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的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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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的日本人-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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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这件事,将此归结为佐藤歧视中国的民族偏见和殖*义思想。这自然不差,但问题似乎不是那么简单,至少还有性格上原因。或许在交往过程中,因性格与文化背景、思维方式的差异,郁无意中有冒犯对方的行为,佐藤一直忍着,待到两国矛盾激化时,在狭隘的民族情绪煽动下,一举发作出来。
  日本电影中,最令日本观众着迷的男子汉形象是这样一种类型:平常沉默寡言,表情冷淡,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受着各种各样的压抑和委曲,可内心深处却蕴藏着非凡的生命激情,一到紧急关头猝然发作,显示不凡身手,平定乾坤,创造奇迹。大牌影星高仓健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他扮演的角色,几乎都是这种“忍耐——突发”模式的翻版,日本观众百看不厌。高仓健以出众的天资和出色的表演,天衣无缝地演绎了大和民族男子汉的性格,多少年来,在影迷偶像榜上一直名列前茅,享受着日本影迷的崇拜,如今廉颇虽老,宝刀依然闪闪发光。同样,由三浦友和主演的一系列爱情加暴力的影片,巧妙地将美国模式和日本趣味结合到一起,男主角性格内向,铁一般的意志与突发性的歇斯底里交织在一起,为了夺回爱情,一场昏天黑地的打斗之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地恢复了平静,英雄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的恋人(美人),把日本的观众迷得一愣一愣。
  与银幕上的日本男子汉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日本的民歌。日本的民歌不论古典还是现代,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跌宕起伏的旋律和一唱三叹的情韵,使人感受到日本人内心深处丰沛而悲壮的生命情怀。日本民歌的旋律通常有两类,一类是宁静单纯的,像《樱花》、《四季》那样,旋律简单到了极点,音域只限于一个八度,平淡中带着一股伤感的美;另一类刚好相反,旋律动荡起伏,音域跨度很大,浅唱低吟中潜伏着突发的高潮,听来令人心荡神摇,唱到最高处,往往会发出一种令人悚然的颤音,电影《车站》的主题歌就是典型的例子,歌手在演唱这一类歌曲时常能煽起听众狂热的激情,自己亦被狂热所裹挟。日本的歌手好流眼泪,突发的激情喷涌时,宛如徘徊盘旋的雄鹰突然跃升,直冲云霄,坚强的歌手这时拼命克制自己的感情,感情的滚滚波涛却因此而加倍翻腾,终于冲破理性的堤坝喷涌而出。歌手的眼泪,把观众激动得忘乎所以,全场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
  

能乐:面具下的情感火山
在东京时曾应日本朋友的邀请,看过几场传统的“能乐”和“文乐”,每次看完,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由于日语功夫欠到,听不懂那些古奥的台词,对于剧情的细节也不太清楚,然而,那沉重缓慢的节奏,单调迟缓的动作,鬼哭狼嚎似的人声伴奏,那断断续续、不屈不挠、一声催一声的太鼓声,还有那零乱滞涩的三弦琴,无不给人一种阴森静寂、惊心动魄的感觉,仿佛一座封压已久、蓄满了巨大能量的火山在无奈地呻吟。邀我看戏、以画文乐人物著名的水墨画家今冈琴子告诉我:能乐和文乐,寄托了日本人特有的审美情感,所谓的寂静与幽雅(日语称作WABI和SABI),是一种非常高雅的艺术。对于这种艺术境界,老实说一开始我不能理解。
  后来看了黑泽明导演的电影,我的看法改变了,我惊奇地发现;黑泽明的镜头处理和画面效果,与能乐何其相似。他导演的每一部电影,几乎都贯穿着能乐的精神,画面再热闹,也给人静的感觉,画面再静,也有一种逼人的紧张感。有一个镜头,出自哪部电影已经忘了,至今烙在我脑海里:黑夜里,武士手擎旗帜,在敌人的枪林箭雨中巍然屹立在阵地上,一个武士刚倒下,另一个武士跟上来,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安详肃穆,仿佛不是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武士如此平静地面对死神,给人留下惊心动魄的感觉。
  其实,岂止是黑泽明的电影,放眼日本的艺术世界,音乐、诗歌、绘画、茶道、插花、陶器、工艺制品,不约而同都有一种受抑制的含蓄之美,内含着丰富的张力。这种艺术魅力,来自一种引而不发的节控。对于日本人来说,由“忍耐”到“突发”的过程,是最引人入胜的,把这个过程尽量地延长,于是就成了日本艺术家不遗余力追求的目标和拿手好戏;把玩和吟味由“忍耐”到“突发”临界状态,也成了日本人特有的嗜好。日本的国技相扑,最有魅力的,其实并不是大汉们搂到一起拼搏的情景,而是起跳前那一阵漫长的、斗鸡般的双眼对视,日本人称此举为“仕切”。在这段时间里,相扑手静静地蹲着,一边以眼神威慑对方,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捕捉战机。这种“仕切”通常要持续好几分钟,而且会反复多次(因为双方必须同时跳起才算数,否则就得重来)。因此在看到正式的肉搏之前,往往要等上很长时间。外国人不解此中奥妙,常常觉得无聊,中途退场的也有。其实,相扑比赛的胜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种“仕切”,取决于眼神与眼神的较量,日本相扑界一大霸主横纲曙太郎,就以眼光狠毒著称,一些心理尚欠磨炼的选手尚未交手,就已气馁,像小鸡遇到老鹰一样被逐出赛台。正是这种漫长的、有意味的沉默,给最后的一搏增添无穷的兴味。值得一提的是,这种起跳前的“仕切”,过去是没有时间限制的,也就是说,选手双方可以在赛台上无休止地对视下去,由此可见日本对此是多么的入迷!直到昭和三年(1928年)大相扑比赛开始在广播电台转播时,相扑协会才对“仕切”规定了时限,以后又连续四次缩短“仕切”的时间。随着现代生活节奏加快,“仕切”的时间也逐渐缩短,即便如此,“仕切”仍然是相扑比赛必不可少的程序,它所占据的时间,依然超过相扑选手正式肉搏的过程。
  

茶道的功能
写到这里,不能不提一提日本的茶道。
  茶道通常被认为是日本艺术的最高代表,日本民族精神的象征。日本近代思想家冈仓天心在他的代表作《东洋的理想》和《茶书》里,就是将茶道作为抵抗西方现代文明入侵、向全世界宏扬东洋文化精神的利器来推崇和宣传的。
  与中国的茶艺不同,所谓茶道,是一种修炼精神,调整身心的仪式,其精义包含在“敬、清、和、寂”四个字中。敬,是尊敬长者、敬爱朋友;清,是洁净、清幽;和,是和睦、和平;寂,是悠闲入定。质而言之,就是在与喧嚣的尘世短暂的脱离中,通过一系列饮茶的仪式,使人的精神恢复平静和清明,可见茶道与日常生活中的品茗已经没有多少关系。新渡户稻造这样论述茶道:“茶道的要义在于内心平静,感情明彻,举止安详,这些无疑是正确的思想和正确的情感的首要条件。”“茶道是超越礼法的东西——它是一种艺术。它是以有节奏的动作为韵律的诗。它是思想修养的实践方式。”
  茶道空间分茶庭、茶室两部分。茶庭与一般的庭院不同,这里没有春花秋红、小桥流水的赏心悦目,只有绿萌幽深的寂寥。在正式进入茶室之前,客人先要在这里徜徉,净身净心。日本茶道界将茶庭称作“露地”,此名取自于佛经,是说修行的菩萨冲过三界的火宅到达露地。这意味着,茶道中的茶庭,不是供人玩赏的,而是修行的道场。这里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每一条篱笆,每一个石灯笼,无不凝结着主人的苦心,散发着“和、敬、清、寂”的气息。经过这样一番洗礼,来到茶室时,客人内心的火躁之气已经消尽,面对半米多高的小门,虔诚之心油然而生,双膝不由自主跪下。这道茶道小门,是日本茶道祖师千利休创造的,据说是从渔船上的舱门得到的启发。
  茶室通常只有四叠半大(九平米),除了壁龛和地炉,就是空旷的榻榻米,壁龛里挂着高僧的墨迹,内容与茶会有关,进入茶室后,客人首先要向墨迹行礼,仔细拜读,体会它的奥义。狭小而封闭的榻榻米空间,对于茶道的形成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因为只有在这样的空间里,茶道才可能凝聚成一整套严格有序的仪式,主客才能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观演欣赏,互相问答,亲密无间地交流。
  令人无法想象的是,那些价值连城的茶具看上去都十分朴素,造型歪歪扭扭,绝无豪华富贵之气。在喝下那两口墨绿色的浓茶之前,先要反复欣赏茶具,茶具有各种流派的,名堂很多,什么“有田”啦、“美浓”啦、“织部”啦、“志野”啦,等等,每一件东西都有一番不平常的来历。在欣赏茶具的过程中,客人不知不觉被引入超凡脱俗的清静世界,胸中的块垒和不平之气,就在这斗室之内,在半碗墨绿色的茶中得到平息。
  茶道的世界介于现实与虚拟之间,其中每一件道具、每一个动作都具有隐喻性,地炉里的灰炭,象征山川风光,白色的枝炭,代表淙淙雪水从初春的山顶流下;茶勺在茶碗口上轻磕一下,是为了磕掉沾在茶勺上的茶粉,发出的声音却让人联想深山伐木的斧声。茶室为日本提供了另一种时空,这里禁止戴手表,也没有钟,估计时间全凭主人的第六感觉;这里不许谈论金钱、女色、生意,不许东长西短,议论他非,话题限于艺术自然;这里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现在,在对苦涩的茶味的品尝中,对朴实无华的茶碗的欣赏中,人们返朴归真,同化于自然。
  日本的茶道,兴盛于战乱频仍、刀光剑影的战国时代,它的起源与发达,几乎与日本的武士道同步。这种“茶与刀”互补的现象,从一个角度深刻地揭示了茶道的文化内涵。据茶道专家研究:至16世纪中叶,茶道在日本获得了异常迅速的发展,在政治、文化、经济中心的京都、大阪、界市,每天都举行各种茶会,几乎形成全民参与的局面。茶道受到人们如此的关注,是因为当时日本正处于战乱时代,室町政权解体,接替它的势力还没有成熟,各个武士集团之间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其中最强的一派是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的系统。群雄争霸的自由风潮,刺激了市民文化的发达,而对于日日征战、性命朝不保夕的武士来说,宁静的茶室可以慰藉自己的心灵,使他们忘却战场的厮杀,抛开生死的烦恼。静下心来点一碗茶,于是就成为武士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内容。武将出征时,经常在阵地前沿举行茶事,有了这一碗茶垫底,武士就能消除内心的紧张与狂乱,带着恬淡的心情走向刀光剑影的战场。(见滕军著《日本茶道文化概论》)
  茶道来自佛教的启悟,茶道的内在精神,就是禅宗的“无”,所谓“本来无一物”,“无一物中无尽藏”。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种最脱俗的艺术,竟被如此广泛地利用于野心与权力的较量,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这说明在日本这个国度,貌似清高的茶道其实并不能真正脱俗,反而成为世俗生活的重要调剂品。千利休的茅草庵,到底敌不过丰臣秀吉的黄金茶室,一介茶人的他,最后终于成为虚荣矫饰的权力者的牺牲品,象征性地说明了茶道在当时的地位。然而,茶道对于日本人,其作用和价值之大,无论怎么估量也不会过分,假如没有了茶道,日本人的生活简直无法想象,多愁善感、躁动不定的心性又怎么安顿?日本人对茶道的迷恋依赖,说穿了,是“台风性格”的脆弱和缺失需要弥补,正如川端康成在小说《千只鹤》里描写的那样,一帮红男绿女一天到晚忙于茶会,以此填心灵的空虚颓废。这真是应了一句老话:缺什么,补什么。作为一种必不可少的心理平衡机制,茶道充分体现了日本人的生存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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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长偷袭的民族
一般来说,情绪型的民族擅长艺术,不擅长军事,日本却有点例外,大名鼎鼎的武士道,出产于东瀛列岛,日本在近代武力扩张的劲头和能力,令人瞠目结舌。日本考古人类学家江上波夫说:日本人兼有游牧、农耕民族的双重属性,对外是游牧式的,对内是农耕式的,善战与爱和平是一个铜币的两面。美国人类学家鲁斯·本尼迪克特则用“菊”与“刀”来概括日本既好战又爱美的双重性格。这些都证明,日本是一个有很高军事才能的民族。
  日本人的军事才能,突出地表现在擅长奇袭上。中国电影《地道战》、《小兵张嗄》中,有日本鬼子趁天黑夜深、偷偷进村袭击的情节,这些并非凭空杜撰。近代史上,日本几次对外战争的胜利,都是借助这种攻其不备、先发制人的手段,其中最典型的,要数1941年12月7日的偷袭珍珠港的成功。
  成功的奇袭,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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