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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我的出现,或是另一个冷酷或胆小怕事的人出现,他这封信也只能永远留在那狭小的盒子里,不见天日。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似哭的表情,关上门。
“林小姐。”
我的身后,宁志恒的姐姐宁彩霞很快走过来,满是关切的问我:“我弟弟他。。。”
“大小姐,大少爷他气色还不错,让我叫小少爷进去陪他。”我胡乱的编造着,一只手不住的摸着口袋的信,觉得烫手的很。
宁彩霞的温柔的吩咐下人去叫来最小的弟弟,送我出门。
“林小姐。。。。。。这事还须你多上点心,我这弟弟本来是很好的,不知道怎么的就喜欢上男人了。”她泫然若泣:“希望你能治好他,让他走回正路来。。。”
我干巴巴的安慰她,抬起头来,看到二楼窗口的宁志恒。
宁志恒应该是听到了他姐姐的说辞,但他木木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可能是习惯了。
我的眼睛有些干涩,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第 5 章
“126号!有人见!”
我坐在透明的隔窗外面,手里捏着两封信,死死的盯着里头那扇门,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令宁志恒念念不忘,他又为什么会在牢里。
门开了,一个皮肤略黑的男人带着手铐走出来。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黑白条纹的衣服,可能是里面统一发放的。
他在我面前坐下,抬起头看着我。
他的长相很周正,对于女人来说,属于那种一看就是正经顾家男人的长相,总而言之,单从皮相上来看,并不是十分出色。
“你好,我是。。。”我有点紧张的开口。
男人冷冷的打断我:“宁志恒让你来的?”
他的眼睛很冷,布满血丝,显得很灰暗,像一个无路可走的人。
我愣住了,一时之间没有料想到这个僵持的局面,微微畏惧的点点头。
“他让你带了什么东西?”男人问我。
我皱着眉头,犹豫的拿出一封黄色的信。
男人盯着我手里的信看了很久,目光透露出隐隐的绝望,整个人好像也突然没有了生气。
我将信通过窗口递进去。
他接过信,一双粗糙黝黑的大手微微发着颤,他动作很慢的打开信封,又慢慢的拿出一张白色的信纸。
这时候他忽然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一张开眼,又是一双无情的眼。接着,他做了一个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举动。
他把信,撕掉了。
白色的信纸以及上面黑色的字都被撕成碎片,在空中自由的零落。
我仿佛看到宁志恒的心也被一片片撕碎了,不由得生气,正想质问男人为什么这么做时,我看到他颤抖的唇。
他好像在呢喃着什么,表情很抑郁。
我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了。
“叫他不要再送东西来,你,也不要来了。”男人的眼皮慢慢的垂下去,声音沉沉的留下一句就走了。
我在原地坐了很久,心里乱七八糟的。
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又有着什么,我一概不知,我唯一知道的事情,是我很难受。我感觉好像有一个很沉重的东西狠狠的挤压着我,挤压着我的心,挤压着我的思想。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又把宁志恒吩咐好的事情跟狱警说了一遍,掏出白色的信封将里面的钱一股脑儿塞给他。
这里面本来有属于我的一部分,但我现在不能拿了,我见证了不幸的一幕,不想再为这场见证留下一个证据。
我走出看守所,外面的风很大,吹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粗粗一听,像什么人在低声的哭泣。
我匆匆忙忙的回到宁家。
“他看了吗?”宁致恒问我,话语里带着分明的期盼。
沉默。
我沉默了许久,对着他摇了摇头。
宁致恒鲜明的表情渐渐的淡下去。
“他。。。让你以后别送东西过去。。。”我小声的说。
宁致恒没有说话,整个房间被浓重的悲怆所笼罩着。
“可能是我父亲警告他了。”宁致恒露出一个很无奈的笑容,无力的看着我:“林小姐,还要麻烦你走一趟了。”
“还要去吗?”我愣愣的问。
“不去他那儿了,去他母亲那儿吧。”
“他母亲常年在四街拐角那儿摆摊子卖菜,你去看看她吧。”宁致恒靠在床上,又拿了一个信封给我:“你晚些去,就说是我让去的,帮她收拾一下摊子,然后送她回去,留些钱给她。”
“别被她看到。”宁致恒补了一句。
我实在无话可说,默默的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我果真在四街拐角处看到一个买菜的老人。
“阿婆,您要收摊了没啊?”我走上前去,蹲下来,自己拿着袋子装了一些菜给她称。
老人满头白发,脸上遍是时光走过所留下的刻痕,双眼眯的小小的,好像看不太清。
老人家给我算好价格才回答:“马上就走喽。”
“我帮您收摊子吧。”我这时候已经不敢轻易说出是宁致恒让我来的,生怕老人家也和他的儿子一个态度。
不想老人愣了一会儿,就笑眯眯的问我:“是阿恒让你来的吧?”
我点点头。
“阿恒真是的,我一个人又不是不能收好摊,总这么担心我。”老人家一边说,一边费力的把东西收拾好,搬上旁边一个破旧的三轮车上。
我坚持让她坐在车上,我来骑车。
老人家住在一个很破旧的小房子里,我帮她搬东西进去的时候,还看到隔壁邻居三三俩俩的围在一起对着这边指指点点,总之说的不会是些什么好话。
“她们就喜欢念叨,可能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忍不住说上两句,你可别见怪。”老人家慈祥的对我说。
我笑了笑。
屋子里面很潮湿,杂乱的分布着小东西,总的来看,还能算得上家具的只有两张床,一张木桌子,一张吃饭的塑料桌还要两把椅子。
我趁老人家不注意,把信封放在木桌子上,帮她收拾了一下,看天色晚了就要回去了。
老人家很热情,一个劲儿要留我吃饭,又让我下回来提前说一声,早点收摊,多买些菜。
我走出门,看见对面一群女人仍在叽里呱啦的说,见我看过去,她们便一下子散开了。
☆、第 6 章
“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稚嫩的童音通过电话传过来。
我捂住嘴巴,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滚落。
“妈妈?”孩子茫然的叫了一声:“妈妈,你还在听电话吗?”
“妈妈在。”我闭着眼睛回答:“再等一等,乐乐,再等一等,妈妈很快就接你回家好吗?”
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送到乡下外婆家里,一觉睡醒爸爸妈妈都不见了,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妈妈,我好想你。”乐乐又小声的说了一句,已经带上哭腔。
我抽泣着挂断电话。
我从陈旧的沙发底下摸出一个保险箱,四处张望,满地都是碗的碎片、还有一些已经残破的东西。我小心翼翼的按下密码,打开保险箱,看到厚厚的一叠钱。
一张张红色的纸,它们是我唯一的希望,是我接回乐乐,离开这里的希望。
白天的时候,宁致恒给我来过电话,他说的话很含蓄,但是他的意思我懂。
他想让我配合他,假装治好他。
我拒绝了他。
这太危险了,如果他出什么万一,宁家老爷一定会把所有的责任推到我身上,我现在是一个,绝对不能有污点的人。
我愣愣的坐在沙发旁边,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去,所有的光线都被无情的遮挡住,渐渐地,整片大地被黑暗所笼罩。
我麻木的拿起电话,颤抖的按下一串数字。
“林小姐考虑好了吗?”宁致恒轻轻的问。
我摸了摸保险箱,声音发颤:“大少爷,我需要钱,很多钱。”
对方沉默了一下。
我觉得我像是拿着刀划自己的心脏,还有尊严。
“除了我父亲给你的,我再给你一份报酬,可以吗?”宁致恒的态度很温和,没有一丝一毫的鄙夷或轻视,他像是在和我商量一件很慎重的事情,认真的询问我的意见。
“谢谢。。。”我咬着嘴唇。
“好的,那就这样说定了,希望你明天有空能来一趟。”宁致恒说。
“大少爷。。。”我犹豫着开口:“我希望你不要做任何过激的事情。”
宁致恒笑了一下:“林小姐放心吧,我是个惜命的俗人,想来也是做不出什么大事的。”
不,我一点也不认同他说的话。
宁致恒是一个坚韧而执着的人,他比我更能承受悲苦的命运,却也比我强硬。
刚则易折。
“若我真的。。。我也不会连累你的。”
宁致恒低低的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我坐在原地很久。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要生,生来又要受这么多苦。
我也不知道我的去路在哪里,我走上去又还能不能完好的走下去。
我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婷婷!你干什么呢?房子里整的乱七八糟,你还坐着?白吃饭的啊?都不会干活吗?”婆婆穿着鞋拖从卧室里走出来,一开口就是斥骂。
我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她。
婆婆吓了一跳,眼神闪了两下,有些弱势的说:“你还不去洗把脸?你那脸吓死人啊?”
我扶着沙发站起来,踉跄的走进卧室里。
外头又传来婆婆大声的叫骂:“你动作快点,成天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呢?外面还乱糟糟的,你不收拾,难道还要我一个老婆子帮你收拾吗?”
我整个人向后一倒,瘫软在床上。
我。
我的乐乐。
我来回的想,伸手摸出藏在床角的病历书,反复的数,一共二十六张。
结婚八年,我在外留学两年,手里头却有二十六张医院开出来的病历书。
我自嘲的笑了笑,仔仔细细的抚平纸上的皱纹,细心的按照时间循序排好,然后折起来,最后又放在床角下。
再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乐乐。
妈妈很快就会接你回家。
我们的家。
☆、第 7 章
“林小姐。”宁致恒的两道秀气的眉毛微微聚拢。
“你的脸……”
他清澈的眼里充斥着关怀。
我不自觉的抚摸上自己的脸庞,即便是轻轻的触碰,也能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
我垂下了眼帘,无声的告诉他:我并不愿意提这件事情。
宁致恒一直看着我。
我在美国接受了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理论,我学的最好的,却是观察人的眼睛和面部表情。
眼睛和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是有情绪的,而且它们不会隐藏,也不善于伪装。
现在宁致恒脸上的表情看似平静,也夹杂了一分微妙的悲凉。而他的目光,如果要描述,那就是又轻,又软,像羽毛一样轻,像雪一样软。
“林小姐,坐下吧。”宁致恒朝我显露笑容。
我一下子放松很多,走过去,坐在他的床边。
“林小姐,今天我父亲在家,一会儿大概会找你询问些情况……”他停了一下,好像在想什么,随即又接下去说:“要麻烦你了。”
想来他是提前提醒我,免得我到时候一时慌乱,反应不当。
宁致恒神态言语总是不急不缓,淡淡的,像一阵微风。待人客气有礼,设想又周到,确实是自有一番气派。
难怪他的家人如此迫切的希望他能改掉不合常理的性取向。
“我的父亲是一个很顽固的人。”宁致恒出声打断我的联想。
“我家上面原来是当官的,建国后就迁到这儿来了。”宁致恒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你看,都迎来新时代了,我父亲还要请帮佣,少爷小姐的叫,非要守着老旧的观念。”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和你说说我的事吧。”宁致恒转头看向窗外,侧脸的曲线流畅优美。
“好歹来了几回,若是完全不知情,倒显得古怪了。”宁致恒低声的说:“上回你问我,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蔡胡荣。”
宁致恒的脸颊带上淡淡的红晕,眼睛也柔软下来,语气充满眷恋。
我不知道,一个人要对另一个人要多么上心才能至于念叨对方的名字时都会露出如此神态。
“他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家里只有一个奶奶,你也见过。”
“胡荣打小就孝顺,在他心里头,奶奶就是第一位。也就是看他奶奶供他读书不容易,他读到小学三年级就没读了,后来就一直帮他奶奶摆摊。”
“虽然他面相看起来凶,说话也很粗,不过他人挺好的,对老人家很好。”
宁致恒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