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车站内,我找到了工作人员办公室,请他们帮我找了一辆面包车,价钱比三轮车要贵,200卢比,但是他们说绝对安全。事后我才知道,从迦耶到菩提迦耶这段路十分危险,是抢劫杀人案的高发地,尤其是晚上。有一位台湾佛友也是晚上到迦耶的,不敢坐车,宁愿在火车站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亮才赶出来坐车到菩提迦耶。而就在我到迦耶的前一天刚刚有一车台湾信徒被洗劫了。听到这个消息,吓得我一身冷汗——也许那个“大学生”就是乔装的匪徒?如果不是那个突然出现的老太太,我说不定已经客死异乡了!那位老太太是观音菩萨吗?
回到那个开始(3)
20日,一大早我就醒了,准备妥当之后,到街上去找阿尼强巴。
阿尼强巴是我隔着酒店的大阳台认识的,那时候她刚刚听完噶玛巴第一天晚上的开示回到房间。我听到有人用纯正的英语在和别人道晚安,连忙跑到窗前去看(这是在印度我第一回听到这么清晰的英文)。我看到一位穿着僧袍的比丘尼,心想:说不定她是来参加法会的哦!于是我趴在窗台上大声地和她打招呼:您好!您是来参加噶举法会的吗?她说:是的。我赶紧跟她说:“我是也是来参加法会的,但是我是一个人来,在这里不认识任何人,连法会的具体地点我都不清楚,而且还没来得及办“出入证”,也不知道法会几点钟开始……”我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是啊,我真的只知道在菩提迦耶有一场由大宝法王噶玛巴主持的法会,仅此而已!阿尼强巴安慰我说:“不要着急,明天六点半,我们在大街上见,我带你去法会,没有“出入证”应该也没关系的。”
阿尼强巴是澳洲人,已经出家十年了,她有着一双非常清澈的蓝眼睛,当她告诉我她已经50岁的时候,我再次看着那双眼睛,真不敢相信——眼睛里没有一丝不善的习气,只是在静谧中透着喜悦,仿佛婴孩一般美好——出家十年,她到底找到了什么如意宝,看见了什么如来藏?阿尼强巴微笑着和我打过招呼后,就叫我跟在她身后,要带我到法会的现场:正觉寺。在去正觉寺的路上,一群印度小孩过来兜售新鲜的莲花,我们一人买了一大把,一边走,一边送给在路上碰到的喇嘛。而收到莲花的喇嘛也对我们微笑合十,仿佛早就是认识的,仿佛每一天的清晨我们都这样合十胸前,问候对方一声:今天你悟了吗?那样的熟悉与自然,恍惚间竟觉得我不是跋涉而来的信徒,我根本就一直在这里,只是昨夜做了一个跋涉的梦。
不到十分钟,我们就到了正觉寺,已经有不少的出家众落座了,我小心谨慎地跟在阿尼的身后,直到听见阿尼说:“我们就坐这里吧”,一抬头发现噶玛巴的法座就在十多米外!我怎么会这么幸运?是什么把我带领到离噶玛巴如此接近的地方!我呆呆地看着布置得庄严华丽的现场,庄严法座就在正前方,静静的恭候噶玛巴的来临。
我终于到了这里,就像莲花终于要在晨光中开放,就像万年黑暗即将在霎那间消失。还记得来之前朋友们都问,印度离北京太远了,你为什么非去不可?可我跟自己说:也许前世,我只是偶尔经过噶玛巴坐前的一只蚂蚁,甚深微妙法就在眼前,也无从领悟;也许再前一世,我是蹲坐墙外的一个瞎子,噶玛巴悲悯的眼光对我如何注视,我也不能看见;如果不是噶玛巴坚持:要生生世世利益一切有情,渡尽轮回众生!如果不是受了这深广大愿的感召,我又怎能修得今生的暇满人身?我想也许,这是一万年来,我与噶玛巴最近的距离,我又怎么能不发心亲近?想到这里,已经是眼泪滂沱,阿尼强巴连忙找出手绢递给我,然后微笑地看着我不作声,就好像她很清楚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也许她也曾经像我现在这样,热泪盈眶过。
一眼
阿尼强巴建议我把莲花供养到法王的法坐前。我擦掉眼泪,走向前去,将一把参差的莲花恭敬的放在了法桌上。是的,并不是每一朵莲花都那么的鲜红、妙曼,她们有的已经卷了黄边,有的还没来得及盛开,但是无差别的是她们努力绽放的心——就如同我们从未动摇的成佛的愿望——当她们被我捧在手上,她们知道了自己即将要被奉献给法王,微微振颤的花枝,似乎马上就要笑出声来。我相信在噶玛巴的眼里,无论是莲花还是众生,都有着无差别的如来藏,正因为如此,我才敢带了一身的业障来到他的面前,将自己的身、语、意全部供养。我在法坐前磕了三个长头。
回到那个开始(4)
刚刚回到我的座位上,法号吹响,尊贵的噶玛巴要来了!我远远地看着噶玛巴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向我们走来,法王微笑着,目光扫向两边的人群,人们领受了甘露般的加持,俯首、合十、礼敬,嘴角的笑意却掩藏不住地飘了起来。整个道场因为法王的到来慢慢酝酿出一种磁场,叫做喜悦。
在领诵喇嘛的带领下,大家开始持诵,法王噶玛巴带领所有出家和在家众,向正觉塔前悬挂的佛陀像作七个礼拜,然后落座,正式带领大家一起共修。噶玛巴的左边是卡卢仁波切,右边是蒋贡康楚仁波切,所有人都是面向正觉塔盘腿而坐,我只能越过人群看到噶玛巴的背影。现场的音箱里传出了领诵喇嘛浑厚的咒音,随即大家一起齐颂。阿尼强巴不时地转过头跟我说,现在念的是三皈依、现在是心经、现在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了,不好意思我的藏文还不够好……我说没有关系。
当我跏趺而坐,轻轻闭上眼,一时间,咒音就像是从地面慢慢蒸腾而起的云雾,渐渐汇集成涓密的河流,在我身边流淌,在我体内流淌。流过三千大千世界,整个法界都开始随喜赞叹,诵经之声顿时响如大雷震,多少无明暗哑将被击碎殆尽?一时间,咒音似乎集成一个单音,就像是虚空中迸发出的一声铿锵,上至须弥山王,下彻无间炼狱。每一声经咒不只是从喉间到心头,更是从前世到今生,声声传承,声声叮咛,多少散乱之心都将重新勇猛精进!
一个段落之后,法会向所有参加者供茶、供食,上午供应的是咸味的酥油茶和藏式的烧饼。阿尼强巴把她的一个小碗借给我,并小声告诉我:“快喝吧,这都是噶玛巴请我们喝的!”在茶歇的时候,会有一名喇嘛念功德主的名单和功德主的贺词,同时会有不少信众在喇嘛的安排下上前向法王噶玛巴、卡卢仁波切和蒋贡康楚仁波切献哈达。我心中无限的羡慕,真的很想也上前去献上我的哈达,可我是一个人来的,也许不会有人帮我安排这样的机会,只能默默地祈愿,下次要是再来参加法会希望能有这样的福报吧!茶歇过后又是一个段落的持诵,这次我可以分辨出哪一个是噶玛巴的声音了。我跟自己说,一定要记住这个声音,也许我记不住每个音节的抑扬顿挫,我甚至完全不明白字里行间的珠玑,但是我一定要记住这穿越了所有岁月和流年,将我带到法性大海之岸边的声音,这个声音将是我前行路上永恒的手指。
九点,第一节共修结束,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僧众们纷纷起身离座。阿尼强巴叫我好好看看眼前的这一棵大树,当年佛陀就是在这一颗菩提树下悟道的。我真的无知得可以啊,来之前还盘算着法会结束后要找机会去看一看那颗菩提树,没想到自己就一直坐在树下呢,就像愚人千里寻佛,却不知道其实佛从来就在自性当中!我抬头看到菩提树枝叶繁茂,生机盎然地向上生长,再缓缓笼罩下来,方圆三、四百平方米都在菩提树的庇荫之下。当我重新低头,却发现尊贵的法王噶玛巴原来并没有离座!他转过身面向大家盘腿而坐,而在我前面的僧众都已经离开,这次我不用穿过人群,清楚地看到了庄严端坐的法王噶玛巴!我连忙起身,走到噶玛巴的正前方,就在五米开外,跪下身去,双手合十。这时候噶玛巴刚好抬起头来看到了我,而我,看到了佛陀。
回到那个开始(5)
我和法王对视着,我在心里大声地说道:尊贵的法王,您还记得我吗?还记得那只在您足前经过的蚂蚁吗?我已经来了,请你想起我,请你想起您的誓言,噶玛巴千诺!在这十秒钟的凝望里,法王读取到了我的悲苦和欢欣了吗?在这十秒钟的静谧中,法王听到了我的祈请和愿望了吗?噶玛巴笑了,他定是已经了解了,就像他了解每一个众生的欢喜哀愁,他一定也听见了,就像每一个有情的愿望他都了了分明的听见。我跪在那里,感激噶玛巴这深深的一眼,我突然间明白过来,原来过去和今后的无尽岁月,都是为了这一眼而存在的。
Yes
殊胜的法会已经进行到第四天,我们每天上午共修持诵,下午聆听噶玛巴对僧众的开示,晚上再到噶玛巴居住的寺院听他讲授《修心七决》。一天晚上听课后,我在喝奶茶的餐厅里遇见了喇嘛达吉和索南彭措。喇嘛达吉,会说一点中文、一点英文,当中文和英文都表达不了的时候,他就会一直看着我笑,边笑边摇着头说:说不动啦,说不动啦!我跟他说:“那么你教我说藏文好了!”他笑得更开心了:“好啊,好啊!”我想了想说,我想知道“请问您可以做我的上师吗”藏文怎么说?喇嘛达吉在我的本子上写下了一句话,然后一字一字的教我读,索南帮我用英文注上读音:Rinpoche,Nei Kay;TsaWei Lama; Nangro;Nang
第二天法会又开始了,我已经不像头几天那样,总是“贪婪”地盯着噶玛巴的背影了,我盘腿闭眼,要用心地持诵和观想。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轻轻的拍我,睁开眼睛一看,是昨天在法会上认识的来自台湾的贡嘎喇嘛。喇嘛说要请我帮个忙,待会儿茶歇,他会带着台湾的信众上前献哈达,让我跟在后面帮他们照相,我连忙问:“那我可以也上前献哈达吗?”喇嘛说:“当然可以,你有哈达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借给你!”天啊,贡嘎喇嘛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菩萨,他是不是看到了我每天羡慕不已的表情,出于慈悲于是随顺了我的心愿?!不光是我,坐在我左边的阿尼强巴,和坐我右边的台湾阿尼也都分配到了拍照的“任务”,我们欢天喜地的在一边准备着,等待着茶歇。终于到了茶歇了,我们拍好了长队,准备献哈达。谁知道一个保镖过来,把我们手中的照相机全收走了——不允许近距离拍照。我连忙跟喇嘛说:“怎么办,不让照相”。喇嘛笑了笑:“没关系,你献哈达就行了。”分明就是菩萨的安排!
我手捧着哈达和莲花,突然间那一句话刚学到的藏语跳了出来——这如果是我唯一一次可以和噶玛巴说话的机会,那么这一句话就是唯一我应该问的话!想到这里,我激动起来,连向前挪动的脚步都开始颤抖。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福报,能够听到肯定地回答,但是我已经决定,就算每一生只有一次机会,我将生生世世都问同一个问题:仁波切,您可以做我的上师吗?
轮到我了,我向噶玛巴礼拜三下,在他面前跪下去,恭敬地献上哈达,噶玛巴亲手将系有金刚結的红绳挂在我的脖子上。我抬起头,在噶玛巴身边的喇嘛示意我到旁边向蒋贡康楚仁波切献哈达。但是我没有动,我看着噶玛巴,笨拙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用藏语说到:您可以做我的上师吗?噶玛巴看着我,还是那双深邃而慈悲的眼睛,我摒住呼吸,盯着噶玛巴的嘴唇。而那一条洁白的哈达,这一个卑微的我,就像是千年前寂寞唇间说出的一句金刚誓言,等待着被认取的一刻。我听到的是轻轻一句:“Yes!”也许是我笨拙的藏语,让噶玛巴听不出来我到底来自哪里,于是他用全世界都能听懂的“Yes”回答我。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回到那个开始(6)
Yes! 哪里还会有比这一声“Yes”更动听的语言?在此之前我还以为,我毕竟罪业深重,无法现在跟你走,你也只能静静等我彻底苦透。我跟自己说:如果要呐喊得全身粉碎,我也要留一双眼睛,寻找你崖边守望的身影;如果会烧尽所有血肉,我也要撑一副白骨,等待你来将我收服;但是我相信,即使,即使什么都留不住,你也可以在那片腥红辉光中,一眼将我指认出,你会像你前生答应的那样,握住我的手再也不会放。当你说:Yes! 你的意思是,我立刻就可以跟着你上路。
很快!很快!
很快,法会已经到了尾声。一天晚上,上师噶玛巴在教授完《修心七决》后给我们讲了一个他小时候的故事:在上师小时候,每天都要学习经典,非常的累,而负责教育他的一位喇嘛相当严格,甚至可以说是很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