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云大郎抱拳应诺。
我又道:“以后她会把见面的地点和切口放在今天那处栏杆的地方,只要你有机会来码头,记得去看看。若能去就去,不能去回个暗号,千万千万记得,任何时候你的身份秘密才是最重要的。”
他慎之又慎地应承了我。
其实这次约大郎出来,我原想直接告诉他元咏妍会直接应征入宫为奴,可刚才突然见到青鸳和槿儿,临时改了主意。若能直接利用这两人吸引幽帝的注意力,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又大致问过《瀚野古卷》中关于五方来去阵的记载,他应承帮我把相关部分誊写一份译文交给元咏妍,这才依依告别——
》——》——》——》——》——》——》——》——》——
离开云大郎,变回元咏妍的相貌。孰料刚出甲板,天边忽而一道闷雷,紧接着大雨倾盆,瓢泼直下。
爷爷的,何处龙王敢坏本座大事!我在青鸳身上用引路粉打下的标记可莫被这雨给冲没了。
放出引路蜂,略整斗笠,我跳上小舟,急速撑船渡江。
过了江,才发觉这边的城池更加繁华。可我无暇流连,一路追着小蜂,到了一个叫做玲珑阁的地方。门外六名彪形巨汉,如大罗金刚护法,再瞅这气派装饰,倒颇具风雅,想必是专宰有钱人家公子小姐的。
我运起脚步,没影而入。凡胎肉眼自然看不到我,仅可辨察出一阵清风拂掠。
里面格局隐蔽,廊院幽深,我如愿寻到青鸳的时候,一华服男子正与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隐去身形,当了回梁上君子。
华服男子面如敷粉,锦衣玉饰,举手投足贵气十足,他打开桌上剑盒,向青鸳十二万分客气道:
“此便为古剑豪曹。”
青鸳负手上前,垂目细睨。
一旁靠墙软椅上品茶的小公子槿儿脚踩在猎犬背上,悠闲自得用足尖恶踢猎犬,惹得大狗“嗷呜”直吠。
刚才不曾留意的猎狗原来也不是俗物,瞅着真身竟然就是龙兽狴犴。
“《古越绝书》载,越王有宝剑五数,名‘纯钧’、‘湛庐、‘豪曹’、‘鱼肠’、‘巨阙’。王闻薛烛精于相剑,召之,取毫曹,薛烛曰:‘豪曹,非宝剑也’。”
华服公子站在青鸳身旁点评,朗声清澈,青鸳不看宝剑,却先抠开剑座,取出一个纸包,展开后里面是些风干的药草,她用手指沾过碎屑,放到舌尖品尝,然后心不在焉询问:
“这不是宝剑?”
那华服公子温文一笑,对青鸳的行为视若无睹,继续道:“非也。相比纯钧,豪曹自然光华散淡,然此天下,已无纯钧。阁下难道不曾听闻此言,‘豪曹,剡锋之精绝,操者非项羽、彭越,则有自代之患’。”(你们假装这个时空也有项羽彭越和薛烛吧!)
青鸳验过那包草药,当心翼翼搁置回密匣中,复置宝剑于其上,扭头向槿儿使了个眼色。
槿儿从椅子上跳下来,‘风姿绰绝’地迈到宝剑前,用食指指甲沿着剑柄往下一划,最后弹了弹剑头,只听“铮”声长作,余音绕梁。
她漫不经心道:“真货。”
青鸳向华服公子点点头,带着生疏和客气:“玲珑阁果然名不虚传。”她从怀里掏出一颗指甲大的遗玉放于案头,淡声道,“此乃定金。”
“哈哈哈,公子果然龙凤之姿,出手不俗。”华服男子朗声清笑,语中却无丝毫贪婪之意。
他手捏遗玉,凝目鉴赏,笑而不语。
青鸳亦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两人似乎各怀鬼胎,一时静默无言。我颇为无聊地扫视房间,见槿儿亦无聊之极。她重新窝回软椅中,不多会儿自怀里摸出朵彼岸花,十指翻飞,熟练地剥丝抽蕊,不多时,竟折出一只红凤凰来。
我眼珠子险些没掉下去。
神仙不可靠,远古大神也不可靠!夭舍你镇而重之给我的什么破信物,人家槿儿随手就能编出一万只来!
还信誓旦旦说什么可以让我回到槿儿失踪前昔,折腾得我死去活来,原来问题出在你头上!
房间当央两人玩着大家都是木头人,槿儿则觑着华服男子,在他视野死角里偷偷给红凤凰注入灵气,让它绕着她手臂飞舞玩耍,不多时又指示红凤凰挑/逗狴犴犬。
不知小凤凰干了什么,槿儿忽而一缩手臂,痒呵呵笑出声来。
华服男子没动,青鸳回头看了槿儿一眼,终于决定打破沉默,率先开口:“阁下若对价钱不满意,直言无妨。”
华服男子继续把玩着遗玉,风流尔雅,不疾不徐道:“何必谈那腌臜之物,小生斗胆,向公子讨要两样东西。”
青鸳静静直视他。
“其一,东南十二郡的官盐经营权。”
哇塞,还说不稀罕腌臜之物,原来是嫌腌臜得不够!东南十二郡,自古以来就是炤国的富庶之地,天下钱仓,他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我刚好在青鸳头顶,瞧她身形四平八稳,还算镇定,不过槿儿却收了玩心,头次用正眼看着那华服公子。
“第二样东西是什么?”青鸳淡声询问。
华服公子皎然浅笑:“只求与公子一荣俱荣。”
槿儿动容起身,走到青鸳身边,轻轻扯了扯她袖口。
我不知道青鸳脑瓜子在想什么,反正她半天不说话,开口就一个字:
“好。”——
》——》——》——》——》——》——》——》——》——
今日暴雨十分厉害,地上积水几漫住门槛,青鸳从窗户看着外面雨瀑,只得接受华服公子提议,在雅室暂歇。
华服公子告退后,槿儿打发走所有侍奉的仆人,狴犴亦警惕地巡视四周,还驱掉了几头私下跟踪的小妖魔。
独独在我跟前走来走去,就是发现不了我。
青鸳和槿儿并坐,互不言语,以手沾水在桌上写字。
没想到这两人已经当心翼翼到这个地步。看来,她们对于自己的分量也很清楚,明晓自己还是被线扯着的风筝。
我功力远在这一人一神一兽之上,跟上她们之前已经观察过四周情况,屋外的确有几分本领的魔兽跟踪偷听。不过,即便兀屠在此亦难保证可轻易揪出我影踪,遂丝毫不惧,大大咧咧站在槿儿背后,低头瞅她们写的字。
槿儿先写:'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还敢拿这药给你,此人不可不防。'
青鸳回:'我知道。反过来,若此事暴露,药是经他手交给我,他也有诛九族的危险。他此举是在向我表忠,不仅要一荣俱荣,亦要一损俱损。'
槿儿又写:'此事逃不过皇兄之眼,你不怕他向皇兄吐出药物之事?'
青鸳摇摇头,手指沾过水,却久久没有落字。
我心思略转,想通此层错综复杂的关系。
华服公子的玲珑阁守卫森严,步步为营,自信此次见面为绝密之事,他奇货可居,欲向青鸳效命,以换家族之荣。
这座铁塔堡垒,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却不代表妖魔不可潜入。华服公子千防万防,也防不住神魔鬼怪,可青鸳和槿儿却很清楚,她们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出幽帝的法眼。
若我是幽帝,得魔兽回报,仅听他三人之语,没亲眼看到宝剑中的密匣,没亲眼瞅到这几个字,怕只会了然一笑,当青鸳不过以买宝剑之名,行拉帮接派之实。而以幽帝对青鸳烽火戏诸侯似的宠溺,恐怕只会继续听之任之,徉做不知。
青鸳便故意让他觉得,她还是那个别扭的,憎恨他的,无论如何翻不出他五指山的小女孩。
只是,这药,到底是什么药?
80…85愿者上钩
只是,这药,到底是什么药?
毒药?
青鸳应该知道幽帝绝非凡人之躯,如此千辛万苦买毒药药他?
荒谬荒谬。
她想自杀?不对,就她那细胳膊细腿儿的,要自尽找堵墙撞撞即可,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大费周折。更何况,槿儿并没拦着她。
我忽然想起临走前师尊的叮咛,难道青鸳买的是不死药?
也不对啊,她要肯主动寻来不死之药,陪着幽帝长命百岁,又哪来后头火烧青玉宫**的故事。
你娘亲的,这到底是什么药?!
我想破脑袋也没结果,还好青鸳为我解惑。
她终于落下手指,一笔笔写到:'其实,我只担心你。若没你陪着,他也不会轻易当上。让他知道你帮着我买虎狼之药,会不会重罚你。'
哦……原来是虎狼之药。
槿儿嘴角一勾,面上淡淡地,冲青鸳摇头。
我挠挠头皮。凡人吃虎狼之药吃得多了,可能会终身不孕,还落下一身病根,可青鸳你就算从小到大吃毒药,只需昆仑山上——不,随便哪座神山上一颗仙草,保准药到病除,儿孙满堂。
如果幽帝真想往你肚子里播种,青鸳你吃这个完全不顶用的啊。
我顿时恍然。
难怪把青鸳当命根子似的槿儿一点儿也不紧张。
青鸳,看来你还是徒劳无功,没能蹦跶出幽帝的五指山啊——
毕竟是酷夏之雷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云销雨霁之后,烈日灼灼,暴晒大地。
渡头上,我瞅准青鸳欲登之舟,抢先施术迷晕了船老大,把他移到船舱里,又拿起角落里半坛子酒浇他脸上,刚收拾妥帖,就听青鸳在外头询问:“船家,过江。”
我持桨上岸,脚踏两头稳住船身,招呼她们登船。
青鸳径入船舱避雨,倒是槿儿路过时多看了我两眼,忽道:“你今天不是不做生意么?”
我一怔,抬抬斗笠,露出眼睛上下打量青鸳,笑道:“真巧咯,又是你们。”
青鸳似乎辨人面孔的能力极差,现在仍没认出我来,好奇地望着我和槿儿。
我一边划桨,一边解释:“原打算帮衬着拉货赚上几钱,没料到家里突然来消息,说老爹在船上喝趴了,没辙,只好先来帮老爹撑船,早晓得是这样,刚才俺就做两位公子的生意,顺路过来了。”
槿儿嗅了嗅:“难怪一大股子酒气,你老爹还在里头睡着吧?”
我呵呵一笑,把个云大郎的神态演得惟妙惟肖。
槿儿身子矮,从底下仰望我不受斗笠遮掩,多看了两眼后,又道:“姑娘模样生得十分标致,为何做男儿打扮,风里来浪里去的?”
我故作惊讶,转瞬羞赧,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姑娘怎地只说俺一人。”
槿儿莞尔:“姑娘眼睛嘴巴一样的辣。”
我爽声轻笑:“哪里哪里,不过日日渡船,走马观花,见识的人多了。”
青鸳迷茫的眼神忽而一扫浓云,微张小嘴,总算反应过来我们不久前才有过一面之缘。
紧接着,就到我大放光芒的做戏表演。
我真是挖心掏肺,把在人间积攒数百年说唱的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一路吹得天花乱坠,妙趣横生,把槿儿逗得咯咯直笑,前仰后合。
最先,我都打着乡里见闻,扯些插科打诨的无聊笑话,等她随性放松后,我又自然而然讲了一则故事。
故事是真故事,当年我拜过孟江坟头后听那些来吊唁扫墓的老人家讲的。
说得是孟江初投军营,很快晋升为什长,不到一月又立功,被封百夫长,他上头一名当心眼的军官,横竖看他不顺眼,故意刁难道:“听说你聪睿过人,深谙兵法,本官想试试你的功夫,你敢跟本官比划比划么?”
孟江回道:“大人,军营中禁止私斗,否则军法处置。我倒有个法子。”他从怀里摸出枚铜钱,“看我二人刀法,谁能将这一文铜钱斩成两半。”
军官自诩刀法一流,让孟江先手,还请来旁人公证,故意要在众人面前扫孟江面目。孟江挥刀而下,开山劈石,截断铜钱下的巨石,却有失准头,没碰着铜钱半毫,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那军官趁机显摆,淋漓挥洒一连三十六刀,刀刀劈在铜钱上,直待收刀平气,铜钱才应声而断,立马博得齐齐喝彩不绝。
我把这故事改头换面,随便栽到个张三李四身上,说得绘生绘色,连一直端坐舱内扮沉稳的青鸳亦不禁竖起耳朵,专注聆听。
没想到,孟江转头就捡起半枚铜钱,直上军衙,状告此官曰:“身为百姓父母官,目无王法好大胆,元隆通宝劈两半,不断也得先撤官!”那军官的官印当时就被摘了,且众目睽睽下,根本辩无可辩。原以为故事至此,智者已胜过匹夫之勇,没想到还有后话。
说是过了数年,孟江已是先锋之将,率兵驻扎此地,入营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带他去见当年的军官。兵使引他至一劈材伙工前,刀法利落之极,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当年被他害得罢官的军头。
孟江三言两语,大意说,这是磨练,是考验,是黎明前的黑暗!而经历了黑暗的你,已经涅槃重生了!
军官感恩戴德,叩谢孟江,从此策马追随,为左右驱使,官拜二品,为开国五虎神将之一。
“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心智,挫其威风,方可退而自醒,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末了,我感叹。
迎着青鸳的目光,我知道我在她心中已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青鸳逐渐主动与我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