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绕就绕吧,搭帐房太麻烦啦。”
丹增叔叔说:“那好吧,三天后就是个好日子,就这么定了。”
父亲说:“听你的,就这么定了。”
卓玛是我的伴娘。结婚那天,卓玛跟着央金阿姨早早来到我家,开始精心打扮我这个新娘。央金阿姨给我准备的嫁衣是一件漂亮的藏袍。袍面是獐子皮的,袖口、襟领是红蓝绿三色呢子,下摆是水獭皮镶边儿,衣领是用金钱豹皮贴的边儿。看着镜子里穿着藏袍的那个漂亮姑娘,我真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
卓玛说:“太漂亮了!”
央金阿姨说:“江雪是我们河源最漂亮的新娘!”
屋里的藏式木柜上放着母亲准备好的“尕拉”,也就是我的嫁妆:一尊小铜菩萨,一册经书,一座小佛塔。这是母亲在央金阿姨的指导下精心准备的。据说当年文成公主嫁给藏王松赞干布时,就带着这三件物品,所以这个风俗就一直流传了下来。但是嫁妆今天不能带走,要等到我半个月后第一次回娘家时才能带走。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父亲的雪山 母亲的河 江雪 二十(2)
按照央金阿姨的指点,母亲送给我一条“哈达”。央金阿姨代替母亲用歌声叮嘱我:
哈达不需要长,
只要洁白就行了;
姑娘不需要美,
只要善良就行了;
百灵鸟要靠声音,
媳妇要靠勤劳……
歌声里,母亲落泪了。
这时,迎亲的马队到了。我从二楼的窗口看见丹增叔叔一身盛装,走在马队的最前面,手里牵着一匹给我准备的怀孕的母马。马鞍上插着彩箭,箭上有明镜、璁玉和珠饰。
央金阿姨说:“州长亲自来迎接,我们江雪可有面子了!”
卓玛扶我走下楼梯,女人们簇拥着我来到院子里。迎亲的队伍走进大门。丹增叔叔将彩箭插在我的背上,表示我已经属于格桑家了。他又把璁玉放在我头顶,表示格桑的灵魂已经托付给我了。
迎亲的队伍走出家门的时候,弟弟江河站在楼上,按照当地风俗,一手拿着彩箭,一手拿羊腿,高声喊叫:
“不要把我家的福气带走了呀!”
弟弟一直这么喊着,直到迎亲的队伍走出老远。
迎亲的队伍绕了一个大圈,从东面走向格桑家。丹增骑着一匹白马、手里举着九宫八卦图走在前面,我和央金阿姨、卓玛骑马跟在后面。一路上,马队三次停下来,接受格桑家亲友的敬酒。路上遇到五次背水的路人,央金阿姨说这是最吉利的事,让卓玛下马,向路人敬献上了吉祥的哈达。
远远地,看见格桑家刷过新漆的大门,我心里既兴奋又恐慌。跨过那道门槛,我就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藏家媳妇了,不知道迎接我的将是怎样一种崭新的生活。
格桑家的亲朋好友早已等候在门口,他们手里捧着“切玛”和青稞酒。“切玛”是藏族人的吉祥盒。一个精制的斗形木盒里分别盛有炒麦粒和糌粑,再插上青稞穗、红穗花和酥油花,象征着人寿年丰、吉祥如意。格桑家门外特意垒上了三个石头堆,白石头代表天神的宝座,红石头代表地祇的宝座,黑石头代表魔鬼宝座。
马队来到门口,但是大门紧闭。这时马队里走出一个男人来,他是我的“香钦”。藏语“香钦”的意思是新娘尊贵的舅舅。但我没有舅舅,就由母亲学校里的一位藏族老师来装扮。“香钦”先给天神宝座献上一点酥油,然后在地祇宝座上用腰刀绕了三个圈,最后飞起一脚,把魔鬼宝座踢翻,表示赶走了一切不洁之物。
接下来,“香钦”朝着紧闭的大门大声唱“果谐”,意思是夸大门是金门、银门、海螺门,并在门环上挂上哈达。但是大门还是不开。“香钦”就高声喊叫:“有耳朵的给我听着:门后边有人快开门!门后头有狗要躲开!香钦老爷我,三脚要把门踢开!”
大门像是受了惊吓,“哗啦”一声打开了。
卓玛扶我下马,让我踩在云朵一样的下马垫上,走进我的新家。下马垫里装着青稞、小麦、豌豆、油菜、蚕豆五种东西,意思是我将会给这个家带来五谷丰登的好兆头。
女人们簇拥着我走进院子,从下马、进门、上楼,每次我都得唱一首歌,献一条哈达。这些歌卓玛教过我,我就羞涩地唱:
太阳是漂亮的新郎,
月亮是可爱的新娘;
新郎新娘的伴当,
由我启明星来担当……
婚礼最后,请说唱艺人索布说唱《格萨尔》中的《岭国七美女》,赞美新娘,预祝一对新人吉祥如意。这样的说唱一直到深夜。
然后,我被送入洞房。格桑憨厚地笑着,在那里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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