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摸了摸他的脸,“因为你没有挽留我啊。”
如果他没有那么冷漠、没有那么绝望,她会觉得他们还有希望,那么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留下来,粉骨碎身也不怕。
她卢伊人的世界是没有配不配的,更不会作死得拿这种事情试探。合则聚、不合则散,爱情是宇宙里最不稳定的事,少不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在机场就是这么唉声叹气地想的。
作为女孩就该有一个女孩的尊严,不然她也不会宁死不屈地挣扎两年。
当情怀还在、心境还在,有一个人始终放在心里默默做着自己的信仰是多开心的事啊。你给我短暂的人生圈定了目标,即使未果也不曾荒芜。又是你敦促着我前进,不局限于口头上的加油。
重逢之时,恨一点点被淡化,连陆重淮都渐渐觉得是自己太混蛋了。
霸道又强势的陆小爷后悔了。他再多那么一点幼稚地执拗说不定就不会这场别离。男人的尊严和女人的骄傲都太顽固,而他缺少了一种勇气——叫做视死如归,死而无憾。
此刻陆重淮是真真发不出一个音,要是太阳不自己争取的话他也不打算再费心了。陆重淮叹了长长一口气,清静安宁的子夜里,昔日莽撞而棱角分明的少年情真意切地致歉,“是我不好,让他们以为都是你的错。”
要不是他太颓废,何冬就不会对她产生那么大误会。所以今日种种,无论成败,承担者都该是他这个成熟了的男人。
在她这里他好像总是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更深露重,卢伊人也没仔细问他深夜造访的缘由,他自己的事他自己处理干净就好。见他松了劲,她把被子腾出一半覆在他身上,不计前嫌地说:“睡了。”
一室的白月光,他们双双闭上眼,入梦安眠。焦躁了一晚的陆重淮呼吸终于变得清浅规律,毫无防备。
……
第二天卢伊人醒的时候陆重淮都没醒来,像只枕戈待旦好不容易睡着炸毛狮子,安静得不得了。陆重淮对睡眠条件都是极其苛刻的,可昨天连外衣都没脱就睡过去了。
卢伊人心情大好,坐起来披了件外套摸了摸他的头。陆重淮最讨厌别人破坏他发型,头皮特别敏感,一碰就醒,可是睡得太晚睁不开眼,模糊地嗯了一声,用猫来比喻恰如其分。
卢伊人则坚持不懈挑衅,睡得迷迷糊糊的陆重淮恼火的把她拖下来紧紧抱住了,“你好吵。”
恐怕没有谁会像他这样肆无忌惮地得罪心爱的女孩了。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变得真实而自主。抱怨口气的抗议逗得卢伊人一乐,细算下来他不过也就睡了四五个小时。她打算不理赖床的某人去厨房大显身手,推了推他,“早上了。我现在生活很规律了,八点吃早餐。我去做,你再睡会。”
陆重淮一听她要动厨房就清醒了,翻了个身挺了会尸就一鼓作气坐了起来。没睡醒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发着脾气朝她索了个早安吻,使过劲整个人就振奋了,怎么进来怎么出去的去了厨房。
冰箱里什么都有,陆重淮合计着她什么都吃腻了,拌了一盘水果沙拉,烙出两个黄灿灿的鸡蛋卷。
卢伊人倒了杯水清肠,看着他熟练的动作问,“你平时都自己做饭?”
“闲下来会做着玩。”陆重淮说得云淡风轻,却十分没好气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和她比起来他真是闲到蛋疼。
卢伊人刚好喝完水,放下杯子踮着脚从背后搂住他,微笑道:“以后带我玩。”
☆、第二十六章
锅里油滋滋响,热腾腾的雾气腾上来,原本暖气就供得足,在火边烤着更热,陆重淮脱了大衣搭在一边的高脚椅上。
这样本来是像个居家男人的,结果他接着又把袖子撸起来,放下锅铲从筷子篓里抽了双筷子,津津有味干着活,只此一举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大男孩。
从始至终,他骄傲、自尊、不完美、孩子气,却热爱着有滋有味的生活。他的任何爱好都不是叶公好龙,一做就做到了最好。
还没换下睡衣的女人宛如清晨崭新的朝阳,眉眼间露出一抹温柔。
暖洋洋的光线从窗户探进来,卢伊人把搅拌器和碗一起递给他,随口问,“你考不考虑把我的公司收购了?有段炼帮忙现在已经不是个烂摊子了,交到你手里我也没有不放心的。你的我的也没区别了。”
说话间油溅到了手背上,陆重淮猛地缩手,漫不经心道,“随你便。”他把食材倒进去,看了她一眼, “只要你想,没有不能。”
。。。。。。
卢伊人斟满两杯热牛奶的时候陆重淮磨刀霍霍的用小餐刀把蛋饼切成了能入口的小块,偏偏不和她换盘子,佐着叉子戳了块起来做了个“啊”的口型。她把嘴凑过去,他却不紧不慢送进了自己嘴里。
半晌又故技重施,这次本来是计划真喂给她的,没想到卢伊人对着就呸了一声。
“吃吧。”她说完缩回身子悠然冷笑。
陆重淮脸顿时黑成了煤炭,毫不在意地轻嗤一声,依旧塞进了嘴里,冷不丁贱贱的说,“又不是没吃过你口水。”
“……”不要脸。
***
发布会定在十二月底,海报都做出来了,横幅卷起来来放在仓库里,到时候在会场拉起来就可以了。于是还有些善后工作要陆重淮现场督导,他还得去公司一趟。
卢伊人也修养了这些天,段炼处理着那些事恨不得把她折成三截,强烈要求她病好点就回来动工,电话短信三催四请,轰炸一样。所以她早上也得搭陆重淮的顺风车。
“车停在公司了。”她钻进车里如是说。
陆重淮心领神会,二话没说锁了门,免得路上哪句话说得不对路她又跳车。他按下键把车顶的天窗打开,“回来以后回过家吗?”
“自从被他赏了一巴掌就再没踏进那扇门,我可不想回去再给他练少林功夫。”卢伊人语带调侃,四两拨千斤地自嘲,系了安全带把遮阳板翻了下来。
大清早的又是冬天,阳光并没有那么刺眼,陆重淮余光瞥到她的动作心知肚明。
那年那天历历在目。卢父当着他的面结结实实抽了她一个打耳光,这个骄傲的姑娘推开他搀扶的手说尽了离经叛道的话,怒气冲冲的强行把认错态度尚好的他连拖带拽的拉出了门。
大街小巷灯火通明却行人寥寥,小摊小贩都收摊回家了,大排档也不是几小时前生意兴隆的模样。他一声不吭地跟在她后面,手插在兜里大摇大摆的晃荡,眼看着她哭得不行,扯了她到夜里帮工的“馄饨阿婆”那里。
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说得话也听不太清,就只能是是嗯嗯的应和,端来的汤却是热乎乎的,两个饿着肚子的孩子吃得喷香。陆重淮扔了两只最大的到她碗里,变着法的逗乐,好心给她擦眼泪还被咬了一口。陆重淮知道卢家重男轻女这事,她就像卢母意外怀上的似的,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那时候他就想,为什么让她难过的事都是他没法改变的呢?
更让他愁眉不展的是,现在恐怕也一样。亲人的疏离常像把刀,白进红出难以抵挡。陆重淮看着前面路况,打了个转向灯,“我爸挺喜欢你的。本来就是亲家,他圆圆场会缓和点。”
积怨太深,卢伊人说起话也不客气,笑了声,“他要老年痴呆了说不定还记得我是他女儿。”
她那话里凉凉的像结了一层冰,陆重淮沉默了。车开到楼下,他抓了她的胳膊正色说:“误会都是当面解开的。也是你年轻幼稚口不择言才惹得老爷子发火,都几岁了还计较当年的事。”
卢伊人不想为这种事和他吵,也不想说“帮我还是帮他”这样的话,当初新鲜的巴掌印都印进心里结痂了,难不成还血淋淋的揭开吗?她下车站在车边,搭着门微笑了一下,“盐是炒菜的不是往伤上撒的。你还是不知道我多怕疼。”
她出门穿了件宽松版型的大衣,下面长靴及膝,走起路来一往无前。陆重淮看着她的背影眼里不知是什么情绪,敲开车里特制的收藏盒,摩挲着填绒戒指盒默默发呆。
肯定得双方家长同意了才能结婚,他希望他求婚的时候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
……
早在卢伊人漂洋过海的第二年卢母就生了一次病,卢父硬是瞒着她到卢母快痊愈都没告诉她,还是她二哥卢卓尧透露了消息她才知晓。她推了一个重要的合约签订仪式,那笔买卖自然就黄了,可当她到机场才知道卢母算是有惊无险平安无恙了。
搁在别的父女之间可能会想是不是怕子女担心才讳莫如深,可卢伊人不这样想啊,身在异国时不时被外国五大三粗的洋BOSS指指点点,受尽各种欺凌侮辱,她唯一的家恐怕就是国家了。
旧事重提心里百转千回微妙极了,她也知道话题继续难免迁怒,所以忙不迭就逃上来了,站在电梯里她才稍微清醒。
***
赫方佐走后跟着他来的人都走了,每个部门都招了几个生面孔,就连卢伊人的助理秘书都换了血。为了开个小短会,她吩咐助理把PDF编成PPT,结果年轻的小姑娘抱着文件夹,蒲扇着睫毛问,“那是不是直接截图就可以了?”
卢伊人本来只是随口派的任务,闻言打量了她一眼——清纯秀丽的脸上别有风情妖娆。难道现在招聘都看脸了?
“不可以。”她没说别的话,压着想把她调到隔壁历练两年的冲动只是明确表了态,连助理都看出她心情不大好,生怕触着霉头被开,问清楚就如获大赦地躲出去了。
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做事做到一半被打扰是很烦心的一件事,很有可能灵感就消失在一念之间。她开了内线开启防干扰模式,折腾了一上午总算完成了最后一桩心事。
摊开纸心情稍霁,她吃了点外卖就去赴蒋颖的约。
蒋颖算是陆重淮公司的元老,数年打拼下来也是个富婆,开了辆莲花跑出来,卢伊人在包里翻图纸的时候正好看着她下车往里走,直接叫住了她。
蒋颖说话没那些弯弯绕,笑脸相迎,“不错啊,不是说不熟吗?还这么快找到了。我还打算在门口等你一会儿的。”
“导航太精确了。也许店太有名了,眼光不错。”卢伊人亦真心实意地赞美。
蒋颖丝毫不避讳地拆自己的台,“是我车技不好在哪都怕蹭着别人的车。熟悉的店门口停的最便宜的也是5。5T迈巴赫,擦一下就倾家荡产了。上回我对着隔壁车保证小心点,我话还没说完他就一溜烟跑掉了。”
卢伊人也笑,“八成是想着女人的颜和车技都成反比,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安全。”
***
这家茶吧比较正规,侍者都是会烹茶的老手,两个姑娘却把包厢里的侍者遣走自己煮。
当初蒋颖也是想出国的。为了叫边境线外的老美大开眼界特意专攻了中国茶道,手法娴熟得很。卢伊人也是从小受礼仪文化的熏陶,练就了一身茶上功夫。不仅会煮还会挑选茶叶,两个女孩不光志同道合还审美相同,聊起来更投机了。
“你说什么时候咱们出来不是因为谈公事而是出来交心?”蒋颖啜了一小口浓茶,兴致横生。
卢伊人把纸卷成轴,“看陆重淮什么时候收了我公司,多的是时间见面。”
蒋颖意味深长,“你这句话有个顿号吧。收了你、公司。”她说完顿了顿又兴致勃勃地说,“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啊?你年纪也不轻了吧。时间对男人和女人是不公平的。女人最好的适孕年龄是二十四到二十八,多提点提点啊。”
友人西方主义的开放思维还真露骨,卢伊人有点窘迫,却也心生感慨:是啊,她过了这个春节都二十八了,处在这个不尴不尬的界上多难办,转眼她就是老女人了。
过了二十五皮肤的弹性就在下降,二十岁前她都不用化妆品,现在却开始遮瑕了。容颜易老,饶是她多么天生丽质,恐怕也逃不过岁月的摧残。
聊天结束,日近黄昏,卢伊人也就跟她分道扬镳了。
她打开车门刚坐进去太阳穴就被一个冷硬的物体抵住了。
“别动,开车。不听的话我就扣下去了。”
卢伊人呼吸一窒,不敢轻举妄动。看着蒋颖出来也没办法呼救,眼睁睁看着她鸣了声笛以示告别,就把车开走了。
连罪犯的脸都看不清,这样下去会不会死无全尸都不知道。
卢伊人插上钥匙,一拧,扶上操纵杆,快踩离合慢慢松开,轰着油门就笔直得向一棵大树撞上去。持枪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是激烈的碰撞。
安全气囊弹出来,一瞬她就昏了过去。
人群聚拢来,救护车声、警笛声接踵而至……整个世界,一半死寂,一半哗然。
☆、第二十七章
最后一轮技术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