是东道主泰国的“一线歌王”(恕我叫不出他的名字),他留着1990年代的刘德华发式,舞姿怪异地唱了一曲泰国民族歌曲。表演风格跟这个国家一样,有股浓烈的冬阴功汤味儿,非常民族,一点都不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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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鲁斯与反克鲁斯
“强尼?戴普接受采访时都会迟到,有时是4,5个小时,有时是几天。这次,他迟到了50分钟。可他一坐下来,就好象也不急着走了。这个慢腾腾的人,声音轻缓,如同喃喃私语;动作柔和:卷颗烟草,支起手肘,抓取杯子——韵律安静而流畅,如同一只舔着爪子的猫……”以上引自这星期《新闻周刊》的封面故事“海盗强尼”。不知怎么回事,现在我一看见这种饱含深情的句子就难受。读完“海盗强尼”,发现他竟然演技超群,淡泊名利,以家为重,是个“演着演着也没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的人。这与在小报上把前女友气得半死,跟名模吵架砸烂饭馆的强尼?戴普完全不是一个人。《新闻周刊》塑造了一个浪子回头形象,他是新时代的“反克鲁斯”男星。
老派的“反克鲁斯”男星是科林?法雷尔:私生活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迫不及待地呈现给世人,吸毒、滥交,性录像带,对他的了解多过对他电影的了解。与之相对的是2004年前的标杆人物汤姆?克鲁斯。那时他英俊、有钱、正派,是个红得发紫和神秘莫测的矛盾组合体。据说这一形象仰仗好莱坞最有手腕的经纪人帕特?凯斯莉(Pat Kingsley)。从1987年,她手里就掌控了克鲁斯,朱迪?福斯特,理查?基尔等一线明星,包装风格颇具“古典风范”:想采访,就得照她的规矩来,绯闻不许问,丑闻不许问;想刊出,必须上封面;如若不从,该媒体别想报道她手头的所有明星。这个好莱坞的“老母鸡”羽翼坚硬而广阔,庇护下的明星在媒体上都是传奇的,不可思议的,具有闪光洞察力的,溢美之词多如牛毛。克鲁斯作为招牌人物,帕特?凯斯莉为他挑选的都是《访谈》或《人物》这些擅长吹捧的舞台。“反克鲁斯”科林?法雷尔则只能在《Star》或《美国周刊》这等小报上演点滑稽戏。
帕特?凯斯莉的强势包装风格延续自1970年代。明星纷纷脱离大电影公司成为“自由人”,更灵活、聪明的个人代理开始运作。他们与媒体共同创造了“为需要而存在的美学时代”。明星借助媒体展现典雅的气质,媒体利用明星向上流社会攀升。个人崇拜最厉害的是《访谈》,他们绝不会披露隐私,绯闻也经过修饰,提问的记者个个像是明星的仆人。在他们的事先假定里,被采访人都具有高尚的人格。比如采访戴安娜?冯?弗尔斯顿伯,问:我常听说你和你的子女相处得很好。从这点可看出你是个忠诚的人。你为什么从巴里带回那些鹅?答:我不知道。问:是出自本能吗?答:是的,好象是。问:你令我想起了爱与美的女神阿弗洛狄忒。
其乐融融的气氛迅速从《访谈》,《人物》,《名利场》这些爱唱赞歌的杂志弥散开,时尚杂志成了最合格的得其衣钵者。“潇洒俊朗的他步上T台,略带羞赧,但眼神仍然那样的敏锐。汤姆?福得有点激动,他感到Sad,当他缓缓躬身向来宾们致谢时,人们都觉得这像是电影画面的一刻。”“打点人生,去芜存菁,这是个了不起的欲望。从比喻的角度说,巴蒂斯图塔在他的人生成熟期扔掉了足球,留住了生命的真谛。”“黛德丽的声音冰冷,但其中包含的波德莱尔式的对人类的堕落、贬黜和厄运的悲悯却让人心碎。”……无论何种身份,都被细心地赞赏和认同,戴上魔力的光环。“男人”和“女人”这样的词出现得越来越少,“绅士”和“淑女”取而代之。当《新闻周刊》这样的杂志也用“某某走得特别缓慢,如同遍地都是鲜花”开头,谄媚已经成了种时髦,任何鸡毛蒜皮都可以堆积出一个人的人格,大伙不仅圆滑地说着漂亮话,还自以为发掘了人性的光辉,只差大喊“光荣属于人类灵魂的记录者。”
有意思的是,八卦小报作为名流杂志的对立面势力逐渐强大,粗俗的冷嘲热讽开始与谄媚并肩而行。美国小报的“崛起”始于1990年代后期,《Star》,《美国周刊》,〈In touch》统统被“美国传媒”(American Media Inc)收编,强大后盾造就了统一的行事风格:不仅传播小道消息,还不遗余力地调查前妻,发掘丑闻,雇佣狗仔队跟踪拍照。他们形成了好莱坞污秽的边缘,似乎捡的是名流杂志的边角料,却形成了新的印刷品木偶剧场:还是那个几个明星日复一日地活跃在小舞台上,上演的却是比名流杂志更火辣、刺激的新戏。以往的吹捧文章让明星看上去是些少数拥有幸福的人,在小报上,他们又成了可怜悲惨的人。虽然光环被拿掉,但这种偏执的风格显得更为吸引人。2004年,克鲁斯抄掉了金牌代理人帕特?凯斯莉,他向好莱坞怀旧式的自我宣传告别,向小报敞开心扉。于是他就成了这两年我们看到的样子。
克鲁斯高贵时,“反克鲁斯”是庸俗化;克鲁斯庸俗了,“反克鲁斯”又戴上高贵的面具。哪种自我宣传更好?反正明星的形象总是莫衷一是,他们存在的目的不是坦率展示自己,而是获得更多金钱与权力。〈新闻周刊〉将强尼?戴普推上“反克鲁斯”的宝座时,宣称他主演的〈加勒比海盗II〉将一改蹩脚的〈谍中谍III〉和幼稚的〈达?芬奇密码〉主宰的虚假繁荣市场,成为今年夏天唯一大片。可紧接着,〈福布斯〉2006年度“百大名人权力人物榜”出炉,海盗强尼榜上无名,汤姆?克鲁斯和丹?布朗则位列前十。不过,从“炒作派”转型为“实力派”后的强尼格外宁静致远,在〈新闻周刊〉的诱导下,他说:“我从未习惯于成名。当我从酒店出来,总有成群的摄象机和闪光灯,‘笑一笑,强尼,笑一笑’。天哪,我可不想回顾一生发觉自己是个骗子。我只想回家。”
土褐色的谢莉
谢莉?温特斯演的角色有种土褐色的气质:大多外形、脾性令人生厌,可浑身上下又被巨大的忧伤所笼罩。这个形象在小说《洛丽塔》里有最合适的描述:“可怜的妇人三十五六了,她的额头很有光泽,眉毛剔过,五官端正但不动人……她那特别大的海绿色眼睛非常有意思地在你周身上下移动,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你的目光。她的笑只是一条眉毛挑逗地猛跳一下;一边说着,时面在沙发里伸展一下身体,时而朝三个烟灰缸和身旁的炉围(那上面放着一只褐色苹果核)冲击,而后又落座,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下。显然她是那类妇女,她们经过修饰的谈吐颇能代表一家图书俱乐部或桥牌俱乐部或任何古板聚会的风格,却永远不能反映她们的灵魂;一批毫无幽默感的妇人;在内心深处对客厅交的所有主题完全漠然,但对这种谈话的形式却甚为讲究。透过太阳光下的玻璃纸,她的失意一目了然。”这一段写的是洛丽塔的妈妈夏洛特,它之所以特别适合谢莉,是因为这位女演员在1962年版的电影《洛丽塔》中演的正是那悲惨的妈妈。
谢莉?温特斯1920年生于纽约,家境贫寒,她也不避讳这一点。在自传《雪丽,也是谢莉》里,她讲述了9岁时父亲因为纵火骗取保险金被投进了监狱,“从此我给自己建造了一个虚幻世界,因为现实让人难以接受,唯有幻想才是强大支撑。”所以当谢莉是小孩子的时候,她开始当报童;少女的时候成为夜总会舞娘和时装模特;等她长成了个姑娘,就开始拍电影。在好莱坞的黄金时代,这是一个贫苦女孩最好的出路。虽然不是十分艳丽,但她足够聪明,因为太了解悲惨命运的景况,知道怎么演能让一个女人既叫人厌恶又让人心碎。1951年,名导演乔治?史蒂文斯邀请谢莉演一个怀了孕的工人的女儿,因为她的死去,伊丽莎白?泰勒才得以与她的遗爱结成一对。谢莉调侃说:“我还没性感到可以与伊丽莎白?泰勒分享一个爱人。”但她出演了这个角色,她所体现的并不是性感,而是风采。她穿着不堪入目的破衣裳,头发毛躁、言谈粗鄙,但在活着的时候看上去随时准备死去——片中谢莉有句台词:“跟我结婚吧,不然我就自杀!”
1959年,尚年轻的谢莉开始了扮演“母亲”的表演生涯:《安妮日记》中(The Diary of Anne Frank),她是彼得?万丹的妈妈,这个固执己见的犹太难民,在被押往纳粹死亡集中营之前仍不停地反问:“难道不是吗?”几乎让人发疯。《再生缘》(Patch of Blue,1972)里,她又成了一个恶毒、刻薄,阻止盲女儿与黑人相恋的妈妈,她的闺女为什么眼瞎?是这位母亲打算刺伤丈夫时候误伤了她。以上两个母亲角色让谢莉拿了两次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奖。谢莉对这类角色的感想是:“想要证明宝刀不老?演演‘母亲’吧。”
大概因为不够风情万种,她不太在乎银幕形象,又或者因为出身低俗,她反倒能直来直去坦陈隐私。谢莉在1980年和1989年写了两本自传,《雪丽,也是谢莉》和《谢莉II:我所生活世纪的中期时代》,她的悲苦童年,短命婚姻,数位情人,无一遗漏。她有三次不成功的婚姻,这让她对这一制度极度抵触:“在好莱坞,结婚就是两个人幸福地相爱了,然后为了解决因此出现的问题而痛苦地活着。”“有个冬天我在英格兰拍戏,那里实在太冷了,冷到我差点结了婚。”她的情人名单里有马龙?白兰度、肖恩?康纳利、伯特?兰开斯特等一干男星,对于第一个她十分津津乐道:“在拍《欲望号街车》的时候,马龙把我锁在他的房车里,模仿性侵犯暴徒的样子在我面前捶打墙壁,大声咆哮。当我不能配合他高声尖叫的时候,他就来央求我:‘叫吧,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知道你学过表演发声训练,使用它!’……”谢莉这样的谈论也许显得过于聒噪,但她任由别人把自己发展成个当红明星,而她,还是那个出身贫民的姑娘,粗野但不肮脏,多嘴多舌却十分坦率。
在许多方面与谢莉恰好相反的,是比她稍早时代的另一好莱坞女星玛琳?黛德丽(Marlene Dietrich)。她否认一切传记的真实性,隐瞒了出身下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