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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班当家花旦朱丽同学提出了不同意见,说:这几位老先生年纪都太大了,哪有精力当人大代表?沈光同学等也同意朱丽的意见,非要提名年轻学者。我和老罗据理力争,又说了季先生很多优点。阿忆同学是副班长,本来站在朱丽那边,后来架不住老罗伶牙俐齿,特别是害怕罗文华说他大事小事都讨好朱丽。因为我们班都知道,老罗早就宣布他跟朱丽是北大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因为季老而得罪罗老,后患无穷。所以很快改变了看法,说:就按老罗和老孔说的办吧。
最后,温儒敏老师总结性地拍板:根据孔庆东、罗文华同学提议,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专业83级全班师生经过认真讨论,推荐季羡林等同志为北京市海淀区人大代表。然后就往上报了。
其实,当时季羡林早已是全国人大常委了,我们应该推荐的是基层人大代表,没季老什么事,我们的提名等于让国务院总理兼任街道主任。但那次郑重其事的提名推荐,也反映了我们当时对季羡林先生为师为人的认可和表扬。
许多年后,季羡林被捧为“国学大师”/“文化泰斗”,中文系历史系哲学系的师生基本不评价此事。关于季老在*中究竟是个什么状态,我们没亲眼见过,也不敢随便相信任何人的回忆。但仅就我们读书思考的80年代来说,季羡林在北大的形象确实是既德高望重又平易近人的。仅以此文纪念季老和无数先贤走过的沧桑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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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云到凌霄自有根(1)
苍生之道——读吴志攀《闻道与问道》
元月8日是北大教代会。我一早赶到会场,坐在边上浏览周其凤校长的报告,心里正想着下午的分组讨论会上,要给学校多提几条意见。吴志攀教授默默走过来,送给我一本书,是他的《闻道与问道》,北京大学出版社08年11月版。扉页上题道:“春节好!请孔庆东学长雅正。弟志攀。”无论从年龄还是学术造诣上,他都应该是我的学长。如此谦逊的称谓,我从书中找到了答案。原来是跟费孝通先生学的,费孝通给晚辈签书时,都写上“请指教”。吴志攀说:“真正的大家,尊重所有普通的人。”(39页)在北大的头头脑脑中,吴志攀是公认的“书生领导”,经常穿着件前边比后边长的西服,拿着一支破笔,做些吃力不讨好的傻事,说些不像领导说的书生话。北大的师生们,似乎对这样的领导更加宽容些。
这本书是吴志攀对师道的探究和思索,包括十二篇对北大名师的追忆和十一篇涉及教育问题的杂文。文笔深挚坦诚,耐人回味。自序中说:“老师教学生,不仅是教给知识,还要教做人的道理。”这句普通的话,二十年来几乎被教育界给忘记了,谁要这样坚持,说不定就会遭受打击*,包括吴志攀自己,近来也遭遇了颇为无聊的污蔑和误解。但是他身正不怕影斜,默默地都承受了。他在《赵存生书记二三事》中写道:“特别能忍耐,是中国知识分子的美德,也是管理干部的修养。有了这样的修养,眼界就宽阔了,思想更加深沉,语言表述也更加含蓄。”(83页)其实,这就是“道”啊。
在写他的百岁导师芮沐先生一文中,吴志攀所归纳出的芮沐先生的教书育人之道,可谓是北大优秀导师共同经验的结晶,比如读书要博,每周要汇报,“不要与人商榷”,“要多看原著,不要多看解释文章”,“研究问题,要结合实际”,要锻炼身体等,是我们中文系的导师也倡导的,也是我自己坚持并对我的学生们传授的。书中还有许多吴志攀对师道学道的深切体会。比如他在《陆卓明老师的魅力》一文中说:“我自己的专业是国际金融法,但我从来不认为,国际金融的这一套制度和秩序代表了‘普适价值’。我始终要求我的学生,注意研究这背后的国家利益、国家战略。这是我治学的基本立场之一,也是陆卓明老师教给我的。”
北*学院的几位著名教授,他们的学术思想我不懂,也没有资格评价,但他们都有很高的文学修养,有很深的人文情怀。朱苏力、*都是如此,他们的著作我都拜读过,不管我是否赞同他们的立场,他们的表达都大大方方,从不故弄玄虚。吴志攀也是如此。有一次朱苏力对我背诵浩然的长篇小说《艳阳天》的开篇,我吃了一惊,我还以为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能背呢,从此不敢在法学家面前太牛。而吴志攀在回忆何芳川的文章中写道:“当我们看到《暴风骤雨》、《红旗谱》、《艳阳天》和《白鹿原》这样的反映一定历史时期或较长历史过程、拥有综合的社会观察视角的文学作品时,总会被其史诗般的气势所震撼……”(76页)我一下就想到,对这些文学作品能够给出这么高的评价的法学家,不仅是一个文学爱好者,而且一定是一个对人民疾苦恫瘝在抱,对社会公正极力追求的良心学者。从二十年前开始,法学界的一些激进人士开始叫嚣杨白劳死了活该,因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有甚者,笑谑曰喜儿就应该嫁给黄世仁,不嫁给黄世仁就是“仇富”,就是敌视“先进生产力”。幸好我们还有一大批优秀的法学家没有忘记,法律从来不是至高无上的,法律从来就是阶级统治的暴力机器。无论革命、自由还是*、法律,都不能比“人”更高,更不该成为束缚人的绳索。在《假若危机明天来临》中,吴志攀说亚洲人不能做美国梦,并自忖道:“我过去有时可能会忘记康德的名言,但是现在我不敢忘:人只能是目的,永远都不能是手段。”在建设和谐社会成为共识的今天,这句话值得每个共产党员和领导干部大声朗读三遍。
第九章 云到凌霄自有根(2)
吴志攀在《呼唤“手工精神”》中说他曾经想设计一种笔记薄,
“插页用毛主席的‘老三篇’中的警句,或用《论语》、《孙子兵法》中的名言,或用《水浒传》中的人物绣像……”从这些地方,可以看出其开阔的文化视野,豁达的时代胸襟。能够超越具体的时代立场,才会让思想飞得高,落得实。在最后一篇《学生是谁?》中,吴志攀强调:“对学生的评价,更重要的是学生的健康、道德、审美、热情、兴趣、爱好,如果他善良、诚实、忠厚、和助人为乐,那就不在乎考试是不是能拿高分。”(177页)此言所包含的精神,不就是活生生的毛泽东教育思想么?以人为本还是以人之外的秩序、体制、规定、数字为本,是毛泽东跟那些铁血官僚的一个重要区别。
吴志攀跟朱苏力等人一样,属于多才多艺之辈,文学之外,绘画的造诣也很高。倘若潜心于丹青,绝不是那种十几幅字画才卖6万块钱的滥竽充数之辈。北大教授,艺多不压身的大有人在,再多几门绝技也不值得张扬,也没有人敢妄称大师。人们钦佩的是那些艺高之后,不是胆子大了,而是胸怀大了之人。吴志攀在光华管理学院EMBA毕业典礼的致辞中,呼吁同学们关注“几亿农民兄弟姐妹的就业问题”,他最后说:“无论事业做到了多大,也无论地位有多么荣耀,都请以天下苍生为念,不要忘记你们的历史责任!”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为学之道、为师之道,是闻不完、问不尽的,但是把握住以天下苍生为念,我们就跟前辈的圣贤一起,站到了那条道上。
让大地重光 ——读慈林的诗文
2008年大约是诗人的不幸之年,我所知道的诗人里,就有几位陷入了各种各样的生活危机。我也参与了一点微薄的援助,但这一年的大事太多,诗人似乎已经从社会的收藏夹里被删除了。孔乙己说:“写诗的事,能算事么?”
元旦过后,收到一本厚厚的、在美诗人慈林自印的珍藏版《慈林的诗和他写诗的日子》。这是一位坚强而深挚的诗人,诗文俱从生命最根底处生长出来,而且越往后写越有力量,越透出一种涌动的慈悲。一个经常往返于洗肾路上的随时面对死神的诗人,一个忍痛告别了心爱的小情人的诗人,对生命的感受是超越了所谓人道主义的。他说:“我仍站立着/因为我的根/深深扎在大地”(《塔与树》)。
住在洛杉矶的*给他写的序,称作者为“一个大写的人”。我跟*在那条宽阔的马路上彼此挥手后,有20年没见了。只从偶得的文字和消息知道他的思想越来越稳健成熟,不知道他现今的具体情况,但是他写下的“文学不能离开社会,个人的感情也是与周遭环境息息相关的”,还有他推崇慈林的“赤子般的真诚”和“对国家,对民族,对基本价值的坚守”(《用写作面对命运》),都是我十分赞赏的。*对慈林的诗,判断得十分准确,这是与命运的搏斗,而不是粗浅的“政治”和虚伪的“学问”。
慈林新诗之外,还写点旧体诗和打油诗,大概是一种调剂和休闲吧。我觉得这部分比较平庸甚至不好。例如《戏李敖》的那首曰:“李敖是个王八蛋,一生最爱肏女人。少女*最动听,一介文痞一色狼。”(241页)虽然句句都有李敖本人的文字作证,但毕竟太直白了,再说色狼未必与文痞有直接联系也。慈林还是新诗写得入骨入髓,而且敢于指出很多故弄玄虚的著名诗人和诗作不过是“皇帝的新衣”。集子里的《昙花》、《自白》、《招魂》、《英雄》、《选举》诸篇,都是可与名家一比的好诗。 。。
第九章 云到凌霄自有根(3)
诗作卓然有成之外,慈林的散文杂文也写得甚有见地,这些文章可以看作是他诗歌的思想注脚。例如他读了两个大右派的后代“二章”写的攻击共产党的文字,“听说反响很大,我却有些不以为然”。慈林看出了那些“*人士”不过是“功利心较重且心态有些投机”。比起对待普通老百姓和对待共产党干部自身,共产党对待这些“*人士”已经非常优厚了,一个拥有72间房子的章家的生活消费可以养活我们三座楼的平民百姓,“许多冒枪林弹雨历出生入死几十年的老革命的官位都不如‘二章’们”,但是他们还要倚仗以前跟着共产党反对国民党“闹*的那些本钱,选择投靠共产党,以谋求分一杯羹。”(244页)这些分析都与孔和尚不谋而合。倒是最近茅于轼先生一针见血地坦承,当年被划成右派是毫不冤枉,不是右派难道是左派么?有跟共产党要求“轮流坐庄”的左派或者中间派吗?那些虚伪的右派写了无数篇文章辩护自己不是右派,要求*或者咒骂*太晚了,给的钱太少了,结果茅于轼先生以“孤篇压倒全唐”,你们都别叫唤了,俺们就是要跟共产党对着干!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慈林指出:“因此,那些‘最后的贵族’们,请不要再呻吟了。”慈林目光如炬,不愧是一个赤子般的诗人。他并非从政治学社会学的分析中得出这些观点,而是从基本的人性中自省出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像他《自白》中所写:“饿了我就啃我的肉/渴了我就饮我的血”,“留给世人/是我一具清清白白的骸骨/交给上帝/是我一个干干净净的灵魂”。更难得的,他作为一位身在美国的诗人,看清了美国侵略伊拉克的罪恶。“美国攻打伊拉克,用武力打垮一个国家不难,但要征服一个民族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政客们高高在上,轻言启战,在他们眼中,死亡的士兵只是一个个数字……”
无罪的国家可能偏遭劫难,善良的诗人可能偏遇不幸,让我们祝愿慈林能够重新获得健康和爱情,并且永远不要忘记,故乡是最理解你的,故乡是我们最慈悲的茂林。正像他《故乡的颜色》中写下的:“故乡是金色的/丰收的颜色就是这样/大地是最慷慨的母亲/养育我们却不要我们偿还”。大地虽然不要我们偿还,但是我们有义务,让这大地重光。
云到凌霄自有根——读孔祥庚《云根诗词》
今年初春,我与几位艺术家同游云南,一路上他们作画的作画,摄影的摄影,剩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