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坤刚刚做过第二次手术,仍在康复期。
那次致命的刺杀伤了他的声带,动脉也被划了个小口子,若再偏哪怕那么一点点,他就永久地成为一具尸体了,只可惜桑竹南当时没有补一爪子。
在眼睁睁看着桑竹南仓皇失措地跑掉之后,杜泽坤无法呼救无力自救,只得靠着极大的毅力捂住自己不断川血的脖子,跌跌撞撞地爬出车库,坚持跑回自己家门口才全身抽搐着昏死过去。
他身后流了一路血,据说120来的时候他几乎要死透了,心跳一度消失。之后是电击、输血一路折腾,硬是没有成为一具新鲜的尸体。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使他再世人。
难道是对作为黑道大佬而被男宠赤身果体刺杀而亡的不体面下场心有不甘?
又或者这素有“修罗”之称的男子鬼差也不敢收?
然而黑道的人物便是这样,每经过一次死亡的洗礼,脸上每多一次伤疤,当你每次都能重新爬起来,狰狞依旧,就会为他赢得更多的敬畏。
虽然就杜泽坤的案例来说,在XO之后被男宠刺杀算不得十分光彩,不过杜泽坤还是杜泽坤,毕竟放了那么多血而不死几乎已成传奇,何况目前,仍旧没人比他做的更好。
杜泽坤躺在床上,听家族成员汇报最近杜家的窘境和对桑氏迅速垮台的幸灾乐祸。只有在听到乔鑫的死讯时杜泽坤的表情才微微动了动。
明明要死的活了,活得好好的却死了——令人动容。
乔鑫据说死于开颅手术,当时动脉瘤破裂出血,人甚至没下手术台。主刀大夫害怕黑道报复而弃职逃到海外。
杜泽坤这时突然说话了,他说:“查。”
他的声音粗粝沙哑,惜字如金。
然而某位堂兄有对此持有异议。
“乔鑫的葬礼我们这边也派人参加了,棺材里躺的确实是本人。何况他诈死对他和桑氏没有任何好处,现在条子看得紧,大家不想当出头鸟,等过了这一阵风头,他们的地盘立刻就会被瓜分。桑氏是彻底垮了,我们还管乔鑫死没死透做什么?”
杜泽坤看了他一眼,又说了一个字:“查。”
这次没人提出异议了。
简短的会议结束,大家明白这次的目的其实只是杜泽坤的一次回归序曲。
家族成员在表达了希望当家早日康复的祝愿后鱼贯而出,杜泽坤仍在康复期,需要静养。
护士走进来,帮助他整理,喝药,然后就是静谧的午后静养。
杜泽坤闭着眼,睡得并不是很沉。
门无声地被打开了,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他装作不知道,仍旧闭着眼。
床稍微晃了晃,一侧有点凹陷下去——那人干脆上了床。
本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然而杜泽坤等了会,那人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蜷缩着身子一点点靠过来。他装作无意地面相那人侧过身来,随即怀里便拱进一个微温的身体,毛茸茸的头发正擦过他的下巴,有点痒。
杜泽坤忍不住扬起嘴角。
在初秋的午后,两个人相拥的温度并不令人讨厌。
可是事情渐渐发生了变化,这宜人的温度并没有持续很久,怀里那人就更加大力地靠过来,挤得杜泽坤有点发热,他不得不躲开些,重又躺平,然而那人随即便爬上他的身体,压得他很辛苦。
杜泽坤决定不再纵容这个不请自来蹬鼻子上脸的人,要掀他下去,结果那人并不罢手,反而双手掐上他的脖子,勒得死死……
“桑竹南——”杜泽坤用力嘶吼一声,从梦魇中惊醒,鬼压床的触觉还没消失,身体沉重,脖子上仿佛还留着指印,生疼,不得不大口大口呼吸。
守在外面的保镖闻声而入,却发现当家一人脸色难看。
杜泽坤单手一指门外,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保镖肃立离开。
想按铃让护士端杯水进来,嫌麻烦还是放弃了,他自己掀开被子赤脚下床——这是自病来第一次在没有外人的协助下站起来,他要去给自己拿一杯水,然后,他要一步步追踪那个几乎夺走他生命的男人。捉住他,监禁他,折磨他,再一次用给自己的双手抱他。这样,他的生魂就再也无法再噩梦中折磨自己。
“我的公主,等着我去找到你!”——杜泽坤用犹如来自地狱的粗粝声音低声自语,一边扶墙走出房间。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寻找,复仇之路……
番外——小团圆。。。
如果问乔鑫倒台对谁来说最幸运,人们会认为是——李云修。
这个人到中年不顾自身的安慰及事业前途头脑一热触了黑道大佬逆鳞的男人被当面放了话要他好看,说他今后的每一秒钟都是暂借给他用的,不管他走到哪里随时都会撕票什么的。
李云修并不认为那是虚张声势的恐吓,他回家后连遗嘱都写好了,父母妻子,连同那未出世的孩子的份,然而世事难料……或者说善恶终有报,抬头看,饶了谁?
可是那之后李云修的生活和事业并没有因此而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云天娱乐”的大股东还是乔鑫,他没撤资,人还在绝对昏迷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猛地睁开眼睛,像沉睡五千年的木乃伊一样来个魔王归来。何况洗钱丑闻之后云天娱乐本身也引火上身,很难在业界立足……
权衡再三之后李云修在征得家人意见后结束了公司,虽然多年打拼的基业几乎毁于一旦,然而此刻的他已经学会善待自己善待家人,明白了生活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应当追求的是什么。
一家人有粥吃粥,有饭吃饭,最重要的是团圆、开心。
偶尔在中午的时候路过小报摊,看见摊主夫妇抱着孩子在吃午饭,一家人做了两个素菜,头碰头凑在一起,脚下还晃着一只土狗。
工作时间能和家人在一起——惬意的简直奢侈。
那天他久久驻足在十字路口,任天上浮云匆匆而过。
“事业失败”后的李云修成了家庭煮夫,从前君子远庖厨的他学会了煲汤,看妻子喝下那几个小时的心意也是种幸福。原来幸福随手可得,只要善待自己,善待生命,善待眼前人。
仍旧会习惯性地关注陈墨澜的消息,不过李云修一次都不曾主动和对方联络过,只在报纸上看到关于他只言片语的娱乐简讯,知道他在荷里活一切都好就够了。
云天娱乐结束后,树倒猢狲散,旗下艺人或早或晚都自谋出路,李云修本想动用关系将陈墨澜安置妥当,最好是能重回老东家“星势力”,虽然有当年出走事件,然而这个圈子里本就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如今的陈墨澜发展顺利,和斯皮尔八哥的合作也即将展开,没有公司不想要这个实力派常青树。
不过“星势力”总裁姜海可是拿足了架子,甚至连李云修的人都见不到,只派了林少安出面应付,这原本的旧政敌如今再对面高下立判……这些李云修都一一忍下来。只想着为陈墨澜谋一个好前程。
然而没想到的是陈墨澜最后并没有重回实力雄厚的星势力,而是转投了一家新成立的私人工作室——清渠影视工作室——没错,这正是阮仲渠趁云天娱乐倒闭娱乐圈重新洗牌的机会自立门户的大作。
身为一个成功的经纪人,他手下的艺人基本上都答应时机适当会来捧场,不过专属艺人目前还只有陈墨澜一人,不知道是出于信任还是大胆,总之陈墨澜这个人的不走寻常路在圈子里也不是新闻,大家都说他“大叔也疯狂”……虽然他狂也有些狂的资本就是了。
不说别的,他英语说的好。
加盟清渠工作室正是司法剧《黑林》在各台轮番上映的时候——虽然云天娱乐已经不存在,然而幸运的是《黑林》已经卖出去,而且卖得还不错。该片上映更是叫好卖座,甚至引发了业界一轮赶排司法题材电视剧的热潮,然而《黑林》只可被模仿无法被超越。主演陈墨澜和张斯的粉丝群进一步扩大,以及他们不得不面对同行的羡慕嫉妒恨……
然而这个时候的陈墨澜已经在阮仲渠的陪同下飞向了荷里活,开始了在那里开辟事业第二战场的新战役。
如果是现在的陈墨澜的话也许会在异国的土地上创造奇迹也说不定——李云修每次看着娱乐报纸海外版上关于这个男人的消息和配图的时候就会这样想——现在的陈墨澜谁也不需要,是那种即使一个人在2012也能活下去的人类。
于是,他们终于成了两条平行线,就这样沿着各自的轨迹滑行下去,如无意外再无交集……
妻子生产的那天很是折腾了一番。
本来妻子是坚持要自然产的,大夫不同意,她是高龄产妇。然而她说想自己试试看,第一个儿子就是自己生的,现在这个她也要努力下,自然产对胎儿和母体都好。
那是全市最好的产科医院,每天的住院费就数万元……自然产也是良好待遇的一部分,穷人生孩子也不给你这么多选择,一刀剖开拉出来,半小时,完事。
从实际来看,坚持自然产的李妻被那迟迟不肯露头的孩子折腾得死去活来,整个生产过程一直持续了十几个小时。
李云修在产房外面从日出守到日落,从团团转到疲惫倦累,最后不知道怎么的竟靠在走廊的长凳上睡了过去。
他刚闭眼没多久,便感到有人坐在他身旁,嘤嘤嘤嘤低声啜泣。
李云修想,是什么人在这里哭?难道也是即将做父亲的听到产房传喜讯喜极而泣?然而他很累,并不想醒过来搭讪,装作没听见,那人还是嘤嘤嘤嘤哭个不停。
李云修只得睁开眼,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无一人,远处的灯也灭了几盏,只有他和身边一个不停揉着眼睛的肥胖男人。
“墨澜?”李云修立刻认出来,他忘记了这里是哪里,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来,然而这个伤心哭泣的男人确是墨澜无疑。
他紧张地拉住陈墨澜的手道:“墨澜,你怎么了?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
陈墨澜抬起头来看他,那因肥胖儿挤得张五官集中的脸显出天长日久沉淀下来的悲哀神色,这表情让李云修的心颤抖了。到底是谁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才让他的墨澜这样悲伤?
“到底为什么哭成这样啊?”他抬手给这个肥胖的陈墨澜擦眼泪。
陈墨澜道:“因为你讨厌嫌弃了我。”
李云修吃惊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怎么会嫌弃你?”
陈墨澜脸上挂着泪怀疑地望向他道:“是你说的,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了……我难过死了。”
李云修道:“我们虽然不可能在一起了,可是……不是因为我嫌弃你了。我们错过了很多,可是以前在一起的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不管你是失忆也好,对我不再在乎也好,我还是……”
陈墨澜大颗大颗落下泪来,用胖区区的手回握他哭道:“我也是……舍不得你的……就算……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李云修的眼睛也湿润了,他觉得自己很久都没听到这个男人如此的告白,心里满满的一点也不空虚,之前之后仿佛都不在了,就只有现在,俩人。
自然而然拥抱在一起之后,陈墨澜闷声问道:“你真的不是嫌弃我胖我丑吗?”
李云修道:“呃……你瘦点当然更好,但只要你还是你,我就喜欢。”
陈墨澜鼓足勇气道:“你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一瞬间妻子的脸闪现在李云修的脑海里,他的迟疑让这个胖男人的脸再次露出哭一样的表情,李云修就慌了,道:“想,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照顾你,保护你,爱你。”
陈墨澜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低头想了想。
李云修着急地道:“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他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简直像十几岁俩人初恋那年一样猴急瞎折腾。
陈墨澜摇头,抬头,仿佛下了什么决心道:“我信。我信了你一辈子,不差这一回。你信不信我会因为不信你而死,也会因为信你而生?”
李云修不由地点点头,笑了,陈墨澜也微笑。
李云修觉得这场面一定很傻,不过……真是好。
陈墨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那你稍微等我一下。”说着稍微站起来走开。
李云修看他离开,有点急了,喊他:“墨澜!你要去哪里?!墨澜——”起身就要追,然而一蹬腿,人从长凳上跌下去。
睁开眼,一场梦,走廊里医生护士脚步匆匆。
李云修怔怔地望着陈墨澜离开的方向……真是一个傻梦。
不要说陈墨澜此刻正在荷里活滋润地活着,再说他压根就不会为了自己哭泣。
还有就是居然梦到的是胖版的陈墨澜——他已经瘦身那么久……再说妻子正在里面给自己是生孩子,他竟然发这种梦……正胡乱地思考的时候,眼前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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