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短地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投洒硫酸的情况。有几个仆人爬上窗口,有的已经冲到草地上去,但是天色已黑,又下起雨来。受伤人在嗥叫之余痛骂着那个洒硫酸的复仇者。
〃她就是那个女魔温德!〃他大叫着,“这个魔鬼,她跑不了!跑不了!我的天哪,疼死我了〃我用油敷了他的脸,给他包扎,打了一针吗啡。在这场灾祸面前,他对我的怀疑全然消释了,他紧紧拉着我的手,仿佛我能有力量把他那死鱼般的眼睛救转过来似的。要不是我想其他那咎由自取的罪恶一生,我也许会对这样的美貌被毁之事洒下同情之泪的。而此时我对他那发烫的手心感到的是厌恶,所以当他的家庭医生和会诊专家前来接替我的时候,我感到松了一口气。另外还来了一个警察巡官,我把自己的真实名片递给了他。不这样做不仅是愚蠢的,而且也没有用,因为苏格兰场对我的面貌几乎和对福尔摩斯同样熟悉。然后我就离开了这座阴森可怕的住宅。不到一小时我就到达了贝克街。
福尔摩斯正坐在日常坐的安乐椅中,面色苍白、筋疲力荆不仅是由于他的伤情,就连他那钢铁般的神经也被今晚的事件震惊了,他悚然地听我叙述男爵的变形。
〃这就是罪恶的代价,华生,纯粹是罪恶的代价!〃他说道。
〃早晚是这个结局。天晓得,这个人是恶贯满盈的,〃他又说。随后他从桌上拿起一个黄色的本子。〃这就是那个女人说的本子。要是这个本子不能打消这场婚事的话,那世界上恐怕什么也无能为力了。但是这个本子是能够达到目的的,一定能达到。这是任何一个有点自尊心的女人都不能容忍的。〃 〃这是他的恋爱日记吗?〃 〃或者称做他的淫乱日记,随你怎么叫都可以。那个女人第一次提到这本日记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它是一个有力的武器,只要我们能拿到它。当时我没有说什么,因为这个女人可能会走露风声。但我一直在盘算着它。后来他们把我打伤,使我有机会让男爵认为没有必要防备我。这都是有利的。本来我打算多等几天,但他的访美加速了我的行动。他绝不会把这么富有暴露性的文件留在家里。所以我们必须立即行动。夜间去偷它是不可能的,他防范很严。但是如果在晚上能把他的注意力吸住,那是一个好机会。这里就用上你和你的蓝色茶碟儿了。但我必须搞清楚这个本子到底放在什么地方。我知道我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去行动,因为我的时间是受你的陶瓷知识的限制的。所以,在最后一刻我还是找来了这个女孩子。我怎么会知道她偷偷地藏在怀里的小包儿是什么呢?我还以为她是为我的任务而来的,谁料想她还有自己的特殊任务。〃〃他已猜到我是你派来的了。〃〃就怕这个。但是你缠住他的时间已足够让我拿到日记,只是还不够让我安全逃走。——詹姆斯爵士,欢迎,欢迎!〃这位彬彬有礼的客人已经应邀而来了。他刚才一直在那里全神贯注地倾听福尔摩斯叙述事情的经过。
〃你真是创造了奇迹,不折不扣的奇迹!〃他听完之后说道。〃不过如果伤势真象华生医生说的那样严重,我们不用日记也足能打消这场婚姻了。〃福尔摩斯摇了摇头。
〃象德·梅尔维尔这类的女人是不会这样行事的。她只会把他当做一个毁了形的殉道者而更加爱他。不,绝不是他的外形,而是他的道德,那才是我们要摧毁的对象。这本日记会使她醒悟过来,我看它是世界上唯一能使她冷静的东西。这是他亲笔写的日记,她怎么也会相信的。〃詹姆斯爵士把日记和珍贵茶碟都拿走了。由于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办,就同他一起出来到了街上。一辆马车在等候。他跳上车,对戴帽徽的车夫匆忙地发了一句话,就急急驶去了。
他把大衣的半边挂在窗口用来遮住车箱上的家徽,但我早已借着一扇气窗射来的灯光看分明了。我大吃一惊,转身就跑上楼回到福尔摩斯的房间。
〃我发现咱们的主顾是谁了,〃我兴冲冲地大声报告我的新消息。〃你当是谁,原来就是——〃〃是一个忠实的朋友和慷慨的绅士,〃福尔摩斯抬手止住了我。〃不必多说了。〃我不知道这本暴露罪恶的日记是怎样被利用的。可能是詹姆斯爵士办的,更可能是把这个不大好处理的事儿交给小姐的父亲去办了。总而言之,效果十分圆满。三天之后,晨报上登出一条消息说阿德尔伯特·格鲁纳男爵与维奥莱持,德·梅尔维尔小姐的婚礼已经取消。同一家报纸也刊载了刑事法庭对吉蒂·温德小姐的第一次开庭,她受到的严重指控是投洒硫酸。但是在审讯过程中搞出了情有可原的种种经过,结果只判了此类犯罪的最轻徒刑。歇洛克·福尔摩斯本来受到盗窃指控的威胁,但是既然目的是好的而主顾又是显赫的,于是连铁面无私的英国法庭也变得灵活机动和富有人情味儿了。他始终没被传讯。……书香门第……http://thebook。yeah
新探案 皮肤变白的军人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7…1…13 0:05:05 本章字数:13986
我朋友华生的某些想法虽然为数有限,却是执拗得出奇。很久以来他就一直在撺掇我自己写一篇办案记录。这也许是我自找的,因为我总是借机会对他指出他的描述是多么肤浅,并且指责他不严格遵守事实和数据,而是去迁就世俗的趣味。“你自己来试试吧!〃这就是他的反驳。而轮到我提起笔来的时候,我也不得不承认,内容确乎是必须以一种吸引读者的方式来加以表达。下面记录的这件案子看来必然会吸引读者,因为它是我手里最稀奇的一件案子,而碰巧华生在他的集子里没有收进它。谈到我的老朋友和传记作者华生,我要在此说明,我之所以在我微不足道的研究工作中不嫌麻烦地添一个同伴,那不是出于感情用事和异想天开,而是因为华生确有其独到之处,但出于本身的谦虚以及对我工作的过高评价,他忽略了自己的特色。一个能预见你的结论和行动发展的合作者总是有危险性的,但如果每一步发展总是使他惊讶不止而未来总是使他迷糊,那倒确实是一个理想的伙伴。
根据我笔记本上的记载,那是在一九○三年一月,即布尔战争刚刚结束之际,詹姆斯·M·多德先生来找的我。他是一个魁梧挺拔、精神饱满、皮肤晒黑的英国公民。当时,忠实的华生由于结婚而离开了我,这是在我们交往过程中我所知道的他唯一的自私行为。当时我是一个人。
我的习惯是背靠窗子坐,而请来访者坐在我对面,让光线充分对着他们。詹姆斯·M·多德先生似乎不知道怎样开场。我也无意引导他,因为他的缄默给我更多的时间去观察他。我觉得使主顾感到我的力量是有好处的,于是我就把我观察的结论告诉了他一些。
“先生,看来您是从南非回来的。”
“不错,不错,〃他惊讶地回答道。
“义勇骑兵部队,对不对?”
“正是。”
“一定是米德尔塞克斯军团。”
“完全正确。福尔摩斯先生,你真是魔术师。”
我对他的惊讶微微一笑。
“如果一位健壮的绅士进我屋来,肤色晒得黑的超过了英国气候所能达到的程度,手帕放在袖口里而不是放在衣袋里,那就不难决定他是从哪儿来的。你留着短须,说明你不是正规军。你的体态是骑手的体态。至于米德尔塞克斯么,你的名片上说你是思罗格莫顿街的股票商,你还能属于别的军团吗?”
“你真是洞察一切。”
“我和你看到的东西是一样的,只是我锻炼出来了,对所见到的加以注意而已。不过,你当然不是来跟我讨论观察术的。不知在图克斯伯里旧园林那儿出了什么事?”
“福尔摩斯先生!你——”
“没什么奇怪的,先生。你信上的邮戳是那里的,既然你约我见面是如此急迫,那显然是出了什么关系重大的事儿了。”
“不错,确实是这样,不过信是下午写的,从那会儿以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要不是埃姆斯沃斯上校把我给踢出来的话——”
“踢出来!”
“哎,差不多。这是个硬心肠的人,这个埃姆斯沃斯上校。他当年是个最厉害的军纪官,而且那是一个流行骂人粗话的时代。要不是看在戈弗雷的面子上,我绝不会容忍老上校的无礼。”
我点燃烟斗,往椅背上一靠。
“你能否解释一下你说的话。”
我的主顾讽刺似地笑了。
“我已经习惯地认为不用说明你就已什么都知道了,〃他说道。〃我还是把事实情况都摆出来吧,我真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些事情到底说明什么问题。我整整一夜没合眼在拼命想这事儿,却越想越觉得莫名片妙。
“我一九○一年一月参军的时候——那是整整两年以前——戈弗雷·埃姆斯沃斯也参加了我们中队。他是埃姆斯沃斯上校的独生子,上校是克里米亚战争中维多利亚勋章获得者,儿子有着战士的血液,所以参加了义勇气兵。在整个军团里也找不出比他强的小伙子了。我们成了好朋友,那种友谊只有在同甘共苦之中才能形成。他是我的伙伴——这在军队中是不寻常的友谊。在一年的艰苦战斗生活中我们同生死共患难。后来在比勒陀利亚界外的戴蒙德山谷附近的一次战斗中,他中了大号猎枪的子弹。我接到从开普敦医院发出的一封信,还有从南安普敦寄的一封信。后来就没有下文了,音信全无,福尔摩斯先生,六个多月没有一封信,而他是我最知己的朋友。
“战争结束以后,我们大家都回来了,我给他父亲写了一封信问戈弗雷在什么地方。没有回音。我等了一阵子,又写了一封信。这回收到了回信,又短又干,说是戈弗雷航海周游世界去了,一年也回不来。就是这么几句话。
“福尔摩斯先生,这没法儿让我安心。这事儿透着稀奇。他是一个够朋友的小伙子,绝不会就这么随便把知心朋友给忘了。这不象他的行为。碰巧我又听说他是一大笔遗产的继承人,他和他父亲的关系又不是那么总合得来。有时候这位老头儿有点压人,而戈弗雷的火起又有点大。我不能相信那封回信。我非得问个水落石出不可。谁知不巧我自己的事儿由于两年不在家也得清理一下,所以直到上星期我才开始办戈弗雷这档子事儿。不过,既然我要办这个事儿,我就把别的事一股脑儿都给放下了,非办完它不可。”
詹姆斯·M·多德先生似乎是那种人,你最好跟他做朋友而不要跟他做对头。他的蓝眼睛直盯着人,方形下巴绷得很紧。
“那么,你采取了什么步骤?〃我问他。
“我的第一步是到他家——图克斯伯里旧庄园——去亲自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于是我先给他母亲写了一封信——因为我对他父亲那个丧气老头子不耐烦了——而且来了一个正面攻击:我说戈弗雷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以告诉她许多我们共同生活的有趣情况,我路过附近,能否顺路拜访一下?诸如此类等等。我收到一封相当热情的回信,说可以留我过夜。于是我星期一就去了。
“图克斯伯里旧庄园是个偏僻地方,无论在什么车站下车都还有五英里的距离。车站又没有马车,我只得步行,还拿着手提箱,所以傍晚才走到那里。那是一座曲曲折折的大宅子,在一个相当大的园子里头。我看这宅子是各个时代、各种建筑的大杂烩,从伊丽莎白时期半木结构的地基开始,一直到维多利亚的廊子,什么都有。屋里都是嵌板、壁毯和褪色的古画,是一座十足的阴森神秘的古屋。有一个老管家拉尔夫,年龄仿佛和屋子一样古老,还有他老婆,更古老。她原先是戈弗雷的奶母,我曾听他谈起她,犹如仅次于母亲,所以尽管她模样古怪,我还是对她有好感。我也喜欢他母亲——她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小白鼠似的妇女。只有上校令我瞧着别扭。
“一见面我们就干了一场架。本来我立刻就想回车站,要不是我觉得这等于帮了他的忙,我早就走了。我被径直带到他的书房。我发现他坐在乱七八糟的书桌后面,体格高大,背部弯曲,肤色烟黑,胡子蓬乱。带红筋的鼻子象鹰嘴般突出,两只灰色的凶眼睛从浓密的眉毛底下瞪着我。一见之下我才理解,为什么戈弗雷难得提其他爸爸。
“'先生,'他以一种刺耳的声音说,‘我倒是有点想知道你这次来访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我说我已经在给他妻子的信中说清楚了。
“'不错,不错,你说你在非洲认识戈弗雷。当然,我们只是听你那么一说。'
“'我口袋里有他写给我的信件。'
“'请让我看一看。'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