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不敢,只是……呃……”
黑影看着化舟的手从他身体里穿过去……甚至来不及呼痛,就那么慢慢消散在清晨的日光里……
“没事儿,既然你不愿意,那我找愿意的人来帮忙好了,”
化舟回过头不看他,轻轻抬起手,从手指的缝隙里看着刺目的日光,语气轻轻的,是一种几乎没在化舟身上出现过的正经的温柔,“你留在这里陪他每天看日出好了。好几百年了,他该寂寞了。”
他该寂寞了?
死去的人会觉得寂寞吗?
如果他没有觉得寂寞,那么,觉得寂寞的人是谁?
你猜,觉得寂寞的人是谁?
化舟就那么从指缝中眯着眼盯着日光,偷偷的,贪婪的……
曾有一个小瞎子,救了他,陪他在山洞里过夜,闲聊一样的说,“我听说日出很漂亮,如果我有一天可是看到东西了,我一定要每天都守着看日出!”
……
迷途空间。
晚餐的时候,朔歌似乎又成了正常的样子。
依旧优雅从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旒夏有些狐疑的看着朔歌,整个晚餐目光都不时的扫过朔歌那张俊美的脸。
朔歌无奈:“有事可以直接说。”
旒夏一脸淡定:“没事。”
朔歌:“说吧。”
旒夏:“我要是问你那个人给你说了什么,你也会回答我。”
朔歌:“不会。”
旒夏:“那你问个鬼啊。”
朔歌看了他一眼,笑开,可不就是问个小鬼吗。
数不清的光阴已经足够让他学会如何去处理和对待那些超出自己预料的事。
朔歌继续安静地吃着晚餐。任由小鬼的视线扫来扫去。
朔歌:“icing。”
旒夏:“嗯?”
朔歌看着旒夏的脸,正准备抬头再扫一眼,谁知正好视线对上。
旒夏:“……”
一瞬间觉得有点尴尬,好像,有点像,偷窥,被抓到了……
朔歌:“icing,你好好待在迷途就好。”
旒夏:“啊?什么?”
朔歌细细的看过旒夏的脸,如果可以的话,自己还是很愿意保下这个人的。
尤其是,知道他基本可以算作是自己的后代之后。
而且,还极可能是唯一的一个活着的后代……
人界。
逸澄作为一个伤患,眼巴巴的看着床边柜子上堆满各种各样的好吃的——都是来看望的人送来的,大多都是学生,还有一些希望能帮自己孩子留个好形象的家长。眼睛珠子都快看的掉出来了。
艾尔在一边看的好笑,故意轻轻咳了两声。
逸澄无限怨念的把目光收回来接着回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白粥。嘴里哼哼唧唧的说着乱七八糟的听不清的话。
艾尔简直是拿他没办法。看着这么个大小孩儿,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只好安慰道,等回家就给你做好吃的。
逸澄标准三分颜料开染坊的主儿,立刻开口说,明天就要回家。艾尔直接给他头上敲了一下,回道,想也别想!
然后逸澄就又开始哼哼唧唧的往人怀里挤,嘟嘟囔囔的说,再不走你就被别人抢跑了。
艾尔哭笑不得。
的确,白天来探望老师的几个学生基本都是女孩子,见到艾尔那还得了,都快忘了是干嘛来的了,围着艾尔各种转,问和逸澄的关系啦,结婚没啦,有女朋友没啦,做什么工作啦,等等等等。
逸澄那时就是在一边抱着一罐儿老陈醋,一会儿尝一口,看一会儿,再尝一口。
各位妹子关心完帅哥种种还不罢休,集体出去逛了超市,在送老师营养品之后,特地出去为帅哥买了各种零食——这就是大部分桌上零食的来源。走的时候,还不忘给帅哥留联系方式。
逸澄暗自下决心回到学校一定得给这群熊孩子多“补补课”,比如多安排点儿数学题神马的,免得他们太闲。
脑子里一边想着坏点子,一边光明正大的靠在艾尔的怀里,懒懒的闭上眼睛。
逸澄:“哎,艾尔,等我老了走不动了的时候你也这么抱着我好了。”
艾尔:“呵,想什么呢你。还早呢,你呀,乖乖自己待着吧。”
第25章 异心
熊熊火光,像是要燃尽一切。
哭喊,房屋倒塌,求救声……
各种声音混杂在”哔哔剥剥”的燃烧的声音里。
啊,这声音是多么美妙动听啊~
你听,听见了吗?
小宠物们那无力可爱的哀鸣……
呵呵呵,真可爱……
多美的声音呀~真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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旒夏和朔歌的眉头都紧锁着。
这简直是在挑衅!
汇报的侍者依旧面无表情的麻木叙述着事实。
就在昨夜,有人在不死城的南街——那条只有人类居住的街道。设下了结界,然后一把火毁了整条南街。
由于结界的束缚,整个南街无一人生还,全部,在火光里化作了飞灰。
而现在的南街,只余下一片灰烬,真正的灰烬,什么都没留下,一望无际。所有的东西与生灵,恐怕连灵魂都在那一场火中魂飞魄散了。
但,真正可怕的是——
没有一个人知道昨晚发生了这样的事。
即使是靠近南街的各类妖族,或是活过漫长岁月而神不可测的朔歌。
没有一个人,发现昨晚有异样。
旒夏皱着眉头,毕竟不死城是他的地盘,发生了这样的事,一定会需要一个交代。
而朔歌,心里暗自揣度着哪些可能的人选。毕竟,在他眼皮子底下挑衅的能耐,没几个人有。
两人各怀心思的沉默了一会儿。
旒夏转头问道:“有头绪吗?”
朔歌闻言转头对上旒夏的眼,笑道:“你猜猜看。”
旒夏飞了他一个白眼,没接话,只是道,“去现场看看吧?”
朔歌表示,旒夏一人去就好。自己就不去了。
旒夏简直想对他说,懒得理你。
但是还是很有素质的忍住了。然后自己一个人出了门。
没了吊坠,最大的不方便就是需要步行。随着吊坠失踪的时间越长,连原来可以打开的同一空间的通道也在慢慢消失。
朔歌提醒过他不要再使用了,以免被困在通道里可就不好了。
不过,倒是有一件事似乎我们的城主大人永远不会长记性。那就是,他一个人行走在不死城,一定会出岔子。
朔歌安然的坐在城堡里品着早茶,等到完全确认旒夏已经离开后,才站起身来,踏入一片迷雾之中……
就在城堡里的身形完全消失的时候,另一边,他出现在了北街的大街上。走进了上次那个地方。
远没有上次那样嘈杂的繁荣了。毕竟距离如此之近的南街被无声无息的整条街被灭掉,必定会导致人心惶惶。
他们都是为了活命而逃到不死城的。若是不死城并不是向传说的那样可以给予他们绝对的安全,他们就需要低调,甚至是转移。
但尽管如此,比不上上一次的繁华,但这里依旧是热闹的,这一次朔歌进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阻拦这个年轻人了。虽然朔歌现在外表看上去,除了长相俊美一点,没有任何特殊点,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人类一样。
里面依旧是无尽的黑暗,只是在朔歌踏入后,黑暗中如同夏夜的萤火虫一样泛起点点荧光,不远处的六季就站在一片白光里等他。
朔歌脚下没有迟疑的就朝向他走了过去。
六季:“我还以为你会等一段时间再过来。”
朔歌:“难得今天有机会,今天要是不出来,可就真的要等一段日子了。”
六季不屑:“好像你很怕那个孩子一样。”
朔歌笑:“我还真有点怕那个孩子了。”
六季随意的坐下,在他坐下的瞬间,在合适的位置就出现了一把古典的竹木椅,六季显得有些悠闲的靠在椅背上。
虽说朔歌对于他这种自己坐着客人站着的“待客之道”已经见怪不怪,但还是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头。
六季掀起眼皮子瞧了朔歌一眼,道:“怎么了?”
朔歌相当淡定:“没什么。”
六季:“来找我干嘛?”
朔歌:“我不是说过会找时间来找你吗?”
六季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我万分的肯定你当时只是客套了一句。”
六季绝对相信自己当时与他用精神力交流的那几句足够朔歌明白那小子的身世。
六季:“如果是昨夜的事的话,就闭嘴。”
朔歌:“……”
朔歌:“我一直很好奇,你一个人呆了那么多年,这么毒舌是怎么练成的。”
六季好像一直都有一种用最少的字堵的你无话可说的神奇技能。
而六季直接给了朔歌一个“不想理你”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朔歌:“我可不信你是真不知道?”
六季:“哦。”
朔歌:“……”
六季斜了一眼语塞的朔歌,淡淡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裂缝的作用?”
朔歌:“裂缝?”
六季:“就是迷途。”
朔歌沉默。
六季继续道:“当初他可以仅仅为了一个可能的隐患而与我们大战,留下囚禁我们力量和限制自由的契约。几年前,同样是为了一个隐患,灭了那个可以算作你的后人的全族。”
一向话少的六季难得的一次说了这么多话,银色的眸子盯着朔歌的血眸,“你觉得,这个裂缝作为最大的变数,他会怎么做?所谓,圣人不仁。”
沉默的朔歌突然朝着六季一笑,“他要如何又与我何干?我只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安静的养花看书而已。”
朔歌转身,背对着六季挥了挥右手,“抱歉,看来找错人了。先走了,再会。”
也许,一切都在变得复杂,千万年过去了,所有人都在变化着。
伟大的神在耗尽心力中慢慢“老去”,等待死亡。自己在安静的岁月里洗涤了戾气,只求生活安逸。而他,却……
没有人可以在岁月的里河流里一成不变。
即使是石头,也会被冲刷着失去棱角。
现在的他们,又有谁知道,他们曾是怎样的挚友?
而旒夏一人来到南街,老实说,他都没认出来那是南街,满目荒凉,与周围的戈壁滩似乎没有半分分别。
也许是没有了林立的各种阁楼房屋的阻挡,漫步坡处的风铃声遥遥传来,带着一点点飘渺……
在这一片死寂中,仿佛呼唤着什么……
第26章 毕方
冰凉的死灰积了厚厚一层,不同于想象的断壁残垣,一片平坦的荒凉,没有人可以看出这里曾是多么繁荣。
空气中都是灰烬,焦臭,和死亡的味道。
烧毁的地域和未被烧毁的地方有些明显的界限。
纵火的人结界控制力可见一斑。
旒夏有些艰难的压下胃里的翻腾,掩住口鼻,尽量把呼吸放轻。
他开始觉得,朔歌没来是对的,因为,没有什么可以看的。这里似乎没有任何可以当做线索的东西。
“有发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有。”旒夏回头看了一眼十分淡定的面对焦臭味的朔歌,“不是不来的吗?”
朔歌自然的把手搭在旒夏的肩膀上,“考虑到如果你再次被抓,我还要来救你太麻烦。所以决定来看看。”
旒夏无声的送了他一个白眼。
旒夏:“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看的,干的干净利落。”
朔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丝毫不见最开始的担心:“啧,下手真够狠的。”
旒夏一把把朔歌的手拍下来,说着我们回去吧,就准备转身离开。
朔歌看了一眼只有他看见的整片灰烬中那只火一样的鸟儿,笑了笑。
毕方。
《山海经·西山经》:“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即山中还有一种禽鸟,形状像一般的鹤,但只有一只脚,红色的斑纹和青色的身子而有一张白嘴巴,名称是毕方,它鸣叫的声音就是自身名称的读音,在哪个地方出现那里就会发生怪火。
小小的毕方像真正的鸟儿一样歪着脑袋,看着那个带着深意看了他一眼的男人,满眼天真的疑惑。然后看着那几个人走远。
然后安安静静的站在灰烬里,还用爪子梳理了一下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