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杂篇二十三 庚桑楚 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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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杂篇二十三 庚桑楚 译文-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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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把自己的病情说个清楚的人,那就算不上是生了重病。像我这样的听闻大道,好比服用
了药物反而加重了病情,因而我只希望能听到养护生命的常规罢了。”老子说:“养护生命
的常规,能够使身形与精神浑一谐合吗?能够不失却真性吗?能够不求助于卜筮而知道吉凶
吗?能够满足于自己的本分吗?能够对消逝了的东西不作追求吗?能够舍弃仿效他人的心思
而寻求自身的完善吗?能够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吗?能够心神宁寂无所执著吗?能够像初生
的婴儿那样纯真、朴质吗?婴儿整天啼哭咽喉却不会嘶哑,这是因为声音谐和自然达到了顶
点;婴儿整天握着小手而不松开,这是因为听任小手自然地握着乃是婴儿的天性与常态;婴
儿整天瞪着小眼睛一点也不眨眼,这是因为内心世界不会滞留于外界事物。行走起来不知道
去哪里,平日居处不知道做什么,接触外物随顺应合,如同随波逐流、听其自然:这就是养
护生命的常规了。”
    
    南荣趎:“那么这就是至人的最高思想境界吗?”老子回答:“不是的。这仅只是所谓
冰冻消解那样自然消除心中积滞的本能吧?道德修养最高尚的人,跟人们一块儿向大地寻食
而又跟人们一块儿向天寻乐,不因外在的人物或利害而扰乱自己,不参与怪异,不参与图
谋,不参与尘俗的事务,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走了。又心神宁寂无所执著地到来。这就是
所说的养护生命的常规。”南荣趎说:“那么这就达到了最高的境界吗?”老子说:“没
有。我原本就告诉过你:‘能够像初生的婴儿那样纯真、朴质吗?’婴儿活动不知道干什
么,行走不知道去哪里,身形像枯槁的树枝而心境像熄尽了死灰。像这样的人,灾祸不会到
来,幸福也不会降临。祸福都不存在,哪里还会有人间的灾害呢!”
    
    【原文】
    
    宇泰定者(1),发乎天光(2)。发乎天光者,人见其人(3),物见其物。人有脩者
(4),乃今有恒(5);有恒者,人舍之(6),天助之。人之所舍,谓之天民;天之所
助,谓之天子。
    
    学者,学其所不能学也;行者,行其所不能行也;辩者(7),辩其所不能辩也。知止
乎其所不能知,至矣;若有不即是者,天钧败之(8)。
    
    备物以将形(9),藏不虞以生心(10),敬中以达彼(11),若是而万恶至者,皆天
也(12),而非人也,不足以滑成(13),不可内于灵台(14)。灵台者,有持而不知其所
持(15),而不可持者也。不见其诚己而发(16),每发而不当(17),业入而不舍
(18),每更为失。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19),人得而诛之;为不善乎幽闲之中者,鬼得
而诛之。明乎人,明乎鬼者,然后能独行。
    
    券内者(20),行乎无名;券外者,志乎期费(21)。行乎无名者,唯庸有光(22);
志乎期费者,唯贾人也(23),人见其跂(24),犹之魁然(25)。与物穷者(26),物入
焉(27);与物且者(28),其身之不能容,焉能容人!不能容人者无亲,无亲者尽人
(29)。兵莫憯于志(30),镆鎁为下(31);寇莫大于阴阳(32),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非阴阳贼之(33),心则使之也。
    
    【译文】
    
    心境安泰镇定的人,就会发出自然的光芒。发出自然光芒的,人各自显其为人,物各自
显其为物。注重修养的人,才能保持较高的道德修养境界;保持较高的道德修养境界,人们
就会自然地向往他,上天也会帮助他。人们所向往的,称他叫做天民;上天辅佐的,称他叫
做天子。
    
    学习,是想要学习那些不能学到的东西;行走,是想要去到那些不能去到的地方;分
辨,是想要分辨那些不易辨清的事物。知道停留于所不知道的境域,便达到了知道的极点。
假如有人不是这样,那么自然的禀性一定会使他败亡。
    
    备足造化的事物而顺应成形,深敛外在情感不作任何思虑而使心境快活并富有生气,谨
慎地持守心中的一点灵气用以通达外在事物,像这样做而各种灾祸仍然纷至沓来,那就是自
然安排的结果,而不是人为所造成,因而不足以扰乱成性,也不可以纳入灵府。灵府,就是
有所持守却不知道持守什么,并且不可以着意去持守的地方。不能表现真诚的自我而任随情
感外驰,虽然有所表露却总是不合适宜,外事一旦侵扰心中就不会轻易离去,即使有所改变
也会留下创伤。在光天化日下做了坏事,人人都会谴责他、处罚他;在昏暗处隐蔽地做下坏
事,鬼神也会谴责他、处罚他。对于人群清白光明,对于鬼神也清白光明,这之后便能独行
于世。
    
    各分合乎自身,行事就不显于名声;名分超出自身,就是心思也总在于穷尽财用。行事
不显名声的人,即使平庸也有光辉;心思在于穷尽财用的人,只不过是商人而已,人人都能
看清他们在奋力追求分外的东西,还自以为泰然无危。跟外物顺应相通的人,外物必将归依
于他;跟外物相互阻遏的人,他们自身都不能相容,又怎么能容纳他人!不能容人的人没有
亲近,没有亲近的人也就为人们所弃绝。兵器没有什么能对人的心神作出伤害,从这一意义
说良剑莫邪也只能算是下等;寇敌没有什么比阴阳的变异更为巨大,因为任何人也没有办法
逃脱出天地之间。其实并非阴阳的变异伤害他人,而是人们心神自扰不能顺应阴阳的变化而
使自身受到伤害。
    
    【原文】
    
    道通(1)。其分也(2),其成也毁也。所恶乎分者(3),其分也以备;所以恶乎备
者,其有以备。故出而不反(4),见其鬼;出而得,是谓得死。灭而有实(5),鬼之一也
(6)。以有形者象无形者而定矣。
    
    出无本,入无窍(7)。有实而无乎处,有长而无乎本剽(8),有所出而无窍者有实。
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9)。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10)。有乎生,有乎死,有乎出,
有乎入,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11)。天门者,无有也,万物出乎无有,有不能以有
为有(12),必出乎无有,而无有一无有(13)。圣人藏乎是。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14)。恶乎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弗可以加
矣。其次以为有物矣,将以生为丧也,以死为反也,是以分已。其次曰始无有,既而有生,
生俄而死;以无有为首,以生为体,以死为尻(15);孰知有无死生之一守者(16),吾与
之为友。是三者虽异,公族也(17);昭景也(18),著戴也(19),甲氏也(20),著封
也(21),非一也(22)。
    
    有生,黬也(23),披然曰移是(24)。尝言移是,非所言也(25)。虽然,不可知者
也(26)。腊者之有膍胲(27),可散而不可散也(28)。观室者周于寝庙(29),又适其
偃焉(30),为是举移是(31)。
    
    请常言移是(32)。是以生为本,以知为师。因以乘是非(33),果有名实(34);因
以己为质(35),使人以为己节(36),因以死偿节。若然者,以用为知,以不用为愚,以
彻为名(37),以穷为辱,移是,今之人也,是蜩与学鸠同于同也(38)。
    
    【译文】
    
    大道通达于万物。一种事物分离了新的事物就形成了,新的事物形成了原有的事物便毁
灭了。对于分离厌恶的原因,就在于对分离求取完备;对于完备厌恶的原因,又在于对完备
进一步求取完备。所以心神离散外逐欲情而不能返归,就会徒具形骸而显于鬼形;心神离散
外逐欲情而能有所得,这就叫做接近于死亡。迷灭本性而徒有外形,也就跟鬼一个样。把有
形的东西看作是无形,那么内心就会得到安宁。
    
    产生没有根本,消逝没有踪迹。具有实在的形体却看不见确切的处所,有成长却见不到
成长的始末,有所产生却没有产生的孔窍的情况又实际存在着。具有实在的形体而看不见确
切的处所的,是因为处在四方上下没有边际的空间中。有成长却见不到成长的始末,是因为
处在古往今来没有极限的时间里。存在着生,存在着死,存在着出,存在着入,入与出都没
有具体的形迹,这就叫做自然之门。所谓自然之门,就是不存在一个人为的门,万事万物都
出自这一自然之门。“有”不可能用“有”来产生“有”,必定要出自“无有”,而“无
有”就是一切全都没有。圣人就藏身于这样的境域。
    
    古时候的人,他们的才智达到很高的境界。什么样的境界呢?有认为宇宙初始是不曾有
物的,这种观点是最高明的,最完美的了,不可以再添加什么了。次一等认为宇宙初始已经
存在事物,他们把产生看作是另一种事物的失落,他们把消逝看作是返归自然,而这样的观
点已经对事物有了区分。再次一等认为宇宙初始确实不曾有过什么,不久就产出了生物,有
生命的东西又很快地死去;他们把虚空看作是头,把生命看作躯体,把死亡看作是尾脊。谁
能懂得有、无、死、生归结为一体,我就跟他交上朋友。以上三种认识虽然各有不同,但从
万物一体的观点看却并没有什么差异,犹如楚国王族中昭、景二姓,以世代为官而著显,屈
姓,又以世代封赏而著显,只不过是姓氏不同罢了。
    
    世上存在生命,乃是从昏暗中产生出来,生命一旦产生彼与此、是与非就在不停地转移
而不易分辨。让我来谈谈转移和分辨,其实这本不足以谈论。虽然如此,即使谈论了也是不
可以明瞭的。譬如说,年终时大祭备有牛牲的内脏和四肢,可以分别陈列却又不可以离散整
体牛牲;又譬如说,游观王室的人周旋于整个宗庙,但同时又必须上厕所。像这些例子全都
说明彼与此、是与非在不停地转移。请让我再进一步谈谈是非的转移和不定。这全是因为把
生存看作根本,把才智看作老师。于是以这样的观点来驾驭是与非,便果真分辨出次要、主
要的区别;于是把自我看作是主体,并且让人把这一点当作神圣的节操,于是又用死来殉偿
这一节操。像这样的人,以举用为才智,以晦迹为愚昧,以通达为荣耀,以困厄为羞耻。是
非、彼此的不定,是现今人们的认识,这就跟蜩与学鸠共同讥笑大鹏那样,乃是同样的无
知。
    
    【原文】
    
    蹍市人之足(1),则辞以放骜(2),兄则以妪(3),大亲则已矣(4)。故曰,至礼
有不人(5),至义不物(6),至知不谋(7),至仁无亲(8),至信辟金(9)。
    
    彻志之勃(10),解心之谬(11),去德之累,达道之塞。贵富显严名利六者,勃志
也。容动色理气意六者,谬心也。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去就取与知能六者,塞道
也。此四六者(12),不荡胸中则正,正则静,静则明,明则虚,虚则无为而无不为也。道
者,德之钦也(13);生者,德之光也;性者,生之质也。性之动,谓之为;为之伪,谓之
失。知者,接也(14);知者,谟也(15);知者之所不知,犹睨也(16)。动以不得已之
谓德(17),动无非我之谓治(18),名相反而实相顺也(19)。
    
    羿工乎中微而拙乎使人无己誉(20)。圣人工乎天而拙乎人。夫工乎天而俍乎人者
(21),唯全人能之(22)。唯虫能虫(23),唯虫能天(24)。全人恶天,恶人之天,而
况吾天乎人乎!
    
    一雀适羿,羿必得之,威也;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是故汤以胞人笼伊尹
(25),秦穆公以五羊之皮笼百里奚(26)。是故非以其所好笼之而可得者,无有也。
    
    介者拸画(27),外非誉也(28);胥靡登高而不惧(29),遗死生也。夫复謵不馈而
忘人(30);忘人,因以为天人矣(31)。故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和者为
然(32)。出怒不怒(33),则怒出于不怒矣;出为无为(34),则为出于无为矣。欲静则
平气,欲神则顺心(35)。有为也欲当(36),则缘于不得已(37)。不得已之类,圣人之
道。
    
    【译文】
    
    踩了路上行人的脚,就要道歉说不小心,兄长踩了弟弟的脚就要怜惜抚慰,父母踩了子
女的脚也就算了。因此说,最好的礼仪就是不分彼此视人如己,最好的道义就是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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