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种药材就能配出一种药,如何又有毒药解药之分呢?”纳兰问。
“因为服用的时辰不对,解药有可能变成毒药。”
“那该如何?”
云偿抬头,“配置简单,但要确定药性,需要一个人来试药。”
段衍生眉头一挑,“放着别动,让朕来!”
云桑诸将惶恐跪地,“陛下!”
纳兰张了张嘴没说话,很认真的看着云偿手里的药。“能不能让我来?”
北离兵将纷纷大喊,“摄政王不可!”
段裳尴尬的互望了一眼,齐齐看着云偿,“一般试药都是要找强壮的人,我二人内力深厚,纵是服毒有你在也有法子逼出来,你看,我们哪个更加合适?”
云偿淡淡的看了段衍生一眼,神色无恙,“就你吧。”
于是,段衍生一掌断了长剑摆脱了诸大臣兵将的含泪请求,含了药乖乖的躺在床上,等待药效发作。
云偿守在床榻,寸步不离,纳兰守在营帐门口,不肯离去。
外面的人求神拜佛的祈求天佑云桑,天佑北离,营帐内,药效发作,段衍生只觉得眼皮沉重,合上眼眸。
“这药实乃虎狼之药,无病之人服用就是我也不敢准确说出其症状,但有我在,你无忧。”
有我在,你无忧。她就是在云偿这六个字里进入昏迷。
昏迷的过程可能很短,但感受却很长。云偿望着她熟睡的样子,淡淡一笑。
“这是我第几次醒来?”段衍生揉揉眼睛问道。她的面色极其差,纵是有云偿在,她的性命无忧,但服错了时辰,药效成为毒,诚然也不是一件很甜美的事情。精神上有了一丝疲惫,只能有六次的试验机会,段衍生心想。
云偿抬头,轻声回答,“第五次吧。”
“服药时辰限定在十二个时辰里,每隔两个时辰我就要试一次药,那么,就只剩下一次了对吗?”
“嗯。”
段衍生深呼一口气,望着玉盘上的晶莹丹药,“那再来吧。”她含药,再次进入沉睡。
这一次的沉睡,丹药入喉,像是搅翻了心海。
“云偿,我不如你。”
“这是斩时丹,可断去你我孽缘。”
“若论痴情人,天下谁人如你?”
“若论绝情人,天下谁人如你?”
记忆越是深刻,越是会被催发,段衍生犹如在深海里浮沉。纳兰痛苦的表情,云偿隐忍的神色,她内心的无力和挣脱,浑身像是被抽走浑身力气一般。人生,有一种重新来过的体悟。
云偿身为医者,不眠不休的守着她,看着额头渗出了汗,心头一跳,这是对了?
段衍生像是一叶孤舟,漂浮来漂浮去,人生如梦一一在她的幻境里呈现。恍如局外人看一场棋局,看自己的平生呢,看自己逍遥快意,看自己生死煎熬。看旁人爱恨痴缠,看自己优柔寡断。
似乎,冥冥里,有些东西开始明悟。
云偿的眼眸明亮清澈,她望着床榻上的人偶尔绽放的笑容,心底有了一种叫做满足的情绪。她心想,或许,爱情就是那个模样吧。只可勾勒,不可触摸。毕竟,那不是属于自己的爱情。
说不清段衍生看到了什么,又有了什么样的感触和感动,当她醒来,望见云偿守在身边,笑了起来。她问她,“我可不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云偿笑,“我想听。”
“斩时丹我并没有服下,含着血被我一并吐了出来。”
云偿有一晃的讶异,随即笑了起来,“那我已经放下了。”
段衍生认真盯着她的眼睛,最后诚恳的说了两个字,“恭喜。”
“你知道吗?在我的幻境里,和我成亲的还是那个现在傻傻守在门口的女子,我很爱她。即使中间我的心意被拆散开来,但在梦里我和我成亲的仍然是她。”
云偿突然好奇,“像是一杯温水,而你最爱喝温水,所以,哪怕茶水再精贵,你还是会一直喝温水,对吗?”
“对的。”
“那我们以前是假的吗?”
段衍生想了想,“那是真实存在的。”
她笑,“你不觉得愧对我吗?”
段衍生突然来了精神,反问,“我愧对的人还少吗?”
爱情呀,就是这么简单,如果真的一直愧对下去,那么还是爱情吗?纳兰不会因为云偿的存在而少爱段衍生一分,那么,为什么要纠结于谁愧对谁呢?
爱了就是爱了,结束时也该洒脱。
云偿是真的觉得开心,“我来是想让你一并放下的,因为真正的放下是两个人共同完成的。”她衣袂轻飘,言语淡然,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你这时候,最像云偿。”段衍生突然莫名的说了一句这样的话。然后猛地从床榻上跳了下来。她专注的打量着云偿,云偿从她醒来一直在笑,那么,为什么笑,她颤抖的问,“是那个时辰吗?”
云偿会心一笑,“是呀。”
段衍生蓦然迈出一大步,“裳儿!”
纳兰猛的冲了进来,一脸慌张担忧,进来看见的就是段衍生腿脚发软的跌在地上,云偿笑出了声,看着她很是急切的将人扶起。
“都说了我来试药,你身体这么差,偏要逞能?”纳兰在一旁埋怨,手上却是温柔。
其实段衍生身体很好,她此刻却是欢快的笑了起来,“战争就要结束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痴愚人何来有家
第一百四十二章:痴愚人何来有家
战争,诚如段衍生所想,就要结束了。
云北大营悄无声息的一扫病弱的气息,扮猪吃老虎,就在敌军以为自己就要取得胜利可以肆意揉虐的时候,在一个狂欢的夜,这群放松警惕的兵将,惶惶然被吓得不能动弹。
夜袭起于突然,在一个有着好看月光的午夜。
穆凉极仓皇的从床榻上滚了下来,外面是声如雷鸣的呐喊叫嚣,“怎么了怎么了!”
“启禀太子!!是敌袭!!敌袭!”
敌袭两个字就像天上突然响起的霹雳声,生生的在他的心田炸开。“不可能!怎么会!她哪来的兵!”
“不可能!”
有玩牌九的,有正在偷偷醉酒的,也有像太子极一样快活的。总之,打的是措手不及。
他们用尽心机,考虑到了一切可能,用上了一切的情报,就是误算了云偿会来边关。按照穆凉极的想法,云偿三年不出焚琴宫,定是与段衍生有着莫大的关联,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来了呢?不光来了,还顺手将瘟疫解了。因为惊异,所以显得更加可怕。
局势向着一面倒的趋势发展。
那些大人物的营帐此时慌乱的不像样,一个身穿华裳,雍容华贵的女人掀帘而出。容色严厉,“慌什么慌什么!快给哀家去战斗!我孤落的银钱俸禄是白养你们这些废物了!”
兵戈相接,似乎是抽取了中间反应的时间,云北大军势如破竹,打定主意不给敌人喘息的时间,那场瘟疫曾经结下的仇恨,此刻轰然爆发。
“药王!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太子极的声音在刀枪声里显得格外刺耳。他言语凄厉,像是要生吞了此人。
那叫做药王的男人此刻正在疲于奔命的逃跑,他的周围有着难闻的气味,凡是嗅到这气味的兵士都无力的倒在战场上,事情发生的太快,来不及他做出什么反应,只能顾好自己,料想不到的是,敌军来势太过凶猛,几日来的狂欢磨没了人的警惕性,像是冬日里的兔子,很容易被捕获。
眼见药王就要凭借着他的一身用药本领逃窜而出,一身素衣的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宛如天降。
似乎只用了一瞬的功夫,药王就反应过来,眼神恶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云偿!”
来的人是云偿,自然有无视那些诡异气味的药粉的自信。但见她淡淡的看了一眼,朱唇微张,“降了吧。”
迎来的是药王气急败坏的咒骂,“我一生自认为是天纵之才,但这天下,论及医术,不论人怎样夸誉,声名最显赫的永远是你!我虽和你无怨,但长久的岁月里总是听着你的名字,不免让人怨恨。我将雄心投掷在这场混战里,想着声名一战惊天下,但还是你!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不是菩萨,你是人!你为什么要比我优秀!为什麽!”
云偿静静看着他,面上了无情绪,似乎有点不理解他为何要暴躁,水袖轻扫,翩然转身,直接从他的身边走过。
最大的侮辱不是折辱,是漠视。
云偿刚以转身,药王迎来的就是一刀斩。段衍生执刀而立,一身冷冽。药王的人头就这样滚落到地上,战争并没有就此结束,仍在继续的硝烟,以一种迅疾的铁血手段镇压之。
太子极慌乱的在寻求活路,直到他痛苦的发现,段衍生根本没有给他留下一个活路。他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内心快要炸开一样。
“红裳妹妹,你放过我好不好?”他开始祈求。
纳兰红裳厌弃的望了他一眼,内心却实在的生出一份痛恨,“如果当日你没有对阿生起了杀心,便没有今日这样的相见。一切恶果都是自食恶果,并不是别人强迫给你的。你要我放过你,那当初你可有放过我的阿生?”
段衍生九死一生,景象是何等凄惨,如果没有云偿那个,那人已经死了。这让纳兰如何能够原谅?
太子极目中闪过一抹怨恨,“你这女人真的好狠!”
纳兰红裳根本不想理会一个将死的人,但当她看清穆凉极眼底的贪婪时,胸中开始有了怒火。死到临头还想吃天鹅肉?!不免更加不屑。
“摄政王还和这厮啰嗦什么!无耻之人休要再多说一句!”混战里一威武大将手持板斧驾马而来。
“吃我一斧!”
太妃眼看战局将败,蓦然想起了什么,不去想着逃跑,反而快速的回到了营帐。
营帐最隐秘的地方,捆绑着一名女子,那女子生的好看,眼神却冰冷。
太妃笑的让人胆颤,“既然不能用计杀了她,那么你就去替她死吧!”手起刀落。。。。。
。。。。。。。。。。
但这片土地上的血腥味由浓转淡升腾到空气中的时候,这个时代终于变得安静下来。
没有硝烟没有热血,没有纷乱也没有了杀害。百姓有百姓的平实安静,,帝王有帝王的恢宏繁琐,总之,一切樊笼狡诈,胜者为王。
大军是在今日返程,云北盟军,可以凯旋。
“云偿,和我们一起走吧。”说话的是一身红衣的纳兰,眉眼生动,站在段衍生身边,有了小女子的姿态,温柔,也让人羡慕。
云偿微笑着摇了摇头,眼睛怜惜的望了望自己的小侍女,“不了,我还有要事要办。”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小侍女抬了抬头看了她一眼,小手抓着她的衣襟,从不安到放松,也只是云偿一句话的功夫。
纳兰看着两人的动作,有点失落。“即使你要走,总该让我们送一送你吧。”
段衍生安顿好一切,见两人仍在言语,忍不住从前方走来,眉头一皱,“怎么?”
云偿慈爱的抚上小侍女的头,“我的侍女生病了,需要早些寻些药材救治,只怕要在这里分别了。”
段衍生一听云偿要走,沉默不语,目光放在安静守在云偿身边的小侍女,仔细的看了一会,但见那小侍女面色发白,倒像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虚弱,只是因为其生□□笑,掩盖了身体上的病弱。
她迟疑了一会,问,“朕能为你做些什么?”
云偿仍旧摇头,“天下太平就是你给我最好的礼物。”
她去意已决,段衍生叹息一声,“我来送送你。”
云偿看了纳兰一眼,心中坦荡。“好。”
悠悠河道,两人漫不经心的走着,河水静缓,云偿身边没有了小侍女,段衍生身旁也不见纳兰,她们单独相处,平心静气,离别时分。
云偿只望着远处的山,近处的河,没有说话,但她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人感到安定。段衍生深呼了一口气,“焚琴琉璃已经散了,你把那小侍女留在身边,可是为了给世间留下一个传人?”
“朕观她面色发白,气息炽热,像是胸腹里藏了火,本身是一个病人,也是可怜。”
云偿静静的听她分析,最后点了点头。“阿棠跟了我三年,是一个妇人临死前上山将她交托给我的,她既然有病,身为医者便不能不救。她生性乐观,人又聪明,如果说要留下一个传人,她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更何况,我现在身边只剩下她了。”这话听起来不免让人酸涩,但云偿说这话却是笑着说的。
段衍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和她交谈,或许是不舍,弄的连话也不会说。
云偿绕到她后面,双手覆上她的眸子,和最初相遇的时候一样,声音温柔,“不要舍不得,因为总要别离,不要舍不得,因为早晚相见。”
抛开一切的纠缠痴怨,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