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危难力挽狂澜,情义无价抛却富贵身家,只选择做一个人的阿生。偏偏,她爱上的也是一名女子。
我该拿怎样的心情来怀念那人呢?是满怀欣喜还是徒惹叹息呢?雕花山下一别,从此隔山隔水隔断天涯,纵是再望上一眼也要生忍了她看向那女子的柔情。
“云偿,我愿和你做一世的朋友。”这样的温柔厚意,她如何能拒绝呢。那便做一辈子的故交好友,待你两杯淡酒入喉,也好过你此生心里刻不过我的名字。
岁月悠悠,心事徘徊。段衍生,他日相逢,我是该沉默还是微笑?
“云偿,其实一切都结束了,不可能的终究是不可能。”
静夜里,女子慢慢的睁开眼,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柔情入骨,相思难眠,揉碎了一腔好意来纪念一个人,入夜里却被梦中一句道别伤了心魂。
白裳素净,青丝荣华。夜突然有点凉。
孤月皎洁,映照着云偿的梦境虚无缥缈起来。梦里那人说,云偿,一切都结束了。她轻唤她的名字,给了她毕生都无法等待的答复。
云偿,云偿,明明声音这般温柔,为何言语却透着一股子残忍?
她低垂了眼帘,独坐不语。素心琴是有好久没有弹奏了。
夜凉如水,人心更凉。她低叹一声,融入月色,融入寂寞如花的夜晚,假装不在意,假装不思念,假装,忘却一个人。
待到天明,她依旧是那个云淡风轻善良慈悲的女子。
“宫主,车驾准备妥当,可以启程了。”
此番要去的,是昔日辉煌遮天,静谧安好的隐世城。
医仙之名,能请动焚琴宫主移驾的人自是不寻常之人。而云偿在意的,和身份无关。只因她此次的病人,是隐世城如今的代城主,昔日那人的管家,凌忠。
“恭迎焚琴宫主大驾!”
旧山旧水,一如自己初次来时。云偿淡雅一笑,微微阖首。举手投足,说不出的宁静柔美。
“代城主近日缠绵病榻,久病不愈,本不想麻烦焚琴仙子,奈何榻上之人拖不了太久,这才恭请宫主移步于此。”阿轩一路边走边说,对着云偿,是骨子里的敬畏。
早在公子还是城主之时,便与焚琴琉璃两宫有了交情。公子出事,又是云氏姐妹出手相助。本是天大的人情,此生都无法还尽,怎料凌叔年老体衰,自当了这代城主以后,更是日夜操劳,说什么也要对得起段家的再造之恩,对得起公子对他的器重之情。
云偿侧过身来,望着这个满怀心事的少年。阿轩,她是识得的。昔日那人的随行小厮,两年不见,倒也越发成熟起来。
“救死扶伤本为医者职责所在,不必挂怀。”素裳飞羽,凝眸温婉。瞬间便能安了人的心。
病榻之人,久劳成疾,已是回天乏术。云偿心中微叹。“取银针来。”
能与不能,尽人事,听天命。别无他法。
轩昂两兄弟守在旁侧,一脸担忧。流苏也是愁眉紧锁,怏怏不乐。不成想,再次看到这位仙子般的人物,竟是在如此让人哀戚的场合。
众人皆是噤了声,未敢打扰。
云偿静静的收了银针退了出去。无悲无喜,让人摸不清头脑。“宫主,代城主他……”
云偿摇摇头,“此为心疾,药石难愈。”
一句话,判定了生死,无从翻身。云偿其实从心底是痛恨这样的感觉的。
此刻没有人想要来打扰她,她漫无目的的走着,睹物思人,就不知这人,如今过的可还好?
云偿的心事悠悠荡荡,就和那秦淮河上漂流的落叶,落往何方,落往心上。最终回归的,还是那抹初心不负。
相比较她这里的宁静,远在北离的公主殿内,此刻是忙的不可开交。
段杀受了杖责,这几日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长公主放下所有事情,特意守在这人身边,就连皇上那边也是不管不顾,不闻不问。铁了心的是要那位君王服软。
“裳儿,你这是……”段杀苦笑不得,“只是一些皮外伤,你又何必弄出这样大的动静?”她一时抚额,无可奈何。
纳兰红裳轻嗔了她一眼,“我要让人知道,你是不能动的,动你便是动我!”她难得的孩子气,终于是在不知多少个日夜反思里觉醒,她不能没有她的阿生。
尤其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变得虚弱,下手的是自己最敬爱的皇兄。
段杀干脆赖在榻上不下来,做一个乖巧的病患。“去把赤叫过来吧。此次我受伤,也是难为他了。”
纳兰一愣,终于记起一件事来,不敢当着段杀的面说漏,急忙出了门去喊人。
自从段杀受伤,赤一直跪在她的公主殿门口,不声不响的。她忙于照料自己的心上人,却是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若是让她的阿生知晓,指不定又是如何的一番责备。关心则乱,纳兰深有体会。
赤跪倒在段杀面前,眼睛通红。主仆二人,白发苍苍,愣是一个不说话,一个不抬头。
“还请主人责罚!”赤到底是心慌,率先开口。
段杀闻之一笑,“怎的?我辛辛苦苦保下你无忧,受伤未愈却又来责罚你,这账岂不混乱?”
“主人不罚,赤不起。”他跪的笔直,固执的也要命。浑身冷然的气息一瞬间化作了委屈,他险些害了自己的主人。
段杀无奈,“便罚你与我讲一讲你知道的事情吧。”
赤这才惊醒,无辜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是!”
风吹拂着大地,凉凉的,钻入人的脖颈。段杀低声轻咳,“你说,凌叔病了?”
“嗯!自凌叔接管隐世城,日夜不辍,伤筋动骨,忧思难解,满心念的都是能再见主人一面。”
段杀面上浮上一层追悔,半晌才问了句,“其他人呢?”
她想知道,在她不在的日子里,那些旧人过的如何?如今想起,总是怀念。
怀念言弟,花溪,怀念轩昂两兄弟,流苏,怀念自己的师傅,一丈老人,也怀念云商,云偿。她忆起云偿,不免心中一痛。云偿那女子,明明是最透彻之人,对情对事,却也是最容易无法割舍暖心柔肠。她担忧的,便是自己无意伤了那女子,然后,做不了她的药引,来愈合她心底的伤痕。
“铸剑山庄莫庄主苦恋越凉醇,半年前被此人打伤,肋骨折断,现仍在山庄休养。”
段杀不由一笑,“我这个言弟呀!”带了无奈还有宠溺,心下再一思量,或许越凉醇绝了他的心思也好,言弟心性纯良,总不能在越凉醇这样的女子身上吊死,在她看来,花溪就不错。可惜了……她心下一叹。
赤眼见段杀一时欢喜起来,又继续说道,“云偿宫主曾在主人走后找过属下。”
段杀心神一动,“她说什么?”
赤学着云偿清淡的口吻,“焚琴宫的酒向来香醇,你告诉段杀,若是故友,便来做这陪酒之人。”
“陪酒之人……”原来,她也会想念,和自己一般。反复品味着,竟入了神。
赤守在一旁不敢打扰,还记得焚琴宫主来找他时,痴痴守在段杀曾住过的山洞,徘徊良久,弹奏了一晚的素心琴。就是他,看着也不忍。
“她还说了什么?”段杀轻轻开口。
“云偿宫主还说,近日七子出了嫌隙,云桑怕是要出乱子,教主人就好好留在主母身边。一切还有她。”
段杀点点头,神色里有了疲惫。赤见此也就不再言语,悄悄退去。
“云偿……”她把两字藏在唇齿之间,不肯轻易说出口,直到无人才说给自己听。
她已经有了纳兰,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女子,可是云偿,终归不同。这不同里,有着段杀的依赖,有着往昔岁月里的温情厚待,有着怜惜还有几分克制不动的欣喜。
还记得她第一次见云偿,亲往焚琴宫,云偿一语道破自己身中药毒,云偿宫主,举世医仙,那风姿几乎能折了任何人的眼。自己一次次的脆弱不堪,唯有她能懂。一句云偿,道不尽的是她心里的苦和感激。落魄伤悲时,这女子,张开了怀抱,温暖了眉目,随时准备着接纳。
心细如发,慈悲心肠,是宁苦了自己也要忍痛去祝福的善意。她心里何尝不懂?
不管再过去多少年,段杀的心里,对着云偿,始终藏了亏欠。这亏欠,并不是自己去接纳便能填补的。云偿要的,是一种公平,这公平,从一开始,她段杀就给不得。
或者说是,有些相遇,迟了便是迟了。她值得更好的对待。
而这对待,段杀给不起。
☆、第107章 问大势段杀其人
第一百零七章:问大势段杀其人
窗外的落花不知何时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飞花仍旧在继续,循环往复,不停歇自由放送的美感。
段杀眸光凝视,眉宇间染了哀愁。她不能给云偿带来什么,也给不了云商什么。她能做的,就是安安稳稳的守着她的纳兰,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
她的心有些累了。
段杀轻轻压下一口怅然,长袍微卷,是久坐了一夜的疲惫。
纳兰早些时候来看,她的心上人眉头紧锁,就那样坐在窗前持续着同样的动作,时而叹息,时而沉思,看的她都为之一疼,却只能这样静静的观望。因为她知道,她的阿生,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
静下来,只有静下来才能看到那个最真实的自己。她不会去问赤具体说了哪些,要听的,要说的,她也只听她的段阿生亲自开口,道明缘由。
纵是不言,以纳兰的聪明也知道段杀这是在怀念。至于这心思里难忘的是何人,纳兰心中体谅,却也难免失落。
不过,有什么能比得上她的阿生陪在她的身边吗?悠悠岁月里,还有什么比陪伴更重要?
纳兰望了望时辰,温柔了笑靥。
“阿生。还在想那些事情?”
段杀回眸,褪去了心底的苍凉,轻笑,“不过是缅怀一些往事,毕竟是好久没有踏足云桑了。”
好久。纳兰一愣,究竟是有多久才能让你记在心上,生了惆怅也不能释怀。她再是思索一番,原来,她的阿生,想回去了。
“裳儿,此间事了,我们回一趟绝顶山吧。师傅他老人家对我二人有再造之恩,不去看上一眼,始终心怀愧疚。”
纳兰思及一丈老人,不免感慨,“依你便是。”
如此,在公主殿休养数日,杜绝了所有人的探望,就连纳兰承君也被拒之门外,长公主看护的紧,一副护犊子的紧张样子,看的君王苦笑连连。
越凉醇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惹的纳兰承君心中欢喜,特赐宫中行走之便,没少受了纳兰的冷眼。
这一日,越凉醇主动找上太子极。
因段杀受责,太子极近来心情甚好,见了越凉醇来访,也就客气了一番。
“司徒大人好计谋,只一块玉佩就换的段杀受伤,真是未雨绸缪呀!”
越凉醇笑着摇摇头,“不过是雕虫小技,若要除掉此人,没有太子极相助,越实则难为。”
太子极无意摩擦着指腹,“要找的人本太子已经找好,是个心性坚韧之人。应该能担大任。”
越凉醇目中一狠,霍然起身,“太子需记得,司徒要的是必胜的把握!”
那抹狠厉没来由的让太子极一惊。越凉醇迟疑片刻,“让我见一见那个人吧。心中有数也放心一些。毕竟,我们要对付的,不是寻常人。”
见她这样说,太子极也就理解她之前的失态。在他的眼里,这司徒越对段杀之恨,可谓是血海仇深。
幽深暗黑的通道,一步步迈下去,似乎能感受到一丝丝浸骨的冷意。越凉醇寒着脸一言不发,这样的环境,倒让她想起了一个已经覆灭的势力,影刹楼。
昔日的影刹楼,最黑暗最残酷的刑罚之地,两厢比较,这里的冷也不是那样让人难耐。
太子极一路皱着眉,显然是不适应此地的阴冷。越凉醇笑的意味深长,“越期待太子带来更多的惊喜。”
穆凉极看清她眼里的嘲讽,扭过头去,三声击掌,便有人从暗处里走了出来。
不是一两人,准确的说是两个人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走了过来。
“参见太子殿下!见过司徒大人!”
越凉醇俯下身来,仔细观察着被丢弃在地上的人,轻轻开口,“站起来。”
那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人强行拖起,身形瘦弱,脏乱不堪。越凉醇微眯了双眼。“太子殿下,这就是您为我千辛万苦找来的人?”
太子极事先也没有想到会将人折磨成这样子,久在此地已经有了不耐,“带下去吧。”
等人都走了,他这才开口,“刚才司徒大人已经看过了,若只论身形,和那人有几分相像?”
越凉醇沉吟半刻,“身形起码有三分像。不过,却是少了那人的傲骨。气质上,简直云泥。”
太子极听她这样说也就放下心来,“一切就交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