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想通了，认清了。该来的，总是要来。
敏感地察觉到身边龙月轩投过来的目光，她转过脸去对他一笑嫣然，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了他的手。龙月轩长久以来的担惊受怕让她觉得歉然。龙大哥，龙大哥，其实你不用这么害怕的。我会一直守着你，说到做到。
2015年6月，麒麟八成以上基地被攻陷。
2015年9月到十月之间，烟波和魑魅相继被彻底剿灭，薛渺然和徐暮云落网。
本来如日中天，再度迅速崛起的麒麟，有一次将近被彻底击垮。整个过程，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
而在这所有的过程中，就算各种各样的灾难降临，人们口中津津乐道谈论着的永远都离不开一个人的名字——贾汀之。他们说他英雄盖世。他们说他是上帝派来的使者。他们还说，他是救世主。
冷漠地听着如许传闻，郎雅凡能作出的反应也不过就是平静地微笑。没错啊，这才是应该发生的事情吧。也许他为了什么事情消沉过，落拓过。可是当他真正鼓起勇气，做出决定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牵连着世间万物的命运。
纵然如此，又如何。如果那人一步步杀来，他们也会按照原计划执行。到那个时候，她会用整个人间，来做他的陪葬品。
第六十二章。 决绝
建筑群的废墟上弥漫着尘埃，倒塌的桥梁阻塞了江河。
天边，血色弥漫。硝烟已经将天空原本清澈透明的颜色淹没，只残留下一片残暴的猩红。喊杀声，震彻了云霄。那些什么所谓的高科技，先进武器，似乎已经被人们遗忘了。现在所有人，都盼望着用最残忍的方式来做最后的战斗。
谁能够料得到，这是2016年的元旦，一月一日。新的一年，便是在屠杀中度过的。过于强劲的武器已经将地壳摧毁了百分之九十八，地球人口在人为因素与自然因素并存的灾难中急剧缩减到了一年前同一时候的百分之二十。仅存的这些人，已经被国际联军组织起来，转移到了外星系的空间站里避难。因为，太阳系的空间站已经不安全，随时会遭受到各种各样的攻击。
夜深了。天空中，原本应该是天马座的地方，一个巨型的黑洞狰狞地俯视着人间，并且在以飞快的速度扩大。
火星X号太空站，麒麟总控制中心。光秃的星球表面，到处都是各种型号的太空艇，从控制中心看过去，就如同蚂蚁般密集。
站在露台上，靠着栏杆，龙月轩长发遮眸，看不见表情。郎雅凡站在他身边，淡灰色的眼眸一片冷绝。抬眼看了看天空中那巨大的黑洞，她冷然一笑，漫声道：“时间快到了。等他们全部都冲进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原来不过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
“姐姐。”身后有人唤道。郎雅凡回头，看到乔克斯站在太空舱门口，定定地看着她。
“什么情况了？”
乔克斯面无表情，全然看不出悲喜。“所有的仪器都已经调配好了。国际联军，正在向着我们的方向而来。”
郎雅凡轻轻点头，正待转身，乔克斯忽地跨上一步，急道：“白雅！”
郎雅凡倏地一震，目光凌厉地扫向他，厉声道：“不要叫我那个名字！我是你姐姐，永远都是你姐姐！”
“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在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把你——”
“够了。”龙月轩回身，唇角竟然还有着温润的笑容。“小鱼儿，去做该做的是吧。”
乔克斯肩头颤抖着，有些疯狂，有些崩溃。“你闭嘴！”他指着他。“龙月轩，枉我一直叫你一声大哥。我一直帮你，一直站在你这边，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白雅。可是，到头来我突然发现，你根本救不了她。你不是在保护她。你是个疯子，你要做千古罪人，还要拉着她一起！你——其实你不过就是个胆小懦弱又自私自利的懦夫！”
啪！
乔克斯苍白的面颊上出现了一个通红的掌印。郎雅凡冷冰冰地放下手，说：“乔克斯，如果你不愿意呆在这里，那么你也可以选择离开。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去的。”
妖韶的眸中一瞬间迸发出了悲伤彻骨的绝望。“白雅。。。。。。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你的心，为什么，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硬，这么冷？”
“你后悔了？”
“不。。。。。。我只是不愿意相信，白雅，她真的死了。。。。。。”
郎雅凡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眉间只剩下一片灰暗的怠倦。她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两道人影顿时出现在她面前。
“把这个人送到实验室，锁进2号实验舱。”
“是。”
两个人一边一个，架住了乔克斯的胳膊。出人意料，他并没有挣扎，只是用冰冷的眼看定了郎雅凡。突然觉得那眸子如同两把尖锐的刀，刺得人生疼。她移开目光，退回到龙月轩身边。
“一直以来，我都希望白雅你安宁，幸福。在那个农家小院的时候，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就是期盼着快点长大，变成大人以后就可以娶姐姐为妻，守护着姐姐，给她一辈子的幸福。几十年以后，我们都变得很老很老，老到走不动的时候，我们就坐在摇椅上聊天喝茶，看着晚霞里，小孩子跑来跑去，嬉戏玩闹。。。。。。”
是谁的声音穿透了黑夜，又是谁的热泪沾湿了衣襟。
“为了你，我可以彻骨地恨这个世界。为了你，我也可以去爱每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你最后不能为了我改变一次，仅仅就这一次，我用性命来求你。我们并不是走投无路，我可以带你走，我们一起可以浪迹天涯海角，看人间美景。。。。。。”
郎雅凡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讥嘲无限地看着他。“你还在发梦？乔克斯，到何时你能够长大，看明白这世界？躲？我们能躲到几时？这个时空裂缝，在我存活于世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消失的，所以无论我选择走哪条路，都躲不过各种人的追杀？只要我活着，时空就有毁灭的危险，全人类就可能面临着灭亡的危机。所以，为什么我不先走一步，干脆地毁灭了它？”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我看不出任何的区别。”
“白雅不会去做那样的事！”乔克斯歇斯底里地吼道。他蓦然举起一只手，直指龙月轩的脸。“是你这个懦夫。你以为这样就能永远留她在你身边了吗？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其实你正在亲手将白雅一点一点地杀死！你心知肚明，白雅根本就不爱你，她爱的是贾汀之！你只不过想要借此来逃避现实，又或者是想制造出一个新的，完全属于你的人，这样你就再也不怕被抛弃，对不对？你这个胆小鬼，没有担当的脓包！”
龙月轩宁静地看着那怒火朝天的青年男人，却没有作声。郎雅凡眉头一挑，对两个下属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他押下去！”
“你会后悔的。白雅。”
仿佛是一声诅咒，喑哑的声音便溶解在了黑暗中。望着那空荡荡的空间，郎雅凡淡灰色的眼眸深处泛起一丝浅浅的涟漪，然后嘴角渐渐漫上苦笑。
“小雅。。。。。。。”身后的龙月轩轻唤。这一声过后，两人都是有些迷惘。殊不知，这声小雅，唤的是白雅，还是郎雅凡？
他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缄默不语的她。
“我没事。”
“我知道。”他握住她手。“你只不过，是为了保护他周全，对么？因为你知道，这最后一役，凶险万分。。。。。。而他，是你无论如何也要保护的弟弟。。。。。。”
没错。弟弟，是必须要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而并肩作战的，最终只能有一人而已。郎雅凡抬眼看他，温然一笑。
第六十三章。 鸿沟
2016年一月，国际联军以及由曙光、微光组成的义军联盟攻入麒麟总部。出人意料的却是，这一次的战争并没有流多少血。因为几轮轰炸以后，这个总基地似乎已经变得非常不堪，门户大开，任人出入。
联军阵仗的最前方，是身披重甲的贾汀之。他身边美人如花，亭亭玉立。王嫱看定了情人，一笑嫣然道：“汀，临门一脚了。这之后，我们，就去办上次没办完的婚礼，可好？”
可好？可好？白雅你现在，身在何处，一切可好？
女子的音容笑貌在眼前飞速地掠过，他据臂高呼，用尽全力吼道：“冲进去！冲进去，就是一切噩梦的终结！”
呼声震天。
这场噩梦太长了，所有的人都巴不得它立时结束。只有贾汀之拿捏不清，到底冲进去之后，算是噩梦的终结，还是真正的开始？
他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甚至可以说，是逃避去想。只是拼了命地往里狂奔，只想到也许数个片刻之后，就可以看到那个想念了许久的身影。
所以，当冲破层层叠叠的断壁残垣，看到中央控制室中那两个孤单的人影时，他有种自己正在做梦的错觉。
他们与那中央控制室之间，相隔着一个将近五十米的万丈深渊。想来是这一段的地板被炸得横飞，才形成了一处巨大的裂缝。
而深渊对面站着两个人。男子青丝如瀑悬，眉目如诗画。女子灰眸浅浅凝，顾盼皆成冰。那个不依不饶，只执着地唤着他“絮”的孩子。那个不惹尘埃，比阳光还清澈的少女。
今时。往昔。地狱。天堂。
可是为什么，最终他们再相遇时，他已经选择了与他们背道而驰的那条路，并且站在了是非正邪的两个极端。
天平的左边是那二人，天平的右边是站在他背后与他互相支撑的世界。孰重，孰轻？
联军静默着，等待着总指挥官的命令。可是他只是痴了般凝视着那两条人影，仿佛周围除了他们，再无其他。
龙月轩开口说话了，如九天音律，动听清朗。“诸位，欢迎你们。我们也期待这个时候很久了。大家肯大驾光临，与我们一起见证这个历史性的时刻，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他的声音温润柔和，却夹杂着一丝极度冰冷的讥嘲，写尽了对世事的不屑。伸手轻轻拥住身边的女人，他继续说道：“你们想要杀她想很久了吧？”他傲然一笑，指了指天花板开裂处露出的苍穹。“因为，她的生命，威胁到了你们的生命。所以，你们决定牺牲她，来成全你们，对吧。”
没有人说话。冷寂的空气中，只剩下了沉默。
“可是，在我看来，”龙月轩扫视俯瞰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朗声道。“你们与她相比，还不如蝼蚁轻贱！所以，麻烦你们牺牲一下你们自己，来成全一下我和她！”
“疯子！”曙光的洛宸爆发出一阵怒吼。“贾汀之，还不下令攻上去！跟他在这里叽歪废话做什么！”
龙月轩笑起来，那一个永远温柔之至的男人，竟然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刻毒阴狠。“你们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他的手放在了身边仪器的按钮上。那仪器足有三层楼高，通体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如同一只森然的巨兽。“只要我手一动，天上的那个时空裂缝，就会被彻底地撕裂到极致。到时候。。。。。。你们，就跟随着历史，一同毁灭吧。。。。。。”
“疯了，真他妈的疯了！”全场只听到洛宸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他举起手中武器对准了龙月轩，吼道：“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慢着。”有人沉声喝道，并且一手压下了他已经瞄准的枪。
贾汀之一步步踱到那断沟边缘，向着对面的人，轻轻地微笑。
“轩儿。白雅。好久不见。”
静默。没有人插话，也没有人回答。可是，那个叱咤风云的男子，那国际联军的最高指挥官，此时此刻已经双膝一软，跌跪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叠声地说着对不起，他声音极轻，却是声声清晰如泣。
对面女子冷漠的灰眸中平静无波。记得上次，他也是如是说。不知道这一次，他接下来又要做什么？第三次杀死她么？
可是，那人却坚定不移地抬起眼来与她对视。目光相遇时，彼此都是一震。记得上一次这样注视着对方，仿佛已经是上一世的事了。。。。。。
那是，她不过是个娇憨的少女，不谙世事，不懂人心。虽然善良，有的时候却也会任性。只有碰到什么特别棘手的事的时候，她才会恭恭敬敬，又带点撒娇意味地喊他“老师”。而他，明明在所有人面前都可以沉静锐利，而在她面前，却常常崩溃，束手无策。
生命中没有如果，也没有重来。那样的日子，注定是回不去了。而他，自从遇上她开始，就一直在纠结，在天平的两端左右摇摆。
但，若是没有她，也许到现在，他仍是浑浑噩噩，为了一个遥远不可及，也许根本都没有明白的目标而拼尽一切。若是没有她，他的心肠也会比现在冷硬千万倍。那个名叫龙月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