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相守- 第3部分

　　她幽幽的长叹了一声，唇边浮起了一丝自嘲的笑意，轻轻闭上眼睛，嫣华的脸色忽然有些苍白，她的手缓缓用力握紧了茶杯，指节由于用力而染上了苍白色，似乎心情不似往日那麽平静，嫣华将茶盏中的凉茶一饮而尽后无力的靠在了椅中。

　　她怔怔地望着那一盏凉茶，出神。良久，才用手撑着桌沿缓缓站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是将将胸中沉积的阴郁和苦闷一起吐出一般。

　　然后她轻轻的扬了扬眉，淡淡的笑了笑。

　　是习惯了吗？

　　还是自己无可奈何呢？

　　或是早已知道那青年不过是‘‘‘‘‘‘‘

　　嫣华缓缓遥了摇头，提起桌上的茶具，准备去重新在沏一壶。

　　转身之间，忽听门被扣响，遂停步放下茶具，走至门前‘‘‘‘‘‘

　　
　　门开，夕阳的余辉从正面直涌进来，晃的嫣华一阵目眩，她下意识的想抬手去挡。

　　然而，手未抬起，光却已被人当住，有人将自己罩在了他的影子里。

　　门开，余辉由程路身后照来，他看见她被光晃住，不自禁的向前踏上了一步，将阳光挡住，于是他的影子便罩在了她身上。

　　余辉淡淡的撒下，那一刻，他和她的影子重叠，融在了一起‘‘‘‘‘‘

　　这样，其实，就很好‘‘‘‘‘‘

　　只是，可惜‘‘‘‘‘‘

　　
　　程路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在余辉中伴着那细细的刺耳钻心的疼痛融化了。但他还是笑着，将目光停在影子中的人身上。

　　嫣华抬头看去，便正好看到程路的笑脸。

　　不过，有什麽不同，一定有那里不对，眼前这笑容中没有初见时的温暖，更没有午后时的灿烂&；#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这笑容让嫣华蓦然觉得有些冷，心里忽然漾满了苦水。

　　唇边的那一句“回来了”也忘记了出口，一时间怔在那里。

　　场景一如初见时，但心境却已然不同。

　　他和她对视半响，嫣华低头侧身，程路举步入室。

　　‘‘‘‘‘‘‘

　　
　　桌前对坐，却相对无言。

　　由斜照进来的淡红色光线下看去，屋内充满了浮动着的尘埃，但此时屋内的气氛却寂静冷凝到了极点，空气在两人之间的流动都有些凝滞了。

　　时间缓慢的仿佛静止，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游弋。像是有那里在不断的向屋内充进冷气一样，温度渐渐的降低，再降低‘‘‘‘‘‘

　　身体也开始渐渐僵硬，然后冰冷，自己能清楚的感觉到一种冰凉的麻木感正由足下一点点的蔓延至全身，接着，向体内蔓延，一直到心里，一寸一寸的，缓慢的，却一刻不停的无声的蔓延。

　　于是，心就开始被包围，由外而内，仿佛浸进了冰柱中，越来越冷，直到心也结了冰一样。

　　程路始终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目光似乎是被冻住了一样的难以移开半分。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吧！她是恨我的吧！我害他丧命，毁了她一生的幸福，如今，又来，又来，亲自惊醒她仅剩的梦境。

　　她，她‘‘‘‘‘‘如果，如果当时死的人是我，那麽现在也不会这样了‘‘‘‘‘‘‘

　　痛苦和自责排山倒海般的将他压倒。然而其中还夹杂着莫明深沉的心痛，恼怒与不甘。

　　嫣华僵坐在一侧，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整个人都被从这个空间抽离了一样。

　　忽听，院内红马忽的一声嘶鸣，将嫣华从茫怔中唤回。她缓缓起身，一步步轻轻的走向院中，目光中闪着奇异的亮光，迷离的望着红马，恍惚间唇边带上了淡淡的笑容。　　　　　

　　时光洪流，飞奔而逝，逆流回首时，那一幕幕美好，你，可曾记得吗？

　　明媚的阳光下，奔跑在草坪上的少年忽然停住回头对少女喊“嫣华，嫣华，你看那儿，快看哪！”

　　嫣华闻言转头，脸颊却正好撞上了等在那里的唇。

　　未及嫣华反应，结实有力的双臂已然将她拥入怀中&；#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中，

　　她听见他的唇贴在自己耳上说：“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他轻轻放开她，一手抚着她的秀发，一手指着前方柔声说“看”。

　　嫣华将目光投向他所指的方向。

　　那里，碧绿的草坪上，一匹赤红色的马头顶五彩花环徐行而至。

　　他取下花环，微微收敛笑容，正色道：“以后，让我守着你，一生”。

　　阳光下，他为她

　　戴上了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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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这般，程路心中即惊且痛，本来她还可以抱着这一丝希望继续等下去的，虽然只是一个不可能的梦‘‘‘‘‘‘‘‘

　　但至少她还有希望啊，而他的到来却打破了她仅有的梦！

　　可是难道就该任由嫣华一直活在无尽的等待中吗？

　　到底怎麽做才是对的呢？

　　程路忍不住起身紧紧的盯着她，却又不知是否应该跟上她，一时间呆在原地。

　　
　　日西沉，天际绯红，夕阳的余辉淡淡的撒下，投在院中映红了一切，让心有种在被什麽慢慢撕扯揉搓的感觉。

　　轻狂的秋风扬起，将嫣华的长发和青色的纱衣搅动在一片血红之中。那淡青色的人儿忽然泛出了微微的血色，让程路觉得刺目无比。　　

　　嫣华在马前停步，这是怎麽了，在见到这马时自己不就应该想到了吗？

　　不是早有感觉的吗？

　　怎么还会这麽的迷茫心碎呢？

　　多可笑，这麽久后，自己居然还这麽的执迷吗？

　　她伸手轻拂红马的棕毛，手指忽然触到一块伤疤，她心中一痛，小心的拨开棕毛，好长的伤啊！是征战的标志吗？

　　有什麽东西再也回不来了，心好象被慢慢的撕开了一样，嫣华的泪几欲溢出。

　　红马似乎吃痛了，将头一侧，踢子向旁边挪了挪，正好碰倒了一旁新制的水桶。

　　那是，是‘‘‘‘‘‘嫣华恍惚的头脑中忽然清晰的跃出一个名字‘程路’！

　　她的心猛然一沉‘‘‘‘‘‘

　　被拉回现实‘‘‘‘‘‘‘‘

　　
　　程路看见嫣华解下缰绳，回头看着站在屋内的自己，示意请他出来。

　　程路一阵无措，有些恍惚的走至院中。

　　并肩站在马前，程路的目光停在地上，低头看着她那纤弱的影子，心里一阵痛楚。

　　嫣华转过身，正对着程路，抬起头微笑着将缰绳递到程路面前，“这样的好马留在这也是无用的，还是请将军带走吧！”

　　那一刻，程路愕然抬首，却只看到嫣华一如往昔的微笑‘‘‘‘‘‘‘‘‘

　　无语‘‘‘‘‘‘‘

第八章　　诀别
程路站在门外，目光不由落在两人再次重叠的影子上。

　　一如往昔的微笑中嫣华颔首，转身‘‘‘‘‘‘

　　仿佛是冰冻着的心忽然碎裂里面岩浆似的血狂涌而出，程路痛得用手握紧了缰绳‘‘‘‘‘‘‘‘‘‘

　　忽然，程路回头俯首在嫣华肩侧，痛心道：“对不起，我‘‘‘‘‘我‘‘‘‘‘‘”

　　对不起什麽呢？程路自己也说不清楚，又或是对不起的地方太多了‘‘‘‘‘‘‘但除了这苍白无力的三个字外，难道自己就没有别的可讲？

　　程路一时语塞竟接不下去了。

　　嫣华没有回过身来，只是淡淡的替他接了下去“你，不是他，”。

　　那一瞬间，程路怔住无语，原来在她心中自始只为‘不是他’而介怀。

　　程路呆在那里，忽然觉得一定有什麽东西慢慢的碎裂，化为灰烬，随秋风吹散无踪‘‘‘‘‘

　　他茫然重复“对不起，我不是他”。　　　　

　　言毕，快步离去，耳中听到刺耳的关门声‘‘‘‘‘‘

　　乡间的妇人总是多嘴的，有些许的若讥若嘲的零星碎语在清冷的秋风中飘散开来‘‘‘‘‘‘‘

　　耳畔回荡着程路绝别时的那句“对不起，我不是他”

　　嫣华倚在门旁，双手叠抱在身前，轻轻道“你不是他，却为什麽偏偏是你‘‘‘‘‘‘”　

　　泪水在眼眶中盈满，溢出，滑落，跌碎，随秋风飞散无踪‘‘‘‘‘

　　你是过客，不是归人。

　　为什麽你只是路人呢？

　　你不是他，而你始终是你啊！

　　其实你何必是他呢？‘‘‘‘‘‘‘

　　
　　程路咬紧牙关迎风奔驰，秋风冷瑟，他口中忽然低低吐出一句：“我不是他，只是我，可为何我不是归人，却偏偏是过客‘‘‘‘‘‘‘‘”

　　秋风更紧，吹散了天际，夕阳中，聚了又散的浮云‘‘‘‘‘‘

　　我不是他，终究也无法成为他，而你，原来一切只为他‘‘‘‘‘

　　
　　时光洪流，飞奔而逝，逆流回首时，那一幕幕美好，你，可曾记得吗？

　　余辉之下，门之内外，重合的人影啊‘‘‘‘‘‘‘‘

　　这样，其实，就很好‘‘‘‘‘

　　只是，可惜，我们，自始至终，能重叠的，

　　只有，虚无的影子‘‘‘‘‘‘

　　
　　身后的村庄渐渐远去，落日更沉，血色更重。仿佛是错觉，村庄似乎发出了淡淡的血红色光芒，映红了天地，碧草，绿柳，青湖‘‘‘‘‘

　　一切都罩上了一层红纱，与将逝的金红色余辉呼应出一幅绝美的画卷‘‘‘‘‘‘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　

　　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地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　

　　三月的春帏不揭　

　　你地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　

　　是个过客　

　　…郑愁予　《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