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习惯了这种态度,阿哈德面不改色地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上次的圣杯战争,好像把您的家族弄得够呛啊。”刻意忽略一瞬间就露出可怕神情的古德莱斯,阿哈德自顾自说了下去,“还没找到吗?——‘她’。”
这里的“她”指的就是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中,莱斯纳家彻底失算而不知下落的第十七代继承者:克洛丽亚·莱斯纳。
那件事成为了莱斯纳家绝不可提起的禁忌,现在被那么无所谓的提起,自然会让古德莱斯动怒。
“阿哈德。”
压抑着怒火中烧的内心,古德莱斯咬牙切齿地念出对方的名字,同时,棋盘上的所有棋子都应声而碎,点点的晶体滓迸发开,灰飞烟灭。
“我原本还以为莱斯纳家破天荒派出继承者来参加圣杯战争是终于想通了……看来,您还是丝毫未变呢,古德老师。”
不动声色地用旧称称呼对方,阿哈德将视线从空无一物的棋盘上移开后,站起身。
“恐怕我也没资格说您执迷不悟,毕竟追求的东西太过相似。”
作为第一个教授自己“永生”概念的老师,阿哈德对古德莱斯还是保留着最起码的尊重,这也是他们时隔一段便会相聚叙旧的原因。
“我也十分能够体会这种心情,每一次都与夙愿失之交臂的感受是十分苦痛的,经过那么长时间,出了意愿不同的晚辈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您恐怕也打算做最后一搏了吧,就算说要用时间魔术让这个世界永远停滞在一个点上,我也会相信。”
不理会此时脸色阴晴不定的古德莱斯,阿哈德给了他一个忠告。
【“在把自己逼进死胡同前,还是留条后路吧,古德老师。”】
【“……”】
在漫长时间过后,当这个世界从循环诅咒脱离之际。
阿哈德回想起这一幕,只留下了深深的感概。
那个人,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忠告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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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看着浑身血迹仍想要忍住剧痛做出行礼动作的克莉丝,时臣终于憋不住内心的震惊和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问道。
刚刚的那一幕是训练吗?就算身为魔术师有必要掌握一些实战技巧;并且也有可能需要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来达到学习的目的,可这种偏激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训练方式,实在让人接受不能——不考虑损伤只求成效的训练是下下之策,这是魔术界默认的一条原则。而且……
余光瞥见伤痕累累的克莉丝,治愈魔术的速度已经赶不上伤痕累积的速度,原本能够发挥效果的治疗已变得缓慢至极,所以到现在她身上都还有血液不断从浅薄的衣物下渗出来,显出触目惊心的斑斑红印。
就算是为了训练下一任家主,真的有必要逼迫到如此地步吗?
时臣抬头看向那位高高在上的老者,眼神接触的一瞬间,他就不禁打了个寒噤。古德莱斯那双微微凹陷进去的深邃眼眸里没有透露出丝毫情感,更别提什么对继承者的期望了。深刻体会过父亲寄托厚望于自身的时臣明白,那绝不会是锻炼下一任继承者的家族长辈该有的表情。此刻转移到克莉丝身上的那道严厉目光,更像是看待一个必须完成使命的工具。
而令时臣无法理解的就是:在这个到处都是傀儡充数的城堡里,如果唯一算得上是年轻魔术师的克莉丝不是继承者,那莱斯纳家的继承者还会有谁呢?
“今天达不到目标的话,就别出来。”
彻底忽视了时臣,古德莱斯生硬地下达了命令。
“是。”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时臣明知自己没有任何插嘴的余地,但还是看不下去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古德莱斯。
“等下!古德老师!这样不会太过分了吗?她、她已经到极限了啊。”
脚步停顿了。
“极限——你明白什么是极限吗,远坂。”
颇有压力的视线,顿时让时臣动弹不得。
“现在就耐不住性子跑出来,可有辱远坂家的名声,给我赶紧回房间里去。”类似于严父口气的训斥,一下子戳中了时臣那颗要强的心。
他迟迟的不挪动似乎耗尽了古德莱斯的耐心,话语也越加不客气:“继续待在那儿的话,傀儡的攻击轻轻松松就能要了你的命,这里是莱斯纳家,就得按莱斯纳家的规矩来。”
不甘心地握起拳头,古德莱斯的嘲讽越来越逼近他的底线。
“能把你送到这里来,也是你那位三流魔术师父亲唯一做出的正确决定了,快点给我上来,自觉点去修炼!”
三流……他竟然说父亲是三流魔术师……
说是修炼,可你不是什么都没教我么?!
竟然敢看不起远坂家,可恶、可恶!
耳边是克莉丝略痛苦的喘息声,斑斓的血迹散发着淡淡腥味,挥之不去。
魔术师应该时刻优雅处事的原则没有得到任何体现,并且,与之相对立的还十分野蛮和粗暴。
对这个地方越来越感到厌恶,时臣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表面像是听从古德莱斯般跟了上去。
至少现在自己是无能为力的,不能胡来。
最后,时臣看了继续与傀儡艰难战斗的克莉丝一眼,踏上了台阶。
乖乖回房间继续那千篇一律的练习方式,到了夜晚,他简单洗漱后躺到床上,闭着眼装模作
样熬到午夜。
墙上挂钟指针摆动的声音在沉寂的房间里分外响亮。
内心想要离开这里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绝对是父亲哪里弄错了,那么不像话的家族根本没有继续待着修习的必要——他这样想着,迫切地想要见父亲一面,好去弄清楚所有事情。
并且,那个老头子的话实在太过刺耳,以至于时臣现在都在忍着怒气。
“愤怒是优雅的大敌。”
父亲曾这么说过。
可憋得越久,他越是记恨起那位不把自己家族放眼里的老头。
什么莱斯纳,什么悠久历史,统统是骗人的吧。
决定了,一定要离开这里。
一时被天真的想法支配,他掀开被子猛地坐起,开始静悄悄的整理着装和行李。、
将门打开一条缝,手里几小撮低级使魔立刻飞窜了出去,外面不远处的傀儡也应声而动,发出了不小的骚动声,随着骚动声越来越远,时臣一股作气打开门,贴着墙壁迅速地溜走。
在一楼大厅拐角又故技重施一遍后,成功引走了所有监视傀儡。
整个过程,时臣都是抱着随时有可能被发现的心态行动,但事情却出乎意料地顺利,没有任何人赶来的预兆,通向外面世界的门近在眼前。
他后怕似的回了一下头,视线忽然莫名其妙被吸引至一个方向:大厅高处的座位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放在那儿,强烈着引诱着注视它的人。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这东西面前。
一本书,厚的不像话。
手触摸到十分有质感的书皮时,时臣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清醒意识到现在必须抓紧时间。本能、或许是报复心理在作祟,他一把将书夹在怀中,猛地回到原地、慌慌张张拉起行李箱推门。
很轻松,并不需要费多大力气,门就像是等着他来一样轻松打开了。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成功向外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地再一次回了头,捕捉到在远远的楼梯拐角处探出半边身子的憔悴身影。
是克莉丝——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也只是定定地望向时臣。
没等时臣探究出克莉丝眼神中的含义,身后的大门就严严实实地自动关上,将一切都锁在了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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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按住肩膀的力道消失后,克莉丝垂下紧握住黑鞭的手,木然回头,向阻止她的人问道。
“我可以抓住他。”
躲在墙壁阴影里的人嗤之以鼻地笑了:“哼,我要是想留下他,他哪都去不了。”
“他拿走了书,古德莱斯大人。”
“我知道。”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很是平静,“那本书就是要让他拿走的。”
克莉丝立即明白了时臣刚刚为什么会调头带走这本书籍,这本书并不怎么引人注目,但前提如果是施加了暗示,就另当别论了。
可就算是这样克莉丝还是没弄懂古德莱斯这样做的原因,她只好保持着迷茫的表情,默不作声地等待着古德莱斯的下文。
“后路么……”
结果,并不是向着她说明,古德莱斯只是发出了类似感叹的喃喃自语。
“回到你的房间去,克莉丝。”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尤布斯塔库哈依德.冯.爱因兹贝伦:自从继承了第八代族长的位子以来被通称为“阿哈德”。通过不断延续生命,几乎已经活了两个世纪了。率领着从圣杯“探求”转到圣杯“战争”以后的爱因兹贝伦家族。(在《Fate/Zero》第一集中赠与切嗣夫妇召唤Saber剑鞘的白发白袍老翁)
※第三法:第三魔法? 灵魂的物质化,换言之是实现完全的不老不死的魔法。在完成之日,会因为灵魂的永动机化,而得到无尽的魔力源。这个魔法是爱因兹贝伦家传,为了完成它而构筑出名为圣杯战争的系统。
☆、相遇
他后悔了,还是十分彻底的那种。
离开城堡后,时臣趁着夜色不顾方向走了很长时间,在体力不支前终于发现了另外的建筑物,没加思索便靠着这栋建筑物背面的墙壁落脚休息,可最后连驱赶动物的结界都没准备便睡死了。
醒来后,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了外界的阳光。
“啊——啊嚏!”
这一声喷嚏使得沾在时臣身上的露珠全部掉了下来,这些可怜的小家伙,还没来得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便没入了厚实的土壤里。
他伸手揉了揉渗出泪水的眼睛,疲惫地坐直身体。
脑袋空空的发了一会呆,直到瞟见被自己随意放在一边的那本书,他才猛地提起精神,回忆起自己睡着之前的事情。
手抚摸着印有花纹的结实书皮,他忽的感到一阵不真实。
逃、逃出来了……相当容易地就……
只是一时不甘心做出的行动,竟然成真了,只是一时血气上涌的负气决定,竟然相当顺利的实现了。
此时大脑清醒的时臣越来越感到不可思议。
然后就后悔了。
就算自己尊敬的父亲被莱斯纳的老头说成三流魔术师,就算莱斯纳家的魔术修习方式是多么的枯燥无意义,他也还是答应过父亲,会在莱斯纳家好好努力,修习宝石魔术。
就这样不负责任地离开不说,还莫名其妙带走了别人的东西。
简直就是在败坏家训,败坏远坂家的声誉。
除此之外还有更为严重的事情:他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晓,并且也没有携带可以果腹的食物,明明连魔术器材都一个不落地收拾进行李箱,却在关键时刻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忘了——这一特性堪比父亲不小心烧掉自己胡子。
不考虑后果的计划实行后就是这样的下场,所以父亲才教导他“不论做什么都必须等一切筹划于心,有十分大把握时才可以行动”。
说到底,如果自己的实力和天赋都被认可,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不会让父亲忧心,也不会担心有人会质疑自己作为家族继承人的资质。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那么不中用呢。
丧气的内心,加上肚子饿了就想哭,时臣十分不争气地抽泣起来。一开始还拼命压抑着,到后来就彻底变成了嚎啕大哭。
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当压力负荷太多后,还是选择最原始的方式发泄出来。因为他哭得太忘乎所以,所以根本没发现从稍远处树上跳下来的某个身影。
直到那人走到时臣身前遮住了阳光,以及说了一句冷冷的话语。
“喂,你。”
时臣受到惊吓后抬头,看见了一张脏兮兮、略显稚嫩的面庞,也因为这张小脸人畜无害的缘故,他搭话的生硬语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是个小孩,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样子,不知为何浑身沾着树叶,衣物也有破损的地方。
“光呆在外面做什么?祷告的话可以去教堂里。”
还很好心地递上了纸巾——虽然面无表情。
“教、教堂?”
连泪水都来不及擦拭的时臣愣住了,意识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后,他猛地回头确认那栋当时因为夜色未看清的白色建筑。
教堂——一点都没错,圣堂教会的标志正庄严地伫立在教堂尖形的屋顶中心。
时臣这才发现这位跟他搭话的男孩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