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09年01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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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09年01期下-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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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呼出“这学校疯了吧”和“这哪是校训,根本是天条”云云。
  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匹千里马,只是少了那么一个伯乐而已。
  “我能上北大!”“我要考哈佛!”“我要当名企!”“我要当科学家研究火星!”类似的话我们说了一卡车,谁都想做那个挑大梁的台柱子。但到头来,也只是摇摇头摆摆手,叹息一句童言无忌。
  就像一枚回旋镖。
  倾注了希望和汗水,倾注了全身的气力扔出去,结果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在我为了八大时态抓耳挠腮、面红耳赤的当下,恍惚之间,似乎看到自己自信满满地迈上讲台,一连串生僻的英语单词如子弹出膛般麻利地从嘴里蹦出,接着,台下雷鸣般的掌声。
  一道函数题被推到了眼前。我读过题后嘴角拉出一丝笑,信手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公式,而后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地书写下解题过程推了回去。对方轻道一声“谢谢”后,友善地提醒道:“对英语要有爱,别怕它,做个千儿八百道的,不信就拿不下。”
  令我的惊诧跳过几层转折直接上升为钦佩到哑口无言,是她利索地转身、潇洒地迈步前留下的最后一句点拨。
  她说:“你以为我一百一十几是怎么考出来的?我一个月拼掉了三本练习。”
  有那么一刻,她的形象骤然伟岸起来。说是佛光普照都不觉得夸张。
  回到家拨开地板上成堆的书卷,找到一年只做了七八张的《》,霎时间恍然大悟。
  梦想之所以会偏颇成幻想,并非追逐梦想的过程或梦想本身有多么的崎岖坎坷和望尘莫及。
  而是面对加诸于“数学题”、“英语练习”之前的庞大基数时,你是想着自己攻克了它们然后笑傲江湖的景象,还是它们攻克了自己然后你俯首称臣,或者是在脑海里闪现出了成叠擦边分的训练卷。面对“五十到两百词”的作文要求,你是开始谋篇布局,还是惴惴不安起你所假设的可能性。
  假如在追逐梦想之前就已展望到美梦成真。
  那么,梦想偏颇成了幻想,也就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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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某人:书筋
【一】
  不喜欢那种声声啼血的悲剧,并且厌烦宿命似的结局。
  所以,每当看到替补席里垂头丧气的替补,或者八卦杂志里上吊跳楼的新闻,又或者中年妇女对着手机嘶吼“你说,我今天看见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我都会迅速在心里像复读机一样默念上几遍“一定会反转的”。
  那些看风水搞营建的师傅,都把房顶中央那根最结实的椽子叫脊梁。
  身为脊梁,是一定要出类拔萃的,要出众到就算旁人用尽赞颂,都不能表白个尽兴——靠山、顶梁柱、台柱子、主心骨,听上去就很有民心所向、君临天下的伟岸感。
  而对于那些小人物,形容起来就简陋得多了——他们活得莫名其妙,活得没什么意义。
  几年前,我就结结实实地莫名其妙过一回:某天放学后,我满脸使命感地撞开家门,把代数秘籍、英语题库什么的往饭桌上一甩,大声嚷嚷“我要考美术生”、“跟艺术比,人类的存在太有限了”,气得我爸搁下报纸、反手把筷子戳在盘子里,一声脆响,两点菜汤:
  “再折腾,我让你现在就有限了!”
  “我原以为你挺让人省心的。”班主任在教室后门截住我,盯着我手里的椅子皱着眉头说。
  好比节食的人见不得觥筹交错的场面,就连听到撕饼干包装袋的声音,都会让他的胃好一阵痉挛;有些事情对于我来说,微妙极了。
  高中时我的座位紧贴在讲台底下,如果连接老师眼镜的上框、讲桌外沿和我的头顶的话,就是一条流畅的直线。但这个盲区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自习课一开始,班主任拎同窗们上去个别训话的时候,那些教诲会近水楼台地先灌进我耳朵:“别松懈,你考个重点还是有希望的”、“某某你这次月考怎么搞的?你看人家某某某,天天背到一两点呢”、“什么都别说了,下周叫你妈来学校”、“你还打算混下去是吗”……
  而每每此时,班上的美术生们就借着专业补习遁逃了,三五个人抄起几根铅笔,搬了椅子,腋下夹着几本小说杂志,口袋里明目张胆地揣着话梅和薯片,大摇大摆拉开后门、列队出游。
  那扇年久失修的后门打开时,“吱(呀)”地响了一声,瞬间窜过一堆堆辅导书垒起来的战壕——现在想想,那应该是一幕能得最血腥特效奖的画面,长矛锋利地刺透了全班人马,一整串血泪淋漓,无人幸免。而最不幸阵亡在两柄利器间的那个,应该就是我了。
  我猜,我父亲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培养出一个枭雄,而且这个妄念并没因为他的后代是个女孩而有丝毫减弱。有一次,他拍拍我的脑袋指着金銮殿里的皇位说:“闺女你看,那是个专座。”
  那年我三岁。
  所以,这个一早就拿《资治通鉴》、《康熙字典》、《红顶商人》……这种雷书给小女儿看的老爷,怎么可能容忍“我要走街卖艺”的志向呢?我第一次斗胆扔掉课本、加入遁逃队伍的行动,也被班主任一通“家国前途”的训话碾了个粉碎。
  我隐隐觉得,这情景仿佛威严的父亲拧过我的脑袋,指着讲台底下的课桌说“那是个专座”。
  本科时,美术鉴赏课的讲师是个不怎么现实的人,印象里他往教室第一排桌子上一坐,指着幻灯片上雕梁画栋的古建筑说:
  “我真后悔当初入错了行,真的。”
  在他眼里,最潇洒的工作不是公务员,而是修故宫的家族工匠:响晴天日上三竿,他们踱着方步出来,慢条斯理地攀上斗拱、门楣,画花草云朵、麒麟龙凤,举目远望那一层层琉璃瓦檐、波光璀璨的宫城宝殿,也就觉得,这世上没什么能比自己更气派的了。
  “不过在我老婆眼里,大概没什么比‘装修队’的民工更寒酸的了吧。”
  好像所谓愿望,都是在反复的冲动和妥协之间拉扯上一阵子,最后变成了一段不太情愿的自嘲。
  我上小学的时候还没有网游,也没有手机可以发短信消遣——虽然这话说起来带着点醋意,不过,我们那时的玩法确实文艺得多。教室后面的墙上都会有个“学习园地”,除了令人头晕目眩的考试排名,语文老师每周都会挑几篇优秀作文贴上去——旁边还会附上他洋洋洒洒的点评和签名。结果,那几页薄薄的绿格稿纸摇身一变化作金銮宝座,承载起了班里少年们的无限荣耀。
  于是除了下五子棋、看漫画、翻墙出去买酸梅粉回来讨班组长欢心,每个人又增加了一项工程,就是为了上榜而埋头搞创作,像什么诗词歌赋、报效祖国、科幻武侠……总之为了博得语文老师的青睐,少年们竞争得像模像样。这些必然逃不过父亲的法眼,单是被发现不务正业就已经赚得他一番咆哮;而等他跷着二郎腿草草翻过稿子后,又补上了一句轻蔑的“没出息”。
  当时我在格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了一句“天空中的彩虹就像一条扁扁的板凳”,也就是这句话顿时让我爸觉得,这个窝囊俗浅的后代,八成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了。
  【二】
  讨厌“没出息”、“冷板凳”这种盖棺定论似的说法,因为我总是在说服自己,要相信即便一个故事经历了再多艰苦、寒碜的桥段,也不会以惨淡收场。
  比如,我爸决不允许自己伟大的培养计划落空,于是在他的训斥和监督下,我咬牙切齿地把那句比喻修炼成了“天空中的彩虹就像一条扁扁的板凳,可是有云彩、飞机经过时,它变成了宏伟的桥梁”。
  所谓愿望,即便在反复的妥协和退却的消磨下,也会顽固地留下一丝回旋的余地,写上未完待续、下回再见。
  就好像只要捏起一小条皱褶,软趴趴的面团就变成了昂首挺胸的饺子;
  就好像日记里那些鸡毛蒜皮的流水账,页页篇篇连绵不绝,最后黏成一道厚实耿直的书脊;
  就好像哪怕是一个临时的小工,当他站在庞大的脚手架间,看着太阳沿着日晷的刻度爬上天空,也能对着万丈光芒瞄准直线,把金箔贴在梁间,把松木塞上殿顶,然后掸掉衣襟上的泥浆,冲着鎏金穹顶上的五脊六兽和百年前人头攒动的大殿,挺直脊梁,说一声“不客气,小意思”。
  (附:书筋:指评书中诙谐而正面的角色。)
  

玻璃洋葱:普善成海(1)
'一'
  我当然不会忘记第一次站在普善敬老院前,内心深处涌动的那种难以言说的烦躁。
  那还是两个月前,即将入冬的某个下午。走在城市铅灰色的天空下,头顶的斜上方横跨过纵横交错的环城高架,即使护栏上趴着稀疏软弱的绿色藤蔓,依然能感觉到高架上瀑布般倾泻下来的二氧化碳废气。
  走在前面的同学已经把我甩开两三辆汽车的距离了。他们唧唧喳喳,不厌其烦地排练着待会儿在敬老院要表演的一些节目,大概是唱歌或者小品一类,反正我并不怎么清楚。加入学院的义工组织并非因为我秉性喜欢助人为乐,而是我需要时常与陌生人接触,以此来确定自己的存在感。正确说来,我无法真正地融入任何集体。
  “阿森,你带相机了是吧?”
  前面有个女生朝我奔过来,我立刻聪明地拿出相机为女生们拍照。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站在了目的地门前,那是一扇没有任何花纹的铁门,门边是个小型花坛,由于冬天的缘故,里面只有灌木光秃秃的枝条。花坛边悬着一块木牌,上面是几个油漆早已剥落的字——普善敬老院。
  女生们嬉闹着,终于在木牌边商量妥当,摆出各种俏皮可爱的样子并比着“Yeah”的手势。然而在此之前,已经丧失耐心的我早就按下了快门。
  照片的功能只是来过此处的证明,姿势如何没有任何意义。
  随即女生们又围拢过来想查看自己在镜头里的样子,我已经微笑着关了相机,对她们摆出“OK”的手势。在得到我“都超可爱”的确定后,女生们放心地勾肩搭背走进了铁门,在她们的眼里,能够拎重物,又能不厌其烦地帮她们拍照的一副随和机灵样子男生,想必也能够信赖依靠。这和平时我在学校里苦心经营的形象并无二致,在那些场合,我熟练地与人讨论毫无兴趣的话题,做着大部分人都做的愚蠢琐事。我很满意自己的演技,换句话说,也只有每周一次回家的时候我不需要作出任何伪装,这也是为什么周末家中永远很安静的原因——我总是一回家便钻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忙碌,把父母游移关心的目光隔绝在门外。
  '二'
  其实除了我,其他人都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了,最近优秀集体的评比到了如火如荼的关键时刻,所以大家决定增加到敬老院的频率。此时,就听到一个女生和院长详细阐述这次的活动安排。
  位于高架下方的敬老院也许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外边马路上嘈杂的噪音。之前从院长办公室走到老人病房的时候经过小小的院子,在墙边突出的水笼头边有女孩在木盆中清洗大量白色布片,树木间的绳索上也有白布不断地滴水。因为那种独一无二令人无法忍受的气味,一闻便知那些都是尿布。一阵风吹过,同行的女生们都捂住鼻子,露出了嫌恶神色,加快了脚步。即便如此,就算到了走廊里,那种潮湿难闻的气味依然消散不去,想起淹没在横七竖八的绳子间的清洗女孩面无表情的侧脸,以及即将看到一房间同样面无表情的人,我不由觉得有些不适。
  有时候女同学们的伶牙俐齿确实超乎我的想象。她们绘声绘色地描述新闻中频频曝光的有毒奶粉的最新状况,运动会上我国健儿又取得多少金牌,以及激烈的美国总统选举。
  这个房间中几乎都是需要半护理的老人,就是说大多都接近老年痴呆或者尚有精神活动却无法自理生活的患者。他们中的一些已经睡着,枕巾上有残留的淡黄色口水,另一些则睁着眼睛茫然地注视着演说者口型的变化,当话题偶尔滑到关于老人日常生活的细节时,有些尚能发声的老人似乎准备讲些什么,但女同学们显然没有耐心听他们咿咿呀呀的叙述。交谈活动就此结束。随后是拿出我们带来的食品、被褥等赠物,在她们分发的时候我终于无法忍受这种居高临下的道德优越感,趁无人注意快速走了出去,然后蹲在走廊的一角,拔出一根烟点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时抑制我即将爆发的厌烦。

玻璃洋葱:普善成海(2)
“受不了了吧。”
  走廊那头传来声音,我下意识地抬起头。
  尽管有点昏暗,但我仍然毫不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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